不可忽略海外華人

對外傳播要爭取進入外國的主流社會，這個說法是無可挑剔的。然而，還有一個目標我們也不可忽略，那就是海外華人這一特殊群體。隨著中國綜合國力不斷增強，隨著海外華人的數量及影響不斷增大，我們必須重視對海外華人的傳播，包括信息傳播和文化傳播。本文所說的“海外華人”，泛指那些長居國外、已經取得或正在申請所在國國籍的華人、華僑和華裔。側重歐美，兼顧其它地區。

一個復雜群體

粗略地估算，海外華人的總數大約在4500萬左右。海外華人分布很廣，幾乎在每個國家和地區都可以看到我們黑眼睛黑頭發黃皮膚的同胞，都可以聽到我們熟悉的普通話或各地方言。可以毫不夸張地說：世界上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華人。

然而，海外華人絕非“清一色”，而是一個復雜群體：有的來自中國大陸，有的來自臺灣，有的來自香港，有的則是早期海外華人的后裔。最近幾十年移居海外的華人主要來自中國大陸。他們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通過留學或工作等方式而移居海外的一大群人，其中不乏有學歷、有知識、有魄力的高端人才，和民國時期留洋的人們迥然不同，和一百多年前拖著大辮子到海外謀生的“苦力”們更是不可同日而語。這些新移民就業于所在國的商界、政界和教育科技文化界，工作穩定，收入可觀，既存留了中華文化的傳統，又吸取了所在國的長處，對祖國懷有割裂不開的濃厚親情，在海外華人圈中起著引導潮流的積極作用。

由于歷史的原因，來自臺灣的和來自大陸的海外華人在意識形態方面曾有較深的隔閡。在對中國近代史的敘述上，對國共兩黨功過是非的評價上，對“一國兩制”的解釋上，對未來兩岸和平統一的認識上，都有一些比較大的分歧。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兩岸經濟、政治與文化交流的不斷擴大，這些分歧正在逐漸縮小。而且，在反對“臺獨”、維護祖國統一和弘揚中華文化上，雙方已經找到越來越多的共同語言。

海外華人絕大多數是愛國的。身在異國他鄉，他們深深感到：一個繁榮昌盛的祖國是海外華人的強大后盾。對祖國取得的每一項成就，他們都倍感自豪；對國外敵對勢力反華、辱華的言行，他們則義正詞嚴地進行反駁和抗議。海外華人是連接所在國與中國的紐帶。他們中的一部分精英已進入所在國的主流社會，其觀點和取向不同程度地影響到所在國對中國的決策。所以，做好對海外華人的信息傳播和文化傳播，從而進一步加強中國人民同各國人民之間的友誼與合作，不但是中國駐外使領館的工作，也是所有涉外媒體和文化實體義不容辭的責任。

當然，在海外華人中間，也有極少數人始終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持敵視態度。他們對中國的經濟騰飛與和平發展視而不見，對中國在改革開放中出現的失誤卻津津樂道。每當國內出現自然災害、惡性事故或其它負面新聞，他們總是幸災樂禍地借題發揮一番。他們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對中國共產黨執政的合法性，對中國政治改革的探索，從根本上加以否定。雖然這些人數量不大，但釋放的能量以及在海外華人中造成的惡劣影響不可低估。鑒于此，我們必須強化國際傳播力量，在海外華人圈以及更大范圍內撥亂反正，闡明國家立場，捍衛國家利益。

強調“先入為主”，講究時效

海外華人獲取有關中國信息的主要渠道是網絡，其他渠道包括報紙、雜志、廣播、電視等。大多數海外華人都掌握兩種或兩種以上的語言，他們可以從海外媒體獲取信息，也可以從中國大陸、香港和臺灣的媒體獲取信息。可以從外文媒體獲取信息，也可以從華文媒體獲取信息。

客觀地說，海外媒體的時效較快。每當國內發生什么事件，海外媒體立刻會有所反應。如果國內媒體稍有滯后，各種不準確的消息甚至謠言就會乘虛而入。必須指出，在新聞的真實性上，海外媒體相對比較隨意，有時不但細節有出入，基本事實也有出入，甚至還會制造假新聞。在網絡時代，每個人都可以通過自己的博客、微博等方式隨心所欲地向外界發布信息，而且傳播速度極快。如果權威的、準確的信息姍姍來遲，各種小道消息、各種八卦新聞、各種拼圖和想象就會迅速占領傳播空間。等到權威消息發布之時，“先入為主”的印象也差不多在受眾之間形成了。

時效問題絕不是一個小問題。在保證信息準確的前提下，消息發布得越快越好。最好在第一時間發布，最好是現在進行時。不能等到一切清晰之后再發布新聞，那樣是要貽誤戰機的。突發事件出現，如果一時無法搞清全部細節，可以把主要事實首先報道出去，然后再跟蹤報道，陸續給受眾提供新的細節。在這方面，美國媒體2001年對“9·11事件”的報道和中國媒體2008年對汶川地震的報道都是成功的范例。

隨著中國國際地位的不斷提高，中國對外傳播的力度也在不斷增強，但還是遠遠不夠。以報紙為例，除了英文的《中國日報》和中文的《人民日報（海外版）》，有影響的涉外報紙寥寥無幾，遠遠滿足不了海外華人的需求。為了擴大涉外報紙的發行，不妨嘗試一下涉外報紙同海外報紙合作，借船下海。

網絡是最快捷、最方便、最省時省力省錢的對外傳播形式。所以，中國應當首先加強對外網絡傳播的建設，強化國內現有的涉外網站，嘗試同海外網站合作，甚至直接在海外建立網站。網絡雖然起步較晚，但來勢洶洶，咄咄逼人，對報紙等傳統媒體形成強大的挑戰。我們要想從根本上解決對外信息傳播的時效問題，要想及時準確地為海外華人提供各種信息，就必須在網絡建設上做大投入，下大功夫。

以中華文化凝聚華人

我們靠什么來凝聚海外華人的心？說到底，只能靠中華文化，靠博大精深、薪火相傳的中華文化。海外華人可能在政治觀點上各持己見，但在對中華文化的認同上，還是容易達成共識的。中華文化是龍的傳人共同的“根”。所謂血濃于水，并不僅僅指血緣關系，還包括文化基因。

海外華人，盡管在異國的土地上生活多年，仍然執著地保留著鄉音土語，背誦著唐詩宋詞，揮灑著水墨丹青。春節時一定要合家團聚，吃餃子，貼春聯，長輩給晚輩發壓歲錢。在許多國家，我們都看到大小不一的“中國城”或“唐人街”，看到中國飯館和中國店鋪，看到各種中國符號和中國元素。所有這一切都是中華文化的體現。

中華文化是世界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對鄰國曾產生過深刻影響，形成所謂“中華文化圈”。只是到了近代，隨著中華帝國的衰微和西方列強的侵入，西方文化占了上風，“西風東漸”一直影響到現在。其實，中華文化和西方文化各有千秋，談不上孰優孰劣。我們在虛心學習西方文化的同時，必須研究和傳播自己的傳統文化，做到東西方文化互補，在全球范圍內形成文化生態的平衡。

這些年，中國的經濟實力空前提高。下一步要考慮的是：如何提高中國的文化軟實力，如何讓世界人民（當然包括海外華人）理解并欣賞中國的文化軟實力。這個軟實力主要表現在哲學和價值觀方面，包括：天人合一，和而不同，中庸之道，自強不息，上善若水，海納百川，等等。還表現在獨特的審美，涉及詩詞、散文、小說、戲劇、繪畫、書法、建筑、民間工藝、音樂、舞蹈等領域。老祖宗給我們留下太多太多的好東西，我們這些炎黃子孫一定要特別珍惜。

以前，我總認為中華文化的“主根”在中國大陸，“須根”在臺灣、香港和海外。現在我依然這樣認為，不過略有修正，臺灣、香港和海外的“須根”已經不可等閑視之。以文學為例，海外頗有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文學作品，例如旅美作家哈金的《自由生活》、臺灣作家齊邦媛的《巨流河》和臺灣作家龍應臺的《目送》。盡管我不同意其中的某些觀點，但是從文學的角度，這些華文作家的厚重之作令人刮目相看。

中國人現在有錢了，這當然是好事。但是，要贏得國際社會對中國的更多尊重，我們還要加倍努力。的確，外國人對我們的孔孟、老莊非常感興趣。但是，儒學和道學畢竟是古代的真理，必須注入現代的理念，才能再現活力。這些年，我們許多出版社對外推出了大量有關孔孟、老莊的圖書，但是和現代人的生活掛不上鉤，再加上文字艱澀，連中國人自己都看不明白，又如何讓外國人接受？海外華人身在異域，或多或少地接受了西方文化的影響，同傳統的中華文化有了一點生疏和間離。如果我們仍沿用國內那一套思維和話語向他們灌輸，肯定會有抵觸。所以，對海外華人進行文化傳播，一定要講究方法和技巧，在選材、詮釋和表現上要盡量符合他們的口味。還要注意平等地交流，一方面向海外華人傳播國內的文化信息，另一方面也要接受海外華人發回的各國文化信息。全球華人同心協力，讓中華文化與時俱進，更有魅力。

向華人后裔推廣漢語

從國內移居海外的華人，其漢語表達能力應當不成問題。但是他們的后裔，所謂“黃香蕉”的一代，對漢語的掌握就不敢恭維了。一些日常口語還說得過去，但漢字認識不了幾個，用漢字進行閱讀和寫作就更談不上了。這主要是環境使然。“黃香蕉”們要適應所在國的競爭環境，就必須首先掌握所在國的語言。但是，他們中的一些人對學習漢語的重要性認識不足，甚至對“天書一般的”漢字表現冷漠，實在是一種短視行為。

隨著中國國際地位的提高，漢語逐漸成為一種強勢語言。漢字是表意文字，具象，簡約，含蓄，古老而又充滿活力。作為一個文化意義上的中國人，無論他走到哪里，無論命運把他拋到什么地方，他都會憑著神奇的方塊字，為自己找到同道和朋友，找到安置自己靈魂的精神家園。

實際上，一個人并非只能掌握一種語言，掌握雙語或多語的人現在越來越多。在日本，漢語是排在英語之后的第二外語。在歐洲，法國是學習漢語人數最多的國家。目前，中國已在100多個國家建立了350多所孔子學院。“漢語熱”在全球范圍內持續升溫，漢語正改變著世界大腦的構成。既然外國人都如此渴望學習漢語，“黃香蕉”們也一定會對漢語發生興趣。其實，這些“黃香蕉”與“純老外”在學習漢語的難度上沒有太大差別，都要從頭學起，都要接受正規培訓。

為了激發海外華人后裔學習漢語的興趣，我們要想方設法編寫出有針對性、高質量的漢語教材（包括紙質教材和電子教材）。這些教材不是國內中小學漢語教材的翻版，而是另起爐灶，精挑細選，字斟句酌。教材要避免空洞乏味的說教，多一點童心和愛心，多一點知識性的東西，最好是雙語對照。

我們向海外推廣漢語教學，首先要在國內倡導熱愛母語、重視母語的風氣。目前國內的大學生，花費在英語上的時間遠遠超過花費在母語上的時間。一部分大學生的漢語表達能力明顯退化，連一篇稍微通順的文章都寫不出，更談不上妙語連珠了。如果我們大學生的漢語水平整體下滑，那么中華文化的傳承和弘揚就很成問題了。

（作者來自《中國日報》）

責編：賀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