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王

茅鋼是大名鼎鼎的鼠王。

小的時候，茅鋼百思不得其解：滿臉皺褶、老來得子的父親為什么給自己取這樣一個名字？本來，“茅”的姓不錯，“鋼”的名也不錯，問題是這兩字一搭配就要讓人捂鼻子。在我們這個地方舊時的農村，農家總喜歡在門前屋后埋上一口大缸，供一家老小撒尿出恭，而這只缸就成了“茅缸”。為此，小茅鋼受盡了小伙伴們的百般侮辱，他幾次跟家里哭鬧著要改名，每次父親給他的回答都是一個響亮的耳光。打過兒子后，父親就默默抽著他的老旱煙，但他心中的秘密并不想告訴兒子。實際上在茅鋼之前他已經死掉兩個兒子，這讓他傷心欲絕。由此，他九頭牛也拉不回地相信了一種說法，也是當地的一種風俗，就是小孩子的名字要起得賤，比如狗蛋、蛇保，這樣伢子的命才硬，不容易夭折。

在三年自然災害來到的時候，全村全縣乃至全國都陷入了饑饉之中，有的人家已經死人，那些曾經嘲弄茅鋼的“討債鬼”有幾個已經命歸黃泉。然而，命硬的茅鋼不但沒有死，而且他在自家的茅缸旁，發現了一個不小的老鼠洞，開始是他自己挖，后來是他媽媽幫助挖，最后竟驚動了他的老爸。他們全家齊上陣，挖出了一窩老鼠。那些老鼠已經餓得半死，等于是白撿了一堆肉。死的人越來越多，有的人家都死絕了，但是茅鋼家靠著這一窩老鼠竟然安然無恙。

嘗到鼠肉鮮美的滋味，茅鋼開始觀察老鼠的習性，并搗鼓出鼠籠、鼠夾等捕捉老鼠的工具，老鼠成為他們家一道秘密的美食。等饑饉過去了，人們從夢中醒來，打響了與老鼠爭奪糧食的愛國衛生運動，茅鋼用各種手段消滅了一窩一窩的老鼠，縣長給他頒發了嘉獎令，他成了紅極一時的滅鼠英雄，“鼠王”的美名不脛而走。

當社會上流行“不管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的口號時，鼠王來神了，他想他何不“靠鼠吃鼠”呢？于是，鼠王將自己關在破屋里埋頭研制了三個月，一種極具殺傷力的新型滅鼠藥“三步倒”誕生了。一時好評如潮，訂單雪片一樣飛來。鼠王一炮打響、一夜暴富，成了富豪。

鼠王腰包里鼓了，就想支援“世界革命”，于是花了好大一筆錢，辦成了到美國的移民。他欣賞牛仔精神，喜歡海貍州，就在那里的海邊置了小別墅。也是閑來無事、技癢難熬，看到樓前的草坪上有老鼠，就自制了一個老鼠夾子，不出三分鐘，噗的一聲夾住了一只老鼠——那老鼠七孔流血，一命嗚呼。

正當鼠王沉浸在捕獵的快感中時，一輛警車嗚啦嗚啦停在了他的門前。一個警察突然用槍抵住了他的腰，宣布道：密斯特鋼茅，有人舉報，你非法捕殺老鼠，違反《動物保護法》，將面臨一個月的刑期和一萬元的處罰。

警察說的是英語，鼠王一句都沒有聽懂。當然聰明的茅鋼還是聽懂了他的名字——鋼茅，他想，一切都顛倒了！真是“金旮旯，銀旮旯，不抵家里窮旮旯”，即使美國遍地黃金，跟我鼠王有什么關系呢？我老茅為什么還要拿著錢，來受這份洋罪呢？

想到這，頭發花白、微微駝背，已不再年輕的鼠王，眼眸漸漸就濕潤了……

責編：嚴 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