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時候,我都要跟隨母親回然烏過年或是去看望外公外婆。那時,沒有現在這般交通條件,都是靠步行。雖然路途的遙遠和自己的年幼,經常是一身的疲憊,但每次聽說母親要回然烏,作為長子的我都會第一個隨從。因為每次走進然烏境內,清爽的空氣和來自土地的芳香,還有半路遇見的村寨人熱情好客的問候,滋生了我跟隨母親回然烏的感動。
在那個年代,鄉(xiāng)城河谷的上上下下都是生活在貧困一線,然烏也不列外。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糌粑,如果有青菜或青椒蘸鹽下食,那定然會吃個肚皮朝天。如此艱辛的生活,如此拮據的生活條件,依然沒有遞減然烏人的淳樸好客之情。每次我和母親要離開然烏時,鄰里們有的拿著鍋盔,有的端著舀有面粉的面盤,有的帶上土豆來相送,次次都是如此熱情。也許我對然烏充滿滿腹好感的緣由之一,肯定與那份烈酒般的熱情是分不開。
天性好玩的童年,賦予了我太多的美好記憶。即使是短暫的停留,可然烏的山山水水之間灑滿了我童年的美好。外公外婆房前屋后是非常漂亮的庭院,庭院內桃樹、核桃樹茂密如織,中間是一條清澈的小河。聽母親講,這股小河來自距村寨三十余公里的“秋賽宮布”神山。河水清澈如鏡,清爽甘甜。樹下是寬廣的菜園,菜園內種植著土豆。每次我和表哥都會跑到庭院內,爬樹摘果或刨地挖土豆。時而歡聲笑語,時而爭斗哭泣。表哥比我年長幾歲,人又調皮得出奇。生氣時,爬電桿或跳樓是經常事。家里人也只好讓他為所欲為。
捉野雞是表哥的拿手好戲,兩人早早起床,兜里裝點偷來的青稞麥粒,沿著那條小河直上進入荊棘密布帶,找好野雞經常出沒之地,便搬來石板和小木條。表哥匍匐在地上,用手拋開荊棘下面的雜物,在平整潔凈的地上挖出一個四方形的小坑,小坑下面和左右四面立起石板,中間定好小木條。然后,細線栓在較結實的荊棘根條上,直拉到小木條上,并在小木條上安好“木削卡子”。“木削卡子”上用小木條直頂對面的石板,下面灑些青稞麥粒。野雞覓石板上的食物時,會觸動小木條,“木削卡子”跳開,細線收起,線圈套在野雞脖子上懸掛在荊棘枝條。也許是當時生活艱辛之故,夢里都會出現很多野雞套住的興奮和驚喜。
夏秋時節(jié),回然烏看望外公外婆,表哥不會上山捉野雞,而是經常帶著我在田間地頭轉悠。遇到蛇,表哥便會用木棒頂住蛇頭,右手輕輕伸下抓住蛇頭,蛇身繞在手臂上,四處恐嚇大人小孩。有時也讓我驚嚇得哭叫。每次遇上這樣的事,大人們嘴里噴著唾液逃之夭夭;遇上蟾蜍,表哥會立即抓起,并在蟾蜍屁股上插入麥稈,用嘴使勁吹,直到蟾蜍肚皮膨脹為止。然后,在地上挖個洞,將蟾蜍放入洞內填埋。過會兒就會聽到“砰”的巨響聲,隨后,蟾蜍肚皮綻開,內臟外露,令人惡心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