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可能很少有一首詩,像賀敬之的《桂林山水歌》那樣,擁有那么多的讀者。有人做過統計,作為多次入選中國大學和中學課本的這首詩,中國起碼有五億人認真讀過。“云中的神啊霧中的仙,神姿仙態桂林的山;情一樣深啊夢一樣美,如情似夢漓江的水。”“桂林的山來漓江的水,祖國的笑容這樣的美。”“是詩情啊是愛情,都在漓江春水中。”這是許許多多老中青年耳熟能詳、脫口而出的名篇佳句。有人說,對于桂林山水而言,寫景的話,韓愈的“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可謂是寫絕了;而寫情,就非賀敬之的《桂林山水歌》莫屬了,前無古人,后少來者。一點也不夸張地說,賀敬之的《桂林山水歌》是中國當代第一山水詩。
從我步入文學殿堂的第一天,就跟《桂林山水歌》結下了不解之緣,繼而與賀敬之成為忘年交。
還是在我上中學的時候,那是一個夏天,班主任柳真發送給我一本剛出版的賀敬之詩集《放歌集》,并告訴我,賀敬之是“中國的馬雅可夫斯基”( 馬雅可夫斯基是著名的俄國詩人,擅長樓梯式詩歌創作)。我如獲至寶,愛不釋手,一氣讀完,完全被賀敬之那氣吞山河的詩作所感動、所折服。特別是《桂林山水歌》,在那個年代,我完全沒有想到,詩還可以這么寫。與賀敬之其他的詩作不同,《桂林山水歌》是他大海磅礴后的淺唱低吟,讓我觸摸到他那對祖國大好河山的無限摯愛之情。當時,我幾乎就是讀了三兩遍,就能把這首詩背了下來。從那以后,每當我到一個山情水趣的好地方,就會脫口而出《桂林山水歌》里的句子“江山多嬌人多情,使我白發永不生;對此江山人自豪,使我青春永不老”。
從此,我愛上了詩。
1986年初夏,但是我在《南方文學》當詩歌散文編輯,趁著我去北京擬邀請賀老來桂林參加首屆漓江詩會之際,桂林三花酒廠交給了我一個任務,讓我想辦法問問賀老,為什么《桂林山水歌》初發時一句很經典的句子,在再版時被刪掉了:“三花酒摻一份漓江水,祖國啊,對你的愛情百年醉!”臨行前,桂林三花酒廠讓我帶上一箱上好的桂林三花酒送給賀老。在賀老家里,我們對酒當歌,把盞臨風,其樂融融;我作為一名文學青年,面對這樣一個文學大師,他的和藹,他的睿智,他的豪情,讓我沒有一丁點兒拘束、一丁點兒惶恐,有的只是一個父輩對一個晚輩的愛和融洽;我們暢談文學、詩歌、詩歌流派及詩歌走向,不知不覺,賀老已經把兩瓶桂林三花酒見了底兒。他拿出第三瓶桂林三花酒,對夫人柯巖說:“柯巖同志,你炒幾個菜,我跟桂陽接著喝。”我一聽便慌了,賀老可是什么也沒吃喝掉了兩瓶53度的桂林三花酒啊,我立馬跑到廚房問柯阿姨:“阿姨,這賀叔叔能喝多少?”柯阿姨對我說:“不知道,反正自從他去延安后,就沒人見他醉過。”我的天啊,怪不得有人說,詩人就是酒仙。
那天,賀老喝了三瓶桂林三花酒,意猶未盡。我趁著酒興,壯著膽子,也不管你是什么文學大家,什么高官了,有點忘情地問賀老:“叔叔,在《桂林山水歌》中,有兩句非常好的句子‘三花酒摻一份漓江水,祖國啊,對您的愛情百年醉’,怎么在您后來再版的《桂林山水歌》里,就沒有了呢?”賀老笑著對我說:“這事你得問你們柯阿姨。”柯阿姨拍了一下我的頭,笑著對我說:“傻孩子,那酒摻了水,那不是假酒了嗎?”我一想,也是的啊,就沒敢多言了。
后來,賀老在桂林參加第一屆漓江詩會的時候,我的兄長、師長,也是詩哥的曾有云也是在跟賀老酒過一瓶后,對賀老豪氣地說:“那么好的句子刪掉了,實在是可惜啊。酒是要勾兌的,把那個‘摻’字改成‘兌’字就可以了,還是把它要回來吧!”我咬文嚼字地接著說:“那個‘份’字有很大的不確定性,一噸可以是一份,一滴也可以是一份,把那個‘份’字改成‘滴’字更準確。”賀老將一大杯桂林三花酒一飲而盡,笑著說:“就這樣改過來吧!”
事后,我對賀老說,能不能把改過來那兩句佳句的《桂林山水歌》抄一遍給我,賀老欣然應許。不久,我便收到了賀老精心手書的五米余長的書法長卷《桂林山水歌》。這幅書法長卷成為我的傳家寶。
1987年初春,桂林電視臺約我寫一部反映桂林山水文化的電視專題片,我馬上就想到以賀敬之的《桂林山水歌》為主線,來創作一部山水文化相融合的專題片。我和曾有云老師數易其稿,共同創作了電視風光音樂詩《桂林山水歌》,腳本寫出來后,我和有云老師特地到北京交給賀敬之審閱,在我們忐忑不安地等了三天后,腳本得到了賀敬之及夫人柯巖的首肯,他們不僅欣然答應到桂林參與這部電視片的拍攝,而且對這部專題片的解說詞贊不絕口,這讓我喜出望外。那天,我和有云老師在北京開懷暢飲,樂不可支。
1988年仲夏,賀敬之攜夫人柯巖在闊別29年后,再次來到桂林,參加拍攝《桂林山水歌》。我們在一起度過了開心的十多天。我們一群桂林的青年詩人與賀老這樣的大詩人零距離接觸,坐小漁船游漓江,在興坪住帳篷,篝火晚會,我們與這樣一個長者、智者在一起,學到了許多在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也讓賀老發出了“興坪漁火連篝火,一夜新歌接舊歌;二十九年情與夢,漓江小友知心多”的感慨。桂林電視臺拍攝的電視風光音樂詩《桂林山水歌》名家云集,用有云老師的話說是,除了我們兩個撰稿不是名家,全是名家,這部片子的音樂作曲是享譽全國的著名音樂家王酩,朗誦是著名播音員方明,解說是著名播音員林茹,主題歌演唱男聲為著名歌唱家閻維文,女聲為著名歌唱家曲比阿烏。
從此,我跟賀老就成為了忘年交。為此,賀老還專門為我寫了一首詩:“青山久違訴別意,碧水重逢話逝波。幾經風雨知情重,猶念桂林山水歌。”
劉桂陽,作家,中國注冊策劃師,資深記者;曾出版詩集《愛之歌》、《叛逆者萬歲》、《回憶初戀》,發表過200多萬字的新聞和文學作品,與中央電視臺合作多部專題片獲國家和國際獎;曾任《南方文學》編輯、中國旅游報社廣西記者站站長、中國新聞社記者,現任央視網廣西旅游頻道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