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風甌窯

源遠流長獨具特色

吳越文化演進至兩漢、魏晉，相對穩定繁榮的浙江在陶瓷制作上開出兩朵并蒂蓮：一是紹興、余姚、上虞一帶的越窯；二是溫州、永嘉、瑞安沿海的甌窯。近年來，溫州、瑞安的收藏家與文化人，利用收藏、展覽、鑒賞、研討等各種方式，把日漸湮沒的甌窯珍品展現出來，弘揚了吳越文化歷史，獲得了國內外的一致好評。

“甌”為溫州（永嘉）的古稱。甌字從“瓦”，說明東甌先民很早就擅長制作陶瓷?！栋僭皆戳魇贰诽貏e介紹：“甌即盂，今浙甌一帶出土新石器晚期的盂就比其他地方的精致美觀，具有獨特風格。”溫州有清江、甌江、飛云江、敖江等東流入海之川，交通便利，腹地遼闊。東漢、三國時期，甌江、飛云江兩岸瓷窯林立，獲得了得天獨厚的發展機會，史有“甌窯”之稱。當時的制窯技術日漸成熟，所產瓷器的胎質堅致細膩，斷面光潔平滑，釉層厚薄均勻，加之紋飾簡約，造型生動，既為上下官商及市民所喜好，也為歷代文士詩人所吟詠。至兩晉、隋唐，甌窯達到成熟繁榮期，其變革的純正淡青色主打產品，被稱為縹瓷，一時名傳天下，跟越窯齊名，產品北銷長江流域，海運東至日本、朝鮮，南至閩粵及東南亞。

甌窯生產的器型種類很多，跟越窯器型大體相近，多為日常生活用具，如壺、缽、碗、碟、罐、洗、硯、燭臺、水盂、燈盞、筆筒、熏爐、水注等，既實用又美觀。較之越窯，甌窯的三國雞首壺、兩晉筆筒、東晉扁圓腹罐和盂型缽等器物，在造型和工藝上都獨具風格和色彩。

甌窯產品的裝飾圖案較為簡潔，常見的有弦紋、蓮瓣紋、水波紋等。其中國內獨有的褐彩裝飾不僅可組成多種花紋圖案，還能以圓點的多少與大小、褐彩的濃淡及暈澀而產生各異的裝飾風格與藝術效果。東晉時期，甌窯青瓷釉質品位大步提高，在清澈雅致的青釉上點綴褐彩或點彩，使甌窯瓷器顯得高雅昂貴，其時官紳士大夫以家藏甌窯縹瓷為榮！

魂系甌窯 震動世界

甌窯發展至元代，由于兵火及多次臺風海嘯之災，其生產日漸式微。之后，浙西龍泉一帶發現更多更好的瓷土，甌窯制陶瓷工匠逐漸向龍泉轉移，從而逐代積累創新成為有名的龍泉青瓷以取代甌窯產品，甌窯從此湮沒了近千年。

改革開放之后，大量三國、魏晉及南朝墓葬中發掘出的甌窯瓷器引起有心人的關注。據溫州市博物館館長金柏東相告，近30年，甌窯瓷器被溫州市博物館收藏了200多件，瑞安葉茂錢收藏館珍藏了300余件。“甌窯是溫州歷史發展的實物見證。藏品應該為現代化建設服務，應該為教育子孫和宣傳吳越文化效力?！睒s獲浙江省文物保護工作先進個人的葉茂錢先生聯合中國華峰集團（瑞安最大的化工科技企業）認真籌劃，廣為發動民間藏家，在2012年6月的第二個星期六的“（中國）文化遺產日”成功推出“魂系甌窯”甌窯精品展覽，震動了全國陶瓷界與文物界。

葉茂錢收藏館是溫州市政府十幾年前批準的第一個民間收藏館，藏品有十一大類3萬多件，是葉茂錢全家當年賣掉工廠、股份后花全部心血積累的。甌窯藏品只是其中一類。為辦甌窯展覽，他率全家和幾位藏友花了半年時間，把每件藏品擦拭干凈，逐件請古瓷專家幫助鑒定斷代，逐件掂量挑選并拍照配上解說文字，再確定玉海樓展室，訂制展柜，又編印展覽資料和藏品畫冊。這既花錢又賠心血，葉茂錢累得高血壓發作引起腦血栓入住醫院，感動了瑞安全市文化界。好多人聞訊前來幫忙布展，希望這次公益無償的“魂系甌窯”展覽能讓市民看到溫州輝煌的歷史，崇敬勤勞智慧的祖先，重視當下的文化建設與文物保護工作。這次展覽，對紛至沓來的市民、省內外來賓、大批來瑞務工者，尤其是17萬中小學師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瑞安市博物館館長出身的瑞安市文聯主席李刃，不但為籌劃這次展覽奔前忙后，還幾次為外地來賓當起義務講解員。有一次筆者也陪同在場，只聽他充滿激情地說：“這里展覽的，雖然只有代表性的葉藏86件甌窯瓷器，但都是瑞安的精品，跨越了2000多年。它們上溯春秋，下至宋元。其中西漢以前的14件，東漢至南北朝的45件，唐宋元時期的27件。它們不但彌補了甌窯研究缺少實物的空白，也佐證了甌江、飛云江兩岸先民們4000年來的文明歷史。其作用與價值難以估量。華峰集團與葉茂錢收藏館為文化建設奉獻出力，立了大功！”來賓們均報以熱烈的掌聲。

推動科普 促進發展

瑞安甌窯精品展覽敞門至今，收到許多意想不到的效果。限于篇幅，筆者僅舉幾例，窺一斑而見全豹，說明文化活動的現實意義。

首先是引起專家對地方文化的重視與關心。瑞安甌窯精品展覽吸引中國古陶瓷研究會多位專家來到瑞安，其中有中國古陶瓷學會會長、故宮博物院研究員耿寶昌，故宮博物院陶瓷研究員王莉英，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權奎山，國家文物出境鑒定所研究員李廣寧等。他們參觀以后，一致夸贊瑞安甌窯展覽的創新，填補了中國陶瓷史研究的空白，功德無量。他們認真地拍照、錄像與取證，還在瑞安市政府領導陪同下去飛云江畔外三甲古甌窯遺址踏看，研究保護措施，提出恢復生產的絕佳建議，鼓起市政府恢復甌窯生產的決心與信心。

甌窯展覽引發青瓷如何區分真偽，如何準確斷代的深入研究。甌窯與越窯、婺州窯、龍泉窯，都屬青瓷大類。甌窯消失于元明間，存品既稀，研究者又少，其真假標志是什么？特征是什么？北京來的專家認真指點，讓瑞安陶瓷收藏與愛好者大開眼界。

耿寶昌會長夸贊葉茂錢收藏的東晉褐彩雞首壺，說是典型的甌窯標準器，幾個特征都具備。他也肯定葉茂錢從30年收藏摸索出來的實踐經驗。葉茂錢說甌窯瓷器有幾個共同點：比如瓷胎白中帶灰（所以甌窯瓷殘片也有價值）；比如褐彩，得注意不同年代有淡青、青黃、黃褐色等特點，可助斷代；比如不同朝代流行不同造型、不同工藝精度，要反復對比揣摩……展覽又變成陶瓷知識技能的科學普及與文化學習。

展覽會與北京專家還吸引來瑞安一批知名企業家。瑞安廚工酒業公司釀酒已有百多年歷史，其“瑞安老酒汗”名揚海內外，但價格一直在百元以下徘徊，遠不能與茅臺、五糧液相比，毛病出在粗陋的包裝瓶上。經過專家指點，反復試用甌窯青瓷瓶，一變雅致漂亮，最近在浙江省農業博覽會上推介，一瓶升至380元竟然十分搶手。瑞安的茶葉公司擁有名茶“龍湖一品”“玉海早春”，受“老酒汗”鼓舞，也提出設計幾種甌窯青瓷盒包裝，估計內秀外美的春茶新品也會走俏市場。其經濟價值與社會效益能日益走高。

筆者跟蹤采訪后感悟到：吳越文化積淀深厚，單單瑞安對甌窯的挖掘與展示，就顯示出一石四鳥的巨大效能——可見文化軟實力不能小覷??！

延續火種 發揚光大

2013年元旦，從溫州傳來喜訊：溫州市文化局和博物館舉辦《觸摸甌窯》展覽，展出從三國至南宋的100余件館藏甌窯精品以及30多件留有甌窯印跡的元明時期龍泉瓷器，以器物文化說明甌窯源遠流長的歷史和對龍泉青瓷的巨大影響。展覽會上還透露了三個重要信息：一是五位來自荷蘭陶瓷重鎮代爾夫特的陶藝家的作品參加了展覽，說明西歐陶瓷業師學中國之后又如何發揚光大。二是剛成立的溫州甌窯學會會長陳景煒率一伙同道歷經千辛萬苦，已在永嘉縣三江鎮龍下村新甌窯重新點燃已斷燒四五百年的火種，除了燒成一批仿古甌瓷外，還推出茶具、餐具、酒具、文具、小擺設和幾類禮品，獲得成功，其中江心嶼瓷盆、十二生肖和“甌三彩”很受歡迎?，F在，古法甌窯燒制技藝已列入溫州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2013年將申報省級非遺項目。三是陳景煒與設計師朱小杰等幫助溫州市博物館在趕編薈萃甌窯精品的收藏專著《中國陶瓷·甌窯》一書，該書將收錄溫州所藏202件甌瓷精品，除了館藏的，還有十幾位民間收藏家葉茂錢、潘國森、諸華國、陳朝勝、張光榮等所藏珍寶，以期延續溫州文化之根。□

（本文照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