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2年8月25日凌晨00:26,央視紀錄頻道首播紀錄片《中國藍盔在行動之五——拯救童子軍》播出了對赴剛果(金)維和工兵分隊的專訪節目。消息是次日由同事告知的,說有幾段采訪我的鏡頭。細細想來維和已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這段經歷隨著我轉業到地方工作已多年未被提起過,我懷著百感交集的復雜心情在網上點播觀看了這期節目,頃刻間的思緒又被扯回了戰火紛飛、疾病肆虐、氣候炎熱、環境惡劣、條件艱苦的剛果(金)維和任務區,在那里所經歷的一切像放電影一樣開始在腦海里浮現。每一段經歷都是一個感人的故事,每一個故事里都蘊涵著中國維和軍人的愛國情懷。
維和前線的大無畏精神
我們所在的剛果(金)東部,黨派林立,武裝割據,是非洲大湖地區武裝沖突的中心。第一輪大選后,部族之間、政府軍與反政府軍之間沖突升級,局勢變得撲朔迷離,我們也經歷了剛果(金)局勢最為復雜、最為嚴峻的時期。初到任務區,一走出卡武姆機場,映入眼簾的便是鋼盔、防彈服、子彈袋、緊握在手子彈上膛的自動步槍和防衛人員充滿敵情的目光。向“中國半島”(中國維和工兵分隊駐地)開進沿途,穿著混雜、攜槍帶彈的武裝分子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他們有的主動朝我們乘坐的大巴揮手,有的則用怒視的目光盯著我們。抵達任務區的第三天,首都金沙薩參選兩派間發生激烈交火,中國路橋公司一對夫婦被流彈擊傷,消息傳來讓初到任務區的我們感到了局勢的緊張。
2006年8月24日(輪換交接簽字儀式的第二天),根據東部師作戰命令,指揮長邸殿璽帶領我們趕赴瓦倫古(距駐地近40公里)進行工程勘察。瓦倫古是剛果(金)東部地區有名的叛軍聚集地,這里有18個部落,各部落間關系復雜,矛盾容易激化,自然也是維和部隊關注的焦點。車在崎嶇盤旋的山路上飛快奔馳,突然一陣急促的槍聲從前方傳來,一群衣衫襤褸、不明身份的武裝分子攔住了我們的去路,他們有的手持棍棒,有的身披彈鏈,有的端著沖鋒槍,還時不時朝天扣動板機,虎視眈眈地盯著從遠處駛來的車輛。我的心跳驟然加速,這種只能在電影里看到的場面,卻活生生出現在眼前。坐在指揮車前排的護衛張世虎迅速將子彈上膛。邸指揮是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作戰的老兵,他冷靜地觀察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沉穩地暗示我們:“聽我命令行事,不要擅自開槍!”車子緩緩地停了下來,我隨邸指揮走下車,護衛緊貼邸指揮警惕地挪動著每一步。我們上前行了一個軍禮,爾后,發現他們不懂英語,這使我們的溝通一下子變得困難起來。“他們倒底想干什么?是打擊抱負?劫獲物品?還是……”我在心里猜測著一切可能的理由。在用最原始的手語交流中,我明白了他們是要吃的,這是當地人對生活的最低要求,也是最高要求。車上的食物不多,僅僅是我們一天的口糧。邸指揮讓我拿了幾盒餅干給他們,他們欣然接受,但還是不肯放行,要我們留下所有的食物,說著就涌上前企圖對車輛進行搜查。這幫亡命徒是貪得無厭的,必須盡快擺脫。邸指揮暗示人員先上車,留下我用手勢告訴他們:我們是先遣隊,隨后有大部隊,那里有很多食物可以留下,邊說邊佯裝給后續部隊打電話才勉強放行。此時,機敏的司機王虎急踩油門加速猛沖過去,隨后聽見的是喊叫聲和零星的槍聲。車輛通過村莊時總有人拍打車身、車窗、車門,這讓我們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戰亂就在身邊,為期10個月的維和生活將隨時面臨著血與火的考驗。
2006年12月,M40武裝與政府軍在剛果(金)與盧旺達邊境發生武裝沖突,一座橋梁被炸毀,留下一個直徑約15米、深約4米的巨型彈坑。上萬剛果(金)老百姓的逃生之路被堵住了,聯剛團(聯合國駐剛果金特別代表團)部隊唯一的后勤補給線也被切斷了。剛果(金)東部地區具備野戰開設、修復通路能力的工兵分隊有三個,分別是南非、烏拉圭和中國,東部師通報了維和部隊補給告急的情況,揪緊了分隊領導的心。交火仍在持續,是否出兵對中國工兵是個嚴峻的考驗。分隊黨委從心系剛果(金)百姓和友軍安危的高度,決定由副指揮長吉養峰帶30名技術骨干組成分遣隊機動120余公里山路修復這條“生命線”。道路剛修好一半,被困近20天的剛果(金)難民車輛迫不及待地魚貫而行,他們鳴笛揮手,向炮火中奮戰的中國軍人致謝。官兵們冒雨連續奮戰五天五夜,修復了橋梁,打通了補給通道,滯留15天的給養物資終于送到了各維和部隊營地。距施工場地不遠的印度飛行中隊地勤連官兵提著烤羊腿、端著炒米飯送到工地,并把最好的房子騰出來給中國施工官兵住。南基伍旅旅長巴基瓦準將專程到中國半島致謝,他深情地說:“沒想到一支工兵部隊竟有如此令人欽佩的大無畏戰斗精神,你們才是真正的軍人。”
維和期間,我們先后八次派出分遣隊。每次派分遣隊出征,大家都以嚴整的軍容列隊為分遣隊官兵壯行。分隊領導彼此行上一個莊重的軍禮,而后他們的手會不約而同地握在一起,深情地道一聲:“珍重!”出行的戰士也會與親密的戰友留下一張合影,留下維和戰士對崗位的一個交待、留下赤子對父母妻兒的一份囑托、留下普通軍人對組織的最后一點請求、留下共產黨員簽繳的維和黨費,這是一種平安順利的祝福,也是一種難舍而無奈的告別,因為大家心里都清楚:這一去,真的不知能不能再回來。每次分遣隊回撤,官兵們又會不約而同地敲起鑼、打起鼓,夾道歡迎出征勇士勝利凱旋,場面像迎接親人一樣熱烈,正是這種在特殊使命、特殊環境下凝結的情誼,激勵著官兵在血與火的維和前線一往無前、奮勇前進。
剛果(金)是艾滋病、瘧疾、霍亂、鼠疫等惡性傳染性高發區。營區外經常有因疾病死亡的黑人。距“中國半島”約500米的政府軍營地因瘧疾、霍亂導致非戰斗減員的事也時有發生。2007年3月,與我們毗鄰而居的烏拉圭江河連出現兩例傷寒患者,聯剛團立即調用專機將其送往南非聯剛團高級醫院進行救治。就在我們即將啟程回國之時,又得到了孟加拉憲兵隊指揮艾滋病血檢呈陽性的消息……看著周圍活生生的人群不斷被無情的病魔襲倒,我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在任務區疫情是比戰亂威脅更大的無形殺手。分隊領導從情系官兵安危的高度,重視做好防病防疫工作,分隊醫院每天對營區營房進行全面消毒,督促官兵定期服從抗瘧藥品,睡覺關窗門、掛蚊帳這些個體行為在任務區成了鐵的紀律。維和10個月,中國維和分隊沒有一人患瘧疾或出現疑似病例,回國體檢時,沒有一人體內攜帶瘧原蟲。
五星紅旗——剛果(金)孩子的記憶
瓦倫古停機坪建設是我們進駐任務區后的第一項工程,工期100天。官兵們僅用兩個月就把瓦倫古市南郊的一個山坡改造成了1萬平方米、地面平整、精確坡度為1%的直升機起降場。就剩下鋪設停機板了,這是機場建設的最后一項工作,也是場地壓實后需要人工來完成的一項工作。
2006年11月9日上午,作戰參謀張耀突然接到聯剛團電話:有一批人道主義救援藥品急需運抵瓦倫古,詢問飛機能否在新建的停機坪降落。
張參謀在第一時間把情況向邸指揮作了匯報,并談了自己的看法:現在距機場交工時間還有一個多月時間,加之持續降雨,停機板無法鋪設,完全有理由推辭這項任務。
邸指揮突然想起前段時間聯剛團發布的一則緊急通告:瓦倫古地區發現肺鼠疫,幾所中小學集體感染發病,目前病情趨勢還在惡化……邸指揮當即召集人員召開黨委擴大會進行專題研究。會上,大家各抒己見,邸指揮說:“剛果(金)第二輪大選在即,現在社會治安混亂,車匪路霸出沒頻繁,陸路運輸不安全。瓦倫古地區又沒有機場,如此緊急空運藥品肯定是用于應對當地出現的肺鼠疫疫情。大家想一想我們維和的價值究竟體現在哪里,如果做什么事都按部就班,那還叫什么軍事行動?如果不能救人于危難之時,還怎么體現中國軍隊威武之師、勝利之師的形象?時間就是生命啊!”指揮長一席話感染了在場的每個人,會議做出全力保障藥品降落的決定,并研究部署了施工方案。
按照往常經驗,鋪設900平米見方的停機板至少需要兩天時間。大家都明白:雨不停就沒法開工。那天晚上,官兵們徹夜未眠,很多人掩住耳朵在床上輾轉反側,大家不愿再聽到雨滴拍打帳篷的聲音,祈禱明天是個艷陽天。這一夜真的沒有雨。
10日凌晨5:30,急促的電話鈴聲再次響起:“由于疫區形勢惡化,飛機要提前到達,臨時改在中午12:00降落。”這是聯剛團發來的作戰命令,時間緊迫,邸指揮當即下令全體出動趕赴停機坪,全力以赴鋪設停機板。能不能趕飛機到達前鋪設完畢,邸指揮心里沒底,大家心里也沒底。停了一夜的雨,停機坪表面的積水已經滲去,腳踩在上面不泥濘,但還有點軟。我和分遣隊指導員江志愿、中隊長趙彥軍各帶一組,采用梯次推進、平行作業的方法全面展開作業,攻堅戰打響了。
戰士們就像從籠子里放出的小老虎一樣,把所有的力氣一股腦兒往外使,整個施工場面喊聲震天,緊張而熱烈。100多公斤重的鋼板原本四個人抬都覺得沉,現在兩個人喊著號子抬著呼呼地跑。抬起、搬運、拼接、固定,一塊、兩塊、三塊……一小時、二小時、三小時……停機板好像鋪地毯一樣不斷展開。邸指揮看在眼里,感動在心里,炊事班的同志把早餐送來了,可大家哪顧得上吃啊!戰士們互相鼓勵:堅持,一定要挺住,這可是咱們中國工兵承接的第一項任務,咱可不能為五星紅旗丟臉呢!天色又陰沉下來,大家又加快了節奏。此時,停機坪周邊圍觀的當地群眾越來越多,部分年青力壯的小伙子自愿加入到搬運鋼板的行列中。
11:50,停機坪一側出現了一輛帶有紅十字標志的聯合國救護車,車上走下了同樣黃皮膚黑眼睛醫護人員,他們左臂上的五星紅旗分外奪目耀眼。這是駐防距瓦倫古50公里外布卡武任務區的聯剛團二級醫院派來拉運救援藥品的,這是中國維和醫療分隊的親人戰友。遠在異國他家,同一任務區駐防的兩支中國維和分隊也只在執行任務中才能偶遇。
此時,戰士們已經高強度連續工作了五個多小時,巨大的矩形停機板三個角已經奇跡般地呈現出來。戰士們還在拼命地搬運、拼接、固定,但是從那蹣跚的步履中不難看出:大家已經筋疲力盡了。很多戰士的手磨出了血泡,鮮血從手套不斷滲出來,邸指揮再也不忍心讓戰士們繼續干下去了。他高喊了一聲:“停工開飯!”
這時戰士們紛紛把頭轉向了邸指揮,部分戰士聽到命令后腿腳不聽使喚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人群中沖出來一位中年婦女,一邊朝我們奔跑,一邊急切地呼喊著:“China,help!China,help……”
這位中年婦女用并不純正的英語和手勢訴說著。她是瓦倫古小學的一位老師,她的六個學生感染了肺鼠疫,現正在醫院里等待著這批藥品。她急切地盼望著這批藥品盡快運到醫院,救治她那些已生命垂危的孩子們。知道飛機快到了,她乞求戰士們不要停頓把板鋪完,讓飛機快點降下來。從她淚流滿面的焦慮表情中,指揮長讀懂了一名老師對學生的愛。
此刻,一滴雨敲打在我汗流如柱的臉龐上。
“指揮長,趕緊鋪完吧,沒關系,我們能挺住!”我喘著粗氣朝邸指揮喊。
“對,我們能挺住,您下命令吧!”“下命令吧!”“ 下命令吧,指揮長!”戰士們流露出堅定而焦慮的表情,但可以看得出,他們是在強打精神。
邸指揮被眼前的場面打動了,他心里清楚,雨一旦下來就不會輕易停住。一邊是自己的士兵,他們的手被磨破了,滲出手套的血跡清晰可見,一邊是老師和黑人群眾期盼的目光。停機坪施工現場啞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指揮長身上。這位43歲的北方漢子再也說不出什么了。
雨團逐漸向停機坪方向移動,雨滴連成了線。此時圍觀的群眾除了抱小孩的婦女和年邁的老人,全部加入到了搬運鋼板的行列中。
12:30,一架涂有“UN”字樣的白色直升機從遠處呼嘯而來,在飛機著陸的那一刻,整個施工現場沸騰了,雷鳴般的掌聲伴著螺旋槳的轟鳴聲,身邊的雨聲和遠方的雷聲組成了一首美妙而壯麗的交響曲。
加入搬運鋼板行列的那位女老師將萬分感激的目光逐個投向雖已精疲力竭但又興奮無比的中國維和官兵,我知道她是在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心中的感激之情。藥品迅速轉裝后,她隨車向醫院的方向疾駛而去。臨行前,這位老師向我們索要了一面五星紅旗,她說要讓她的學生把這面旗永遠記在心里。
聯剛團對中國工兵主動請纓的事跡給予了高度肯定和報道,東部師師長卡梅爾特少將視察了瓦倫古工程后,在聯剛團高層會議深有感觸地說:“中國工兵隊干得很出色。他們士氣高,講效率,求質量。構筑的直升機停機坪平整得像航空母艦甲板一樣!”
以苦為樂苦亦樂
任務區的生活條件是異常艱苦的。先從吃說起,聯剛團供應的144種食品中,只有22種適合中國人的飲食習慣,奶肉類食品多,果醬、黃油等西餐食品多,考慮到存放時間問題,為維和部隊供應的水果都是又酸又澀的青蘋果,但為了補充必要的維生素還必須要吃。供應的面粉來自巴基斯坦,等同與國內的二等粉,做出的都是黑面饅頭,國內帶去的為數不多的精白面粉是用來招待外賓、展示中國飲食文化的。因為長期吃不到新鮮蔬菜,相當一部分人剛進駐任務區不久就出現了口腔潰瘍、便秘等癥狀,為此,我們就把營區內邊邊角角的地方都開墾出來,自己動手種菜吃。剛果(金)的土壤很特別,曬干了是灰,浸濕了是塊,種出的蘿卜都是花心,種出的東瓜全部畸形,種出的白菜長不大,種出的辣椒怕雨打。盡管收效不大,但大家的種菜熱情很高,因為戰士們認準一個理:一分耕耘總會有一分收獲,官兵們真的很需要綠色蔬菜!每當餐盤中出現新鮮的綠色蔬菜,大家都會主動夾給那些缺乏營養和身體不適的戰友。2006年12月發生在剛果(金)與盧旺達邊境的武裝沖突,切斷了聯剛團部隊唯一的后勤補給線。中國分隊的伙食保障也受到嚴重影響:每頓飯由兩個菜減為一個菜,菜吃完了,就吃本不該消耗的單兵戰備食品,實在沒什么可吃了,就到當地買木薯(當地群眾的主要食物),學當地黑人熬粥喝,真是嚼之無味,吃木薯的日子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里。
作業區環境的艱苦程度是國內無法遇到的。外出施工官兵每天早出晚歸,頂烈日、斗酷暑,大型機械駕駛室如同蒸籠,令人窒息,操作手一呆就是大半天,不少戰士身上長滿了痱子,屁股上長滿了水泡。餓了就啃幾口干糧,渴了就喝幾口涼水,涼饅頭就酸蘋果是最有營養的午餐,吃完飯顧不上休息又要馬上登機作業,長期高強度作業使不少官兵得了胃潰瘍。強烈的高原紫外線使全負武裝、長時間暴曬在太陽下的護衛人員臉被灼傷或出現嚴重脫皮現象,痛得連續幾天不能洗臉,有的戰士出現眩暈、流鼻血等癥狀,晚上回來連飯都吃不下。分遣隊官兵長期居住在低矮潮濕的野戰帳篷里,只要一出太陽,帳篷里的溫度便會驟然升高至40℃以上,帳篷成了桑拿室。夜幕降臨,氣溫便直線下降,最低溫度達到8℃,帳蓬只擋風不御寒,晚上如果蓋得不嚴就會被凍醒。早晨起床時會明顯感覺到衣服的潮濕。如果連降幾天雨,被褥就會生出潮蟲,墻角就會生出霉斑,濕疹、腰腿痛成了分遣隊官兵的普遍癥狀。卡萊米分遣隊距“中國半島”600余公里,作戰參謀李崗帶平路機操作手蘇安良、衛生員肖利濤住在貝寧維和部隊營區內,每月才能從大本營送一次食物,方便面成了他們唯一的食品,而且一吃就是三個月,到后來他們一看到方便面就反胃,三個月下來,他們每個人平均瘦了20斤。因為長時間缺乏營養和維生素,三名同志不同程度地出現了灰指甲、手腳皸裂和口腔潰爛等癥狀。
1000瓦電臺輻射大,按規定天線必須設置在離開宿舍至少50米開外的地方,但由于營區場地受限,天線只能設置在1000瓦電臺機房到修理班宿舍房頂一線,負責1000瓦電臺的三期士官仲紅彩、朱金頗都不同程度地出現了掉發脫發現象,我和中隊長高世明商量給他們調換崗位工作一段時間,但被他倆拒絕了:“電臺設備重要而且精貴,是與國內聯系的唯一通道,別人操作我們不放心啊!”修理班一期士官賀巍一到任務區,就開始整塊整塊地掉頭發,這個充滿朝氣、維和前剛剛處到對象的小伙子默默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全身心投入到維和工作中。當修理班班長郝海剛得知母親病逝的消息,悲痛萬分,痛哭失聲,他獨自跑到基伍湖旁(駐地營區畔湖而建),向著東方磕個三個頭,重又全身心投入到了繁重的裝備核查準備中。
每天中午或晚上休息時間,分隊醫院總是擠滿了人,他們有的在針炙,有的在烤電,有的在拔火罐治療,這些都是任務區潮濕的環境和連續高強度的施工給官兵身體造成的損傷。雖然惡劣的環境給官兵帶來了身體上的痛苦,但大家受累不怕累,吃苦不言苦,立足自身克服了一個個難以想象的困難,完成著一個個繁重而艱巨的任務。始終有一種精神激勵著大家,那就是中國工兵“特別能吃苦,特別能忍耐,特別能戰斗”的“三個特別能”精神。
形象比生命還重要
英語學習是官兵們在維和期間最自覺、最用功、最受益的一件事,因為大家在對外交往中遇到了不少由于不懂英語而產生的尷尬。2006年10月,東部師召開工兵分隊指揮會議,當邸指揮看到其他國家的維和分隊指揮都單獨參加會議,而自己卻處處離不開翻譯時,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奈感、責任感和焦慮感涌上心頭:“不掌握英語,怎能體現大國軍人的素質?”如何讓更多的人盡快沖破外語關卡,成為困擾他的一大難題。回來后,邸指揮號召大家把學習當作任務來完成,努力營造了學習英語的濃厚營氛圍。副指揮王東升從我做起,白天工作,晚上堅持學英語,聽不懂,他就用MP3反復聽;發音不準,他就及時請教隨隊翻譯;語法難,他就堅持每天用英語寫工作日記。幾個月時間,硬是把《新概念英語》一至三冊學了下來。在分隊領導的鼓勵和影響下,學英語成了分隊官兵工作以外的第一要務,大家的英語水平提高很快,所有的干部和40%的士官都能用英語進行日常對外交流。
在任務區,每個人都是一面鏡子,都是一個窗口,都從不同側面展示著中國軍人的良好形象。每次外出執行任務,帶隊干部都不忘用對講機提醒大家:“我們已經出走營門,剛果(金)老百姓都在看著我們中國軍人呢……”大家就會立即從頭到腳把軍裝整理一遍。二期士官余清每次外出都要換身新軍服,都要修整軍容、擦亮皮鞋。他說:“我們左臂繡有五星紅旗,右臂帶有‘UN’標志,我們的一舉一動絕不是個人行為,而是代表著一個國家,代表著聯合國部隊,咱要給中國軍人樹好形象啊!”他表達出的是所有中國維和軍人共同的心聲。
2006年11月,聯剛團組成專家組對政府軍渡河裝備進行調度評估,東部師請求我分隊派出渡河專家,分隊決定讓擔任過舟橋營長的副指揮張永恒擔負這項任務。從每個小螺絲釘到整套操作系統,他都全面詳細地進行檢查,并提出了一系列有價值的建議,為重新部署和使用這批裝備提供了可靠依據。負責裝備鑒定和運輸工作的聯剛團官員滿意地說:“沒有中國渡河專家張少校的參與,我們不可能順利完成這項任務。”
維和出發前,分隊干部作詞譜曲集體創作了維和之歌《和平之旅》:“我們身上澎湃著黃河的血脈,我們生長在萬里長城的故鄉,跨為高山越過重洋,帶著對和平的無限向往,不負家鄉父老的期望。中國藍盔奔赴硝煙四起的地方,為了剛果(金)人民幸福安康,我們排除雷陣架起橋梁,讓橄欖樹在非洲的土地上茁壯成長……”這首鏗鏘有力的軍歌在維和特殊環境中對鼓舞官兵士氣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現在哼唱起來還覺得渾身有勁。到達任務區后,我們創作編排了眾多反映維和生活和體現民族特色的文藝節目,有京劇、武術、民族舞蹈、民族器樂演奏、剪紙繪畫等,對外演出十余場次,向聯剛團官員、各友鄰維和部隊充分展示了燦爛的中國文化。
2007年4月29日,由聯剛團主辦、中國維和分隊承辦的“中國文化周”在布卡武聯剛團大院內拉開了帷幕,這是聯剛團自組建以來第一次專門為一個國家的維和部隊舉辦“文化周”。戰士們的書法繪畫作品在“中國文化周”上展出時,受到了外賓的特殊青睞,聯剛團官員欲出價60美金購買三期士官曹貴鋒、王二偉所作的山水畫,烏拉圭江河連的一位女軍官對二期士官李政偉的一幅書法作品特別感興趣,我不解地問她:“你不認識中國文字,為什么還要買它?”這位女軍官告訴我:“中國字看起來剛勁有力,有一種獨到的美感,美是不分國界的啊!”聯剛團第三區最高行政長官阿爾法蘇在“中國文化周”致辭時說:“應該讓更多的人感受到中國文化的魅力!我每次在‘中國半島’看完你們精彩的演出后,都為那些沒能看到的人們感到惋惜!”我深知,這是聯剛團對中國維和工作的肯定。
非洲到處都是珍貴的木材,戰士們利用業余時間用廢舊的邊角料精心制作了造型獨特、形狀各異的小木雕,非洲獨特的木料、自己精心的設計,加上加班加點付出的辛勤汗水,成了送給國內親人最有價值的特別禮物。在任務區,大家把“中國半島”當家建,在沒有任何經驗的情況下,在嘗試中摸索,在摸索中總結,設計、取料、加固、裝飾,每個環節都凝聚了大家的智慧和汗水,先后建造了一處中國特色的石林、兩處熱帶特色園林、一座造型獨特的使館亭、一個多功能的官兵休閑亭,構建了優美的營院環境,使“中國半島”成為聯剛團維和部隊的窗口。
2007年3月29日是個永遠難忘的日子,聯剛團在“中國半島”舉行了隆重的授勛儀式,中國維和工兵分隊175名官兵被授予了“聯合國維持和平行動榮譽勛章”,這是我們維持世界和平的有力見證,是對維和部隊的最高褒獎,是維和軍人的至高榮譽。這一刻,很多人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和感慨,淚水奪眶而出。大家深知:榮譽的背后凝聚著太多血汗和艱辛,真的來之不易。
“未到非洲怕非洲,到了非洲愛非洲,離開非洲想非洲。維和是你們一生中難得的經歷和寶貴的精神財富,‘中國半島’是你們永遠值得回憶的地方,《和平之旅》是值得永遠傳唱的一首歌!”這是中國駐剛果(金)原特命全權大使范振水閣下留給我們第六批赴剛維和工兵的一段話,是這位情系非洲30余年的老外交官對維和意義的最好詮釋。維和結束了,但對于曾經的藍色貝雷帽來說,又將是新的起點,必將激勵我們珍惜榮譽,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續寫人生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