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戰(zhàn)爭三大戰(zhàn)役,為解放全中國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在這三大戰(zhàn)役中,我人民解放軍何以勢如破竹、摧枯拉朽地打敗國民黨的百萬大軍?這除了解放軍的英勇善戰(zhàn)之外,我黨隱蔽在國民黨內(nèi)部的紅色特工,為我軍提供了準確的重要情報,在三大戰(zhàn)役中發(fā)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張克俠——就是這樣一位隱蔽在敵人心臟工作的“臥底將軍”。他遵照中共的指示長期潛伏,在淮海決戰(zhàn)打響之際,與何基灃將軍率部起義,為解放戰(zhàn)爭的勝利作出了特殊貢獻。
抗日心切,兩次投奔馮玉祥
1900年10月,張克俠出生于河北省獻縣的一戶農(nóng)民家庭,原名張樹棠。張克俠的伯伯是名秀才,張克俠平時最喜歡聽伯伯講故事。在伯伯的影響下,張克俠上了幾年高小,他用功讀書,1916年考入北京清河陸軍軍官預備學校,從此開始了戎馬生涯。
在張克俠上軍校的時候,父母在家里整天為兒子擔憂。在那個戰(zhàn)亂年代,父母親希望兒子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為了能拴住兒子的心,父母托媒婆為張克俠說了一個媳婦。張克俠是個孝子,為了不讓父母傷心,他與通州農(nóng)家姑娘李德璞結了婚。
李德璞是醫(yī)院里的護士,她有一個妹妹李德全,是個百里挑一的大美人。有一次,馮玉祥手下的一名軍官負傷住院,馮玉祥去醫(yī)院看望,無意間看到了李德璞的妹妹李德全。李德全的美貌一下子征服了馮玉祥的心。當時,馮玉祥將軍的前妻剛去世,經(jīng)過一番交往,馮玉祥與李德全喜結連理,張克俠和馮玉祥便成了連襟,這為張克俠以后的潛伏提供了方便。
1923年,張克俠以優(yōu)異成績通過考試畢業(yè),他和幾名同學一起到了馮玉祥部隊,在宋哲元的第二十五旅任見習軍官。
1923年10月,張克俠患了肺結核病,不斷吐血,這在當時算得上是絕癥了。在回家休養(yǎng)之后,張克俠在妻子的精心照料下,身體康復很快。這時,馮玉祥將軍得知他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多次派人來請他回軍營,并許以要職。但是,張克俠此時卻很糾結,因為他從報紙上獲知孫中山先生在廣州成立了大本營,并向全國征聘軍事人才。
孫中山是張克俠非常敬佩的人物,他決定只身南下廣州。為了防止遭到迫害,他把原名張樹棠改為“張克俠”。在孫中山的黃埔軍校,張克俠結識了許多進步的青年軍官,他被任命為大本營軍政部少校科員,后兼任陸軍講武學校(后改為黃埔分校)教官及隊長。
張克俠未能來到自己的部隊,這讓馮玉祥將軍深感惋惜。1925年張克俠參加北伐,擔任北伐軍第一營營長。孫中山逝世后不久,他返回馮玉祥將軍領導的西北軍任學兵團團副。為了追求光明,探索真理,1927年春他赴蘇聯(lián)就讀莫斯科中山大學。1929年7月秘密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從蘇聯(lián)回國后重返西北軍,任張自忠?guī)煹膮⒅\長。1931年“九·一八”事變,張克俠考入南京陸軍大學第十期。當時,東北三省數(shù)月間迅速淪陷,全國上下一片抗日之聲。然而,面對全國百姓高舉抗日旗幟之時,蔣介石卻為了自己的利益實施“攘外必先安內(nèi)”政策、消極抗日,這引起了一些愛國將領的強烈抗議。
在中華民族的危難時刻,馮玉祥將軍挺身而出表明抗日的決心,在張家口組織“察綏民眾抗日同盟軍”。1933年5月,張克俠得悉馮玉祥與共產(chǎn)黨合作,聯(lián)合共同抗日的消息后,張克俠便毫不動搖地投奔馮玉祥將軍,積極支持馮的愛國抗日行動,出任“察綏民眾抗日同盟軍”的高級參謀、干部學校校長。1936年12月,授國民革命軍陸軍步兵上校。1937年七七事變前,張克俠任國民黨第二十九軍副參謀長,參加了盧溝橋抗戰(zhàn)。此后,張克俠先后擔任馮玉祥將軍的第六戰(zhàn)區(qū)司令部高級參謀、副參謀長等職,1938年又隨馮玉祥將軍前往武漢。1939年張克俠任國民黨第五十九軍參謀長,后任第三十三集團軍參謀長、副總司令等職,轉戰(zhàn)山東、河南一帶抗日。他所到之處,對當?shù)乜谷站韧龌顒雍涂谷哲婈牭陌l(fā)展給予大力支持,對堅持團結、抗戰(zhàn)、進步起了極大作用。1942年1月,張克俠晉升為陸軍少將。
利用矛盾,策反郝鵬舉起義
經(jīng)過8年浴血抗戰(zhàn),終于迎來了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1945年8月,蔣介石命令第三十三集團軍由湖北迅速開到信陽接受當?shù)厝哲娡督凳乱恕?/p>
抗日戰(zhàn)爭結束后,張克俠就隱約嗅出了蔣介石發(fā)動內(nèi)戰(zhàn)的氣味。1947年10月,國民黨徐州剿總成立了徐州地區(qū)守備指揮部,令張克俠任指揮官。他利用這一職務,獲取了徐州剿總的各種機密情報,派人密送華東野戰(zhàn)軍司令部,為淮海戰(zhàn)役的進行提供了重要信息。1948年9月,張克俠晉升陸軍中將,奉命率部參加“徐蚌會戰(zhàn)”(即淮海戰(zhàn)役,“徐蚌會戰(zhàn)”是國民黨對這場戰(zhàn)役的命名,淮海戰(zhàn)役是共產(chǎn)黨對這場戰(zhàn)役的命名)。行軍途中,身為第三十三集團軍參謀長、副總司令張克俠便和同行的何基灃、尹心田、劉鴻書等人交談,他表示:國民黨腐敗無能,只會打內(nèi)戰(zhàn),根本不顧民族的利益。如果國共再次發(fā)生沖突,跟隨國民黨打內(nèi)戰(zhàn)只有滅亡,惟有與共產(chǎn)黨合作,與國民黨決裂,才是正大光明的道路。
其實,何基灃與張克俠一樣,都是中共特別黨員。只是在那個特別的戰(zhàn)爭年代,我黨的地下工作有一套嚴密的組織紀律。兩人雖然都是中共特別黨員,但他們不發(fā)生橫向的聯(lián)系,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黨員身份。
中共的高層領導人早就對蔣介石想發(fā)動內(nèi)戰(zhàn)的意圖摸得一清二楚。因此,周恩來特地授意張克俠將軍,要他一方面做好情報搜集工作,另一方面利用自己在國民黨軍中的影響,暗中策劃國民黨軍起義。
郝鵬舉原在西北軍,曾是馮玉祥手下的一員猛將。張克俠和郝鵬舉有點私交,他經(jīng)常利用自己的工作之便,借視察防務和部隊為由到他那里交談。郝鵬舉是一名富有正義感的軍人,他早對蔣介石嫡系人員對他的敲詐勒索很不滿意。郝鵬舉在張克俠面前感慨地說,同樣是蔣介石手下的將軍,可蔣介石總是以各種借口來保存他嫡系部隊的實力,自己替蔣介石賣命,還要受到他的監(jiān)視和排斥。
張克俠把郝鵬舉和蔣介石的矛盾及時向上級地下組織作了匯報。張克俠提供的重要情況,很快匯報到陳毅那里。陳毅在接到柏寒的報告后,立即派津浦前線野戰(zhàn)軍參謀長宋時輪和魯南區(qū)黨委城工部部長王少庸去與張克俠會面,以便聽取他的意見。
在解放戰(zhàn)爭三大戰(zhàn)役開戰(zhàn)前夕,為了盡快地消滅國民黨的軍隊,如何利用國民黨將軍的“恐戰(zhàn)心理”,策劃他們內(nèi)部起義,是當時中共高層領導人最為關注的一項重大舉措。在這次談話中,張克俠和何基灃向宋時輪提出:應利用第三十三集團軍總司令馮治安希望保存實力、不愿打內(nèi)戰(zhàn)的心理,由他們勸說按兵不動,與國民黨淮海綏靖公署長官、第六路軍總司令郝鵬舉一起滯留于現(xiàn)駐陣地,讓國民黨第十九集團軍(總司令陳大慶)單獨北進,以便讓解放軍集中優(yōu)勢兵力,消滅陳大慶部。然后,力爭馮治安、郝鵬舉部向徐州退卻,解放軍則正好可以乘勝追擊,形成對徐州的包圍。
有一天,張克俠到臺兒莊視察軍情,他特地與郝鵬舉作了一次開誠布公的長談。張克俠把蔣介石要將偽軍解散的命令透露給他,又說蔣介石正試圖將他置之死地,叫他早作打算。
郝鵬舉對張克俠的“義氣”非常感激,他憤憤地說:“蔣介石不把我當人看,我只好另找出路。”
張克俠說:“出路是有的,那就是起義投奔共產(chǎn)黨,棄舊圖新,這是惟一光明的出路?!?/p>
郝鵬舉神色緊張地說:“解放軍已派人來聯(lián)系過了。陳毅司令員要會晤我,時間就在今晚,這事情拿不定該如何辦才好。”
張克俠立即指出:這是決定一生前途的關鍵時刻,一定要當機立斷,決不可再遲疑。為了堅定郝鵬舉的決心,同時也為了趁此良機給解放軍送去重要文件,張克俠當即表示:“今晚一定去!我可以陪同一起去?!?/p>
在張克俠的極力說服下,郝鵬舉終于同意了起義。
成功起義,率部編入解放軍
1948年11月6日,淮海戰(zhàn)役打響。兩天后的11月8日,張克俠與何基灃率領第五十九軍2個師、七十七軍1個半師2.3萬多名官兵,在賈汪、臺兒莊地區(qū)起義。如此一來,國民黨軍精心布置的徐州防線徹底亂了陣腳,東北部運河防線敞開了一個80 公里的大口子,使我人民解放軍華東野戰(zhàn)軍3個縱隊主力乘虛而入,直搗徐州,切斷黃伯韜部的退路,進而將國民黨軍第七兵團殲滅,加速了淮海戰(zhàn)役的進程。
11月22日,黃百韜兵團被圍殲在徐州以東的邳縣碾莊地區(qū),淮海戰(zhàn)役第一階段勝利結束。戰(zhàn)果是輝煌的,然而勝利的取得并不容易。張克俠在組織起義工作中,還曾險些落入虎口。
11月2日,設在賈汪的國民黨軍第三綏靖區(qū)司令部前線指揮所里的電話突然響了,電話是張克俠從徐州打來的。張克俠告訴何基灃:徐州方面剛剛發(fā)生了這樣一個情況,五十九軍軍長劉振三以看病為由要去上海,而且馮治安已經(jīng)批準了。此事如果發(fā)生在平時,是很正常的事,但在起義前夕,劉振三出走極有可能是他已察覺到了什么,想來他不愿隨部隊行動。而且,行前他在團以上干部會上,曾明確告訴大家:“部隊有事要聽孟(紹濂)副軍長的?!薄昂苊黠@,這是一種暗示?!睆埧藗b在電話里分析說。何基灃也有此擔心,但他還是從好的方面想,說;“劉振三走了,對起義有利!”
第二天,又傳來了一個新情況:11月3日下午,三十七師師長李寶善命令駐韓莊的一團撤回了運河南岸。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在預防突變。何基灃立即和張克俠通了電話,判斷起義工作有可能已“泄密”。因此他倆決定,密告一一一團團長張兆芙,把王世江(中共地下黨員)掌握的1個營留在運河以北,以便同解放軍接頭聯(lián)系必要時可帶頭起義。
11月5日,當我華東野戰(zhàn)軍方面把已確定的11月8日12時為第三綏靖區(qū)的起義時間正式通知何基灃時,華東野戰(zhàn)軍第十縱隊已越過滕縣、官橋,正向韓莊疾進。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時,駐韓莊運河北岸的一一一團三營陣地前突然響起了一陣槍聲。營長王世江知道情況有變,急令九連連長前往查看。不久,九連連長竟帶回了兩名解放軍戰(zhàn)士。于是王世江的第三營便根據(jù)宋時輪的命令,率先起義了。而此時,何基灃、張克俠卻還蒙在鼓里。
11月7日,張克俠被馮治安叫到徐州脫不了身。眼看起義時間就剩最后一天了,真是讓人揪心啊!馮治安對張克俠是有戒心的,因為張克俠曾多次動員他起義。所以,在大戰(zhàn)來臨時,馮治安就“命令”張克俠住進了徐州,不允許他接近部隊。7日開了一整天的會。晚上,馮治安讓陳繼淹主持會議接著開,自己則去宴請邱清泉了。
此時,張克俠接到一個又一個的電話。陳繼淹問:“都是什么人來的電話,有什么急事嗎?”張克俠沉著地回答說:“是何副司令催我到賈汪,除了打仗是急事。還有什么急事?”
會議一直開到8日零時還在繼續(xù)。張克俠見脫不了身,急中生智地說:“前方戰(zhàn)事緊急,指揮官留在這里不宜,今晚讓他們回去做好準備,明天再來吧。”
這個意見,獲得多數(shù)與會人員的贊同,會議只好結束。張克俠心急如焚地回到辦公室,簡單收拾了一下行裝,于凌晨4時左右叫醒司機何悌修,以“張副司令”的身份騙過哨兵,沖出了徐州。8日上午8時,張克俠趕到賈汪,并在賈汪給馮治安打了一個電話申明理由,“總司令,大戰(zhàn)在即,我必須和我們的部隊同生死共患難?!蓖瑫r再次請求馮治安來賈汪前線坐鎮(zhèn)指揮。
馮治安明知有詐,但也無可奈何,只好做了一個順水人情,命令張克俠在前線負責指揮作戰(zhàn)。起義時間原定是在11月8日12時整,但張克俠和何基灃在與解放軍代表楊斯德商量后,決定提前2小時行動。就這樣,當張克俠回到賈汪2個小時后,起義行動開始:國民黨軍第五十九軍在張克俠和副軍長孟紹濂的率領下集結在臺兒莊;第一三二師在師長過家芳的指揮下,向北移動至峰縣北面集結;第三十七師一一一團在李連城的率領下,在峰縣集結;何基灃在最后時刻爭取了劉自珍的干訓團起義后,隨即將前線指揮所和直屬部隊向汴塘轉移。
11月10日拂曉,各起義部隊都已到達運河以北的指定地點。11月12日,解放軍魯中南軍區(qū)司令員張光中、政委高克亭盛情接待了起義部隊。11月 28日何基灃、張克俠、孟紹濂、過家芳、崔振倫、楊干三聯(lián)名致電陳毅、饒漱石、張云逸、粟裕、譚震林,并通電全國,宣布脫離國民黨反動陣營,戰(zhàn)場起義。何、張率部起義后,根據(jù)華東局的指示,起義部隊被改編成2個軍——第五十九軍和第七十七軍,張克俠任第五十九軍長。
1949年1月10日,淮海戰(zhàn)役結束,第五十九軍與華東野戰(zhàn)軍渤海縱隊合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十三軍,張克俠任軍長,隸屬第三野戰(zhàn)軍第九兵團建制。隨后,張克俠便率部參加了渡江戰(zhàn)役,在廣德追擊戰(zhàn)中殲敵萬余。爾后,又參加了解放上海戰(zhàn)役,兼任淞滬警備區(qū)參謀長。
新中國成立后,張克俠先后任華東農(nóng)林部部長、國家林業(yè)部副部長兼中國林業(yè)科學院院長。1955年,被授予“一級解放勛章”。后又當選為第四屆全國人大代表、第五屆全國政協(xié)常委?!拔母铩敝兴馐車乐氐纳硇拇輾?,1970年下放廣西干校勞動,次年經(jīng)周恩來指示返回北京。此后,他抱病為百余名舊屬寫證明材料。1984年7月7日病逝,享年84歲。張克俠精彩、傳奇的人生,后來被文藝家多次搬上舞臺與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