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我法 法自我立

山水畫是從人物畫的背景中脫離出來而形成一個畫種，大約是從唐末五代時期開始形成，對景寫生自唐代張璪時就已經提出“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繼而在北宋時期達到高峰，范寬位于洪谷寫生最后創作出了氣勢雄偉的代表北方風貌的作品《溪山行旅圖》。因為元明文人畫的興起，中國山水畫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以筆墨作為品評繪畫的唯一標準。20世紀以來，在繪畫方面，西方藝術被大量引進，改變了文人畫在山水畫中地位，山水寫生又重新被藝術家們所重視。這樣的大環境下，山水畫的創新是必不可少的，陜北的地理風貌是非常獨特的，因為氣候干燥少雨，植被不多，但有一望無際的黃土高坡，陜北的人民樸實勇敢，正是這種當地人的人格特征加強了黃土高坡的質樸與豪邁，才產生何海霞的氣勢宏偉，筆墨肆意的山水畫風貌。描繪祖國的大好河山，記錄祖國當時的革命盛況是那一輩藝術家們的歷史使命。他的山水畫筆墨一方面繼承了傳統繪畫的精髓，另一方面又在寫生中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貌。

何海霞曾經說過藝術一定是要從生活中來的，要發現生活中的美，他繪畫中的那種壯美的河山總是感動著我，何老終其一生都在強調要發現生活中的美，形式與技法全都服務于想要表達內心的真誠愿望。賈又福在一次訪談中說過，傳統首先是要傳承然后給統一起來，也就是繪畫的系統性，所有的東西都必須成一系統。從何海霞的繪畫中可以看出他對傳統是有非常深刻的理解的，大概是小時候曾經臨摹過大量的繪畫到了可以亂真的地步，他對各個朝代的繪畫特點都如數家珍，這點給他的繪畫帶來了一種渾厚博大之氣。所以他的繪畫繼承了傳統卻又跟傳統不完全相同。

用筆方面，對于傳統的中鋒用筆他有自己的理解，他認為所謂的中鋒用筆并非是把筆桿豎起來即是中鋒，而是把筆的鋒芒給裹住，這樣的行筆出來不會鋒芒畢露又韌性十足。因此他一直強調運筆過程中的轉筆，就像是歌唱家唱歌一樣，唱到聲嘶力竭處吸一口氣就可以把氣給接上。一根好的線條人們總是說一氣呵成可見其功力，但事實上很多這樣的線條并非是一氣呵成的，到了筆盡其氣的時候筆鋒一轉，又可以重新開始。好的藝術家畫畫轉筆是不停的，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對于線條的圓，這是個很難達到的境界，用筆的法度即是如此，所有的繪畫都一定要在一個固定的法度之內，書畫同源，書法用筆對于繪畫來說是有幫助的，但是繪畫并不完全等同于書法，畫中的線條就不能把它畫成懸針垂露的樣子。在用筆方面，畫畫還特別忌諱的是跳筆，筆要沉著不浮不躁才能夠力透紙背將氣度融匯到畫中。筆是形之概括，墨是形之神，形之韻。有時看到一張畫，雖然在形和結構上不夠，還有毛病，但墨韻好，同樣也能吸引人、打動人。林風眠在藤黃里加墨，是他的特色；賓老善用宿墨，信手涂抹，偶然天成；龔半千善于用筆，他不以烘托為能事，而是以筆線為能事，有的人則善于烘托，如方方壺、石濤等一些方外人物，善于用墨，筆又不弱。

用墨方面，何海霞也是有自己的體會的，中國山水畫是以墨為主，其實，在中古時期以前是以各種顏色為主的，直到魏晉以后，中國畫受宗教的影響，特別是受老莊思想的影響，開始把黑顏色——墨，當成主色。這黑色里邊所包容的內涵十分豐富，再加上一個白，和黑與白之間的灰。就更是含蓄、深沉而莫測了。墨者，形之血也，形之神也。形象中的微妙變化，以及線所達不到的地方，就主要靠墨了。常有人說：“某人似王洽潑墨，有人似李成惜墨。”我看也不過是說說。這“潑墨”和“惜墨”，不過是形象地告訴我們：應當黑的地方我們就要非常珍惜這個黑，應當用它作為一種陪襯的時候。我們就盡量的潑。一聚一散，畫龍而點睛。“李成惜墨”，李成買不到墨了嗎？不是。李成畫松針用焦墨，畫樹干用的是淡墨，這是一種傳統的對比法，沒有這焦墨，顯不出那個淡墨來，如沒有那淡墨，也就顯不出那焦墨來。用這一點墨，勝似你一大片的滿涂，這就是點睛之墨。墨，有渴墨，有焦墨，有潑墨，種種。關于淡墨和潑墨，何海霞認為淡墨更具有含蓄味，他曾經說過淡墨是一幅畫的靈魂，想要畫出俊朗飄逸之氣就非淡墨不可。對于古人說的：“人貴清明，畫貴糊涂。”就是說：人要保持清醒的、理智的頭腦，但在畫畫的時候，得要含蓄，得要模糊，得要有隱有顯。玄學給我們的啟發就是畫，不能畫得太實，無中生有，有中變無，從有又到無。墨的變化，跟人的心靈變化一樣，得要模糊。看起來是偶然天成其實是必然天成。他認為用墨不是傾其多少的問題，而是用到恰如其分，這叫惜墨如金，龔半千的畫大效果相當好，惜墨如金也在里邊了。用墨的方法有很多種，并不是唯一的，可以用積墨法、惜墨法，也可以用渴墨法、濕墨法，這要看你反映的對象及你畫時情緒等而定。就像你本來沒有想畫雨景，偶然天成出了雨景效果，就可以順下去。何老還說過我們畫山水的，不能意氣行事，僅靠一時的激情那不成，一定要筆下有物。讀他的畫就不難發現他畫中的山水并非只是簡單的形式的堆砌，而是經過對生活的反復研究琢磨后提取出的美的景物。

“我有我法，法自我立”是何海霞常說的話，跟石濤一樣，他熱愛傳統而又不拘泥于傳統，這位大師的藝術精神和實踐精神都值得我們研究和發揚。

參考文獻：

[1]何海霞藝術委員會，何海霞藝術年譜，北京：文物出版社，2008.08

[2]何海霞藝術委員會，何海霞紀念文集，北京：文物出版社，2008.08

[3]中國美術學院中國畫系，形神與筆墨中國畫學研究，杭州：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2008

[4]徐鴻延，論何海霞的青綠山水畫藝術，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3期

[5]王伯敏，中國繪畫史，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82

[寧鉑，陜西師范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