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文豪終身成就獎”給王火的頒獎詞
今年89歲的王火先生是“一位具有偉大人格魅力的作家”,幾十年辛勤筆耕取得了豐碩成果。他著有長篇史詩巨著《戰爭與人》三部曲,在寫作期間,他為了救護一位女孩而傷及自己的左眼,在左眼失明的情況下,他堅持完成了《戰爭與人》,并榮獲國家圖書獎、茅盾文學獎等各項大獎,確立了他的崇高的文學地位。
非常感謝。
今天這個會議很溫馨。感謝省委宣傳部的領導和作協的同志、好朋友們。特別要感謝冰凌先生遠渡重洋,從大洋彼岸乘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來到這個會場給我頒獎。好幾年都沒和冰凌先生聯系了,今天在這里見到,覺得分外親密。馬老是我最尊敬的前輩,他比我大十歲,我把他當作我的良師益友,今天能跟隨馬老一起獲得這個獎,我很高興。
全美中國作家聯誼會的先生女士們,就像張明敏的歌里唱的那樣“洋裝雖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國心”,都有一顆中國心。他們關注著國際的形勢、中國的形勢、中美合作的形勢以及中國的作家。在美國,想看到中國的小說是很難的,但全美中國作家聯誼會做了一件偉大的工作:把幾千本中國作家的小說捐獻到美國各大著名的大學圖書館,這在歷史上也是一件大事。此外冰凌先生和我認識的一位朋友,他們把自己在美國的別墅無償地捐獻出來做“中國作家之家”,只要是中國作家都可以在那里住宿、寫作。據我所知,大概有300多個中國作家在那里住過。這件事在歷史上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我對全美中國作家聯誼會的印象非常好。我覺得他們已經開通了一條新的絲綢之路,很多媒體把冰凌先生比喻為“文學絲綢之路上拉駱駝者”,我覺得這個形容非常貼切。所以接受全美中國作家聯誼會給我頒的這個獎,我非常高興。
之所以我能寫出一些還算不錯的作品,也是因為我有獨特的生活體驗。在我6歲的時候,我的父母就離婚了,我跟著父親生活。我的父親當時是國民政府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員,所以幼時我過著比較優越的生活。但后來父親在抗日戰爭中犧牲了,我也被趕出家門,只得去投奔我的親生母親。于是就在1942年,我從上海動身,走了八千多里路。在路上買了二十幾個饅頭,用繩子一串背在身上,餓了就掰一塊來吃。后來饃都發霉發酸了,而且經常都找不到水喝。穿過無人區的時候,漫天的蝗蟲,黑壓壓一片,連草都吃完了。又正趕上蝗蟲的生產期,滿地都是黃卵,一腳下去能踩死一二十個。這一路上,冒著日本人的炮火過封鎖線,非常危險。歷經千難萬險,我終于到了重慶。到重慶后不久抗戰勝利了。在重慶的十四年里,在許多革命先輩的引導下,我的思想就開始向進步的方向發展。
抗戰勝利后,我開始從事新聞工作。審判日本戰犯,審判漢奸我都采訪過,采訪過日本俘虜、日本僑民,還有當時的一些名人、報界的同事。因為接觸到大量有關戰爭的一些人和事,所以我的作品也常常會寫到這些東西。我寫了四十幾本書,但沒有價值的太多,我很慚愧。我也曾努力地寫作,但是最近幾年基本上是空白。馬老比我大十歲,馬老2012年就出了三本書。相比之下,我和我的老師差得太遠了。我用了三年時間在醫院里陪伴生病的妻子,又用了一年半的時間沉淀妻子離世帶來的悲痛,現在我又開始了寫作。前兩天我接到北京寄來的一個特快專遞,打開一看,是散文協會出版的《散文特刊》,他們評選出了2012年度的散文獲獎作品,一共有四十篇,我在《當代》上發表的一篇九千字的自傳散文,得了第八名,并給我寄來了一個獲獎證書。我覺得這是我這幾年來唯一有點反響的東西。
我還想講一個小故事。我從小在南京上學,南京有一個叫做花神廟的地方,在南京雨花臺的南面。里面有一百多種花,每一種花都由一個女子形象代表,也就有一百多座塑像。就像《紅樓夢》里賈寶玉的丫鬟晴雯死了以后他很傷心,其他丫鬟就騙他說,你不要傷心,晴雯死了以后變成了花神,芙蓉花的花神。花神廟旁邊住的全是花農,以種花為生。每年一到春天,百花齊放,吸引了很多愛花的人,我父親也是其中一個。而且在百花節那天,大家還要敲鑼打鼓,發獎給花農,花農們很重視哪家得了獎。所以每次領獎我就會想起這個花神廟,我覺得作家寫作就像在種花一樣?;ㄉ駨R的獎很少,但花卻多種多樣,很多農民也種得好,但他的花就沒有得獎。就像我的老朋友阿來,寫的罌粟花那么美,卻沒有得到今天頒的這個獎。我講這么多,其實是想說,得到這個獎我非常高興,但同時也是一種僥幸。
最后,我要感謝各位花了這么長時間坐在這里,我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共享這個榮耀,希望大家能分享我喜悅的心情。再次向大家表示深切的感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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