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發展一定要擴內需轉方式調結構

在2012年12月2日召開的中國銀行業年度峰會上，經濟學家國務院參事姚景源表示，2012年中國經濟最突出問題是連續七個季度經濟增長下行，2011年一季度經濟增長9.7%，二季度9.5%，三季度9.1%，到2012年一季度8.1%，二季度7.6%，三季度7.4%。如果單純從統計數字上對中國經濟下行感觸缺少立體感，就去看中國煤電油運，如果我們的煤電油運處于緊張狀態，說明經濟在上行，如果煤電油運寬松，說明中國經濟在下行。中國生產多少產品就要消耗多少電，不可能出現用電量下降，經濟增長倒上去了。

姚景源說，我經常跟一些企業家講，你們到各地去，當地黨政領導會介紹大好形勢，你一定要看看當地用電量，如果用電量在下降，經濟增長不可能是上行。我現在給各位講中國用電量，2011年12月全國一天用電量130億千瓦時，2012年2月份就降到120億，一天少10億千瓦時。2011年國內生產總值是47萬億人民幣，當全國用電總量是4.7萬億千瓦時，一個千瓦時電可以帶動10元GDP。2011年12月到2012年1月，一天少了10億千瓦時電。中國的電力主要是火力發電，占全部發電的81%。9月份全國火力發電一天95億千瓦時，2011年是105億千瓦時，發電量是負增長，說明經濟在下行。

再一個是煤，大家都知道中國這么多年搞煤炭，無論生產還是流通都賺了大錢，但現在煤炭這個行業形勢嚴峻。看煤炭最重要指標是看庫存。如果煤炭庫存急劇上升說明市場疲弱，經濟下行。2008—2011年這四年，中國煤炭庫存總量才增加2 000萬噸，但到了2012年二季度，庫存量就增加了3 700萬噸，也就是說二季度一個季度庫存量超過了過去四年煤炭庫存增加總量，說明整個經濟在向下行。

另外可以看運輸，一定的經濟發展必然要有相適應的物流，所以把握物流量來看整個經濟的運行狀況。運輸的話我們還是要看鐵路，因為鐵路占主體，而且臺賬齊全。2012年9月份全國鐵路運輸一個月3.07億噸，2011年是3.24億噸。下行幅度最大的是鋼鐵，鋼鐵全線虧損。另外是水泥，水泥掉得最厲害的時候，2011年12月全國水泥日產量565萬噸，2012年2月份掉到360萬噸，日產量下降了40%。企業利潤也是這樣，我們全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在8月份的時候，是負2.4%。2011年8月是正24.6%，下降幅度達到27個百分點。

姚景源強調，我們要搞清楚，為什么中國經濟出現下行。主要原因是兩個：一是出口受阻。大家知道世界經濟現在還是復蘇緩慢，需求不振，貿易保護主義抬頭。我們出口出不去，歐洲經濟現在還是負增長，日本是零增長，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出口受阻。經濟學有一個概念是出口依存度，就是經濟增長對出口的依賴程度。2011年是17 896億美元的出口額，這個數以6.3換算成人民幣，再除上國民生產總值等于0.25略高，0.25是1/4。就是說我們有1/4的國民生產總值和出口相關，出口下降，國民經濟不可能不下降，2012年4月出口增長是4.9%，2011年4月份是25.9%，到7月份，出口增長僅僅是1%，現在到了12月，2012年年初確定的目標是進出口要增長10%，這個目標恐怕是難以實現，所以出口受阻，整個經濟下行，而且對外依存度又比較高。

我們不主張到此為止，到此為止我們就只會等待外部市場好轉。有同志問我能不能給歐債危機下一個判斷，它什么時候能好？世界經濟形勢什么時候可以好轉？就是還要等待他們好轉，我們還想像過去那樣干，我覺得這種思想是不對的。我是主張對現在的出口受阻導致的經濟下行作進一步更深入的分析，深入分析會發現問題的根本還在我們自身。

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我們總結了一條經驗教訓，中國這么大的經濟體，中國經濟增長的根本點不可能也不應該放在外部需求，也就是說我們要把擴大內需作為基本方針，擴大內需就需要我們轉變經濟增長方式，調整經濟結構。擴大內需、轉變經濟方式、調整優化結構的基本方針是在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的時候提出的。現在十幾年過去了，這十幾年間我們有成就，有進步，但是我們得承認，缺少實質性的進步，缺少根本性的成就，所以到現在還是這個樣子。外部環境一旦發生變化，發達國家一衰退，我們的工廠就得減產、關門。他們得病我們咳嗽。什么原因呢？擴大內需、轉變經濟增長方式、調整結構，我們缺少根本性、實質性的成就。

如果說對這次出口受阻，作進一步分析的話，你會發現一個特點。這次出口受阻，高科技還可以，受阻最厲害的是傳統產品。過去長時間中國傳統產品出口占了相當大的分量，過去的增長方式是用低要素成本，特別是低勞動力成本形成低商品價格，用低商品價格打世界、打天下。二十多年前，我到浙江，浙江企業家問我，干什么可以賺錢？我跟他們講非常簡單，背上照相機，跑到美國、歐洲超市，看發達國家超市里還有什么東西是他們自己生產的，你回來就生產出口。

現在不行了，各種要素成本都在上漲，土地、原材料、動力能源、環境保護成本、勞工成本都在上漲，2011年農民工平均工資1 991元，2012年平均2 249元。勞動力成本不斷上漲，急劇上升，推高了出口企業的成本。出口企業缺少訂單，再加上人民幣匯率升值，一系列的問題積壓在一起，所以我們的出口就大幅度下降。我們一定要通過這次出口受阻導致中國經濟下行，看到我們過去那種傳統的增長方式難以為繼，必須走轉變增長方式和調整結構這條根本途徑。我也講眼光要向外放一放，不用放得太遠，就看周邊國家，越南、柬埔寨、印度都在走我們二三十年前走的路。低勞工成本形成低商品價格，用低商品價格打天下，三來一補，加工貿易。現在越南、柬埔寨、印度都在這樣干，他們的勞動力便宜。越南一個工人800元人民幣。柬埔寨五六百塊就可以請一個人。

大家一定要看到，低要素成本的時代一去不返，所以面對這次經濟下行，不要單純看成是出口受阻導致的經濟下行，一定要看到背后還是經濟增長方式和結構調整問題缺少實質性進步。所以我的意見是要把經濟下行的壓力轉化為結構調整和增長方式轉變的動力。

第二經濟增長過去對外過多依賴于出口，對內又過多依賴于投資。1993年投資增長率曾經達到63%，這種長時間、大量依賴投資拉動經濟會形成三個問題。第一，大量投資靠大量信貸，大量信貸靠貨幣發行支撐。這10年廣義貨幣M2增長6倍，貸款從1949年算到2011年，62年一共發了55萬億人民幣貸款，但最近十年就占到了1/2。

第二，投資有兩重性，當投入的時候，創造需求，拉動經濟。但是，投資總有完成的一天，一旦投資項目完成了，它就在建設時期的創造單位轉化為提供供給的單位。長期依賴拉動經濟，這個國家就必然要形成大量的生產供給能力，而消費沒有跟上，產能過剩就擺在我們面前。現在諸多的行業產能過剩。前段時間我說，什么都過剩。為什么我們面對著這么大的產能過剩的局面？就是我們過去長時間大規模依賴投資拉動經濟導致的。

第三，國民收入最終分解成兩塊：一塊是積累（投資）；一塊是消費。長時間依賴投資，加大投資力度，投資力逐年上升，就會導致我們的消費率逐年下降，所以從中國經濟增長的圖表中會看到投資率在逐年上升，我們的消費率逐年下降。投資率逐年上升把經濟增長拉上來了，所以國民經濟逐年在增長。但是，由于投資率把經濟增長拉上來了，又導致消費率下降，所以雖然經濟增長了，但是消費率下降，社會上還有不少人不滿意，大家有意見，有牢騷，社會才不和諧，甚至不穩定。所以，過多地依賴投資拉動經濟，這種增長方式是不可持續的。我們一定要通過這次經濟下行，看到根本點，如何使中國經濟保持可持續增長，轉方式、調結構是根本途徑。

回過頭看中國的經濟，2012年有兩大任務：一是穩增長；二是穩定物價。現在看穩物價沒有問題，2012年物價增長的控制目標是4%以內，全年物價控制取得了良好的成就。第二是穩增長，年初目標是7.5%，全年經濟保持在7.5%以上增長沒有問題。穩增長、穩物價是在外部經濟環境復雜、嚴峻，整個世界經濟處于衰退，而國內自身經濟增長速度連續七個季度下行的情況下做到的，實現雙穩的預期目標，我覺得來之不易。

姚景源說：大家知道十八大為我們勾畫出了全面實現小康的藍圖，特別重要的是十八大提出了到2020年要實現國民收入、國內生產總值和城鄉人均收入倍增計劃翻一番。現在看了一下，我覺得對翻一番任務還是樂觀的，認為只要保持7.5%，就沒問題，過去三十多年我們是9%以上的增長，我對此充滿信心，但另一方面也要看到我們實現倍增計劃的艱巨性。

大家注意，未來7%的增長，跟過去不一樣。首先，我們的增長方式不一樣，過去靠大量的物質資源投入，靠低勞動力成本。今后沒有了，中國經濟30多年的改革開放，經濟增長主要是兩個紅利：一是人口紅利，二是改革紅利。現在看人口紅利在急劇減少。只剩改革，如何使中國經濟未來充滿活力，如何使改革紅利增加是下一步最重要的任務。顯然中國的改革現在走到了攻堅階段，每一步都是很難的，不是簡單的事。另外，我們再不能像過去那樣高能耗、高物耗、高污染，十八大提出建設美麗中國的概念，就是要我們在環境可持續發展的前提下實現7%的增長。

姚景源認為，在實現國民生產總值倍增的時候，要做到城鄉居民收入倍增。過去我們長時間的居民收入增幅低于國內生產總值的增幅，今后要做到同步，甚至要超過國內生產總值，這一點也是不容易的。所以，我還是主張在倍增計劃上，要真正做到倍增，實現全面小康社會設定的目標，還是要靠增長方式的轉變，靠結構調整，從根本上靠改革來推動這件事。

（責任編輯：郝幸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