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治理是理解目的地復雜性和推動目的地管理模式優化的新范式。目前,國外基于治理范式的旅游研究正得到越來越多研究者的重視,目的地治理實踐的空間范圍也正在不斷擴大。文章通過對國外公開發表的以“tourismgovernance”、“destination
governance”、“tourism partnership”為主題的英文文獻進行綜述,分析了國外目的地治理研究的時空特征、研究內容和研究不足。基于此,文章提出進一步的目的地治理研究要加強理論體系構建,擴充研究的對象和領域,拓展研究的空間范圍,構建各主體的有效參與機制,探索目的地治理理論在發展中國家特別是中國的適用性。
[關鍵詞]旅游目的地;治理;公私伙伴關系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1 引言
治理(governance)范式是以國外20世紀90年代開始形成的治理理論為基礎的現代公共管理新范式。其既不同于傳統的公共行政范式,也與新公共管理范式有明顯的區別。治理范式倡導政府與私營部門以及公民社會的伙伴關系,主張政府、市場、公民社會以及個體公民共同參與管理一定范圍內的公共事務,追求實現4E(經濟、效率、效益、公平)之目標。其突破了公共管理中傳統的二元論之認識論,從而實現了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的滲透、外部理性化與內部經濟化的整合、政治價值與工具理性的互補。
治理范式的優勢主要體現在應對社會的復雜性、多元性和動態性方面。而旅游業發展環境正是動蕩多變(turbulent)的,同時,目的地的構成要素、利益主體及其利益訴求等也都具有分散性和多元性。因此,旅游目的地是一個具有多邊性、不確定性、動態性和沖突性的系統。旅游目的地管理要基于整體視角對目的地的不同資源、不同活動、不同利益及其主體進行整合,創造一個能夠同時滿足各方需求并確保可持續發展的獨特的旅游產品系統。這表明,旅游目的地管理必須要依靠包括目的地管理組織(destination management organization,DMO)在內的多個公共和私營部門之間的合作方可有效實現。基于此,治理正是理解目的地管理之規范、規則與程序,從而更好地掌舵(steer)和控制(govern)目的地發展的重要范式。
國外旅游研究關注治理范式開始于20世紀90年代初,2006年國外文獻中開始使用“目的地治理”一詞,2011年英國出版了以旅游目的地治理為專題的研究論文集。這表明國外旅游目的地治理理論正在逐漸形成,治理范式也正在實踐中推動著國外旅游目的地管理模式的優化。基于此,本文將對目前國外已經公開發表的治理范式在旅游業中應用的相關研究文獻進行綜述,以闡釋國外旅游目的地治理理論的形成及其實踐應用,并提出其研究的不足和對未來研究的展望。
2 文獻概況
本文所使用的國外文獻是指在中國以外國家出版或發表,并以非中國機構為作者單位的英文文獻。其研究者主要是外國學者,也包括少數在外國機構從事研究的中國學者;研究對象主要是外國旅游目的地,亦有少數研究針對的是中國旅游目的地。
2.1 文獻來源
筆者通過Science Direct、Springer Link、SagePublications、EBSCO、Emerald、PQDT等國外文獻數據庫以及Google學術搜索,以“tourism governance”、“destination governance”為題名、主題、關鍵詞分別進行搜索,共獲得國外公開發表的英文文獻122篇。同時,基于公私伙伴關系是一種新的目的地治理方式,筆者又以“tourism partnership”為關鍵詞進行搜索,并識別出搜索結果中屬于公私部門伙伴關系研究之文獻共28篇。最后合并兩次搜索的重復文獻18篇,共獲得國外基于治理范式的旅游研究文獻132篇(圖1,截止到2013年2月15日)。文獻類型共4類:研究論文(期刊、論文集、會議)、研究報告、學位論文以及著作專題章節。
2.2 文獻的時間分布特征
根據現有文獻,國外基于治理范式之旅游研究的最早文獻出現在1993年。2000年以后,該領域文獻數量逐漸增加,其中,1999年到2003年歐盟資助的“歐洲可持續城市旅游治理項目”(sustainableurban tourism governance,SUTG)成為該領域研究的最主要推動者,而2011年則是該領域研究的一個高峰,當年國外目的地治理研究文獻達到40篇。可見,治理范式正在旅游研究中日益得到接受和認同,國外目的地治理研究正在成為一個日漸興起的課題。
2.3 文獻研究對象的空間分布特征
本研究所取得的國外文獻中有105篇是以具體的某一個或多個目的地為對象的研究。其中,針對全球范圍者有4篇,其余文獻的研究對象集中在歐洲的英國、土耳其、荷蘭等國,共有56篇;美洲和亞洲的研究文獻分別為14篇和13篇,前者主要涉及巴西和美國等,后者主要是中國與泰國等;大洋洲12篇,非洲6篇(圖2)。
2.4 文獻使用的研究方法
本研究所取得的國外文獻中,僅有3篇為理論研究,其余均為應用性研究。案例研究為現有研究中最常用的研究方法,定性研究的主要方法包括人員訪談法、對比分析法、行動研究法;定量研究法多用于目的地治理模式評價,主要方法為問卷調查法及相應的計量統計分析法、網絡分析法。近年來,國外該領域研究還引入了公司治理、復雜科學、政治經濟學。等相關領域的理論和方法。
3 研究內容
國外現有研究的內容既包括對治理之概念與內涵及其在旅游目的地應用價值的探討,又包括對多層次治理、伙伴關系治理、協作治理等的理論構建與案例解析。另外,還有文獻探討了目的營銷組織治理模式、旅游價值鏈治理模式心等專題。
3.1 目的地治理的概念與內涵
國外現有研究所使用之主題詞的演變過程是從“旅游業治理”到“旅游目的地中的治理”,再到“旅游目的地治理”。但是其研究基本上都是基于旅游目的地層面而展開的。如格瑞伍德(Greenwood)以“旅游業治理”為主題,研究英國國家層面旅游目的地中各商業利益集團對旅游公共政策制定的影響。
國外旅游研究中的治理概念接納了政治學和管理學研究中的主流觀點,主要是羅德斯(Rhodes)、斯托克(Stoker)、庫伊曼(Kooiman)、格雷漢姆(Graham)等學者對治理概念的界定。整體來看,國外旅游研究中所使用的治理之概念與內涵包括3個方面:政府管理視角的治理、社會自組織治理、政府與社會的共同治理,后兩者是國外對治理界定的核心觀點。
基于政府管理的視角,世界旅游組織提出目的地治理是指目的地管理組織的行動和運行。其界定了目的地管理組織的執行性活動、期望、優先權和目標,主要涉及目的地管理組織的政策設計與實施、一致性的管理體系、有效的政策制定等主題。
基于社會自組織治理的視角,諾丁和斯文森(Nordin Svensson)認為目的地治理是將治理概念應用到旅游業情境之中,是將目的地與治理兩個概念轉化為一個概念,而其中治理是指以相互依賴、資源交換、博弈規則和政府以外的自治為特征的自組織和跨組織網絡。這表明,目的地治理意味著較少的控制和可預測性,沒有明顯的領導權和給定的權威,其是一個掌舵目的地的非正式但穩定的聯盟和網絡。基于此,網絡基礎上的目的地治理應該是一種建立在目的地相關個人與公司合作基礎上的自組織形式。
基于政府與社會共同治理的視角,目的地治理是政府與社會的一種新型關系,是與傳統的自上而下的統治模式不同的一種自下而上的新模式。治理包括政府,但要超越政府,還包括企業、非政府組織和個人等。格瑞伍德提出商業利益集團也應被視為治理機制,托馬斯和托馬斯(Thomas Thomas)則進一步提出需要多元主體參與目的地政策制定。特勞斯代爾(Trousdale)將目的地治理界定為協調不同利益以推動能夠代表公共利益之政策、項目及計劃,包括公眾參與、制度設計、決策透明等。基于此,目的地治理意味著去中心化,也就是將旅游政策制定、基礎設施與公共服務供給等的主體從中央政府轉移到那些接近作為被服務者之公眾的個體或機構,從而使政府、私人、志愿部門等形成治理網絡。目的地治理所體現的是由目的地統治向治理的轉變,是政府與其他社區組織包括市民的相互作用以及在日益復雜環境中的決策制定,善治是其目標。它包括作為決策制定與實施之基礎的私營與公共部門之間的正式與非正式安排,因此,公私伙伴關系是一種日漸重要的新的治理方式。在此基礎上,弗朗赤等(Franch,etal.)提出社區參與水平、私人與公共行動者角色、信任與控制等是目的地治理的主要指標。概括來說,基于政府與社會共同治理視角,目的地治理是指通過目的地所有組織和個體的共同參與來制定和設計其政策和商業戰略之規則與機制;而且治理之對象不僅包括決策性事務,還包括執行性事務(如營銷)。
3.2 目的地治理的意義
齊默爾曼(Zimmermann)提出旅游目的地規劃與管理的主要目標不應僅是增加游客數量,要注重目的地內部的環境、人權等問題,而治理正是基于內外部平衡視角對旅游業發展的認識。斯文森等(Svensson,et al.)提出目的地具有行動者多元化、行動者間的資源依賴、結果的低預測性等復雜性,治理范式在應對目的地這些問題方面具有很強的適用性。治理不僅有助于人們對一個目的地擁有動力或缺少動力的理解,還直接影響目的地的旅游業發展績效。基于此,治理與目的地能否成功發展有直接關系,其主要體現在:
首先,治理能夠影響目的地競爭力。旅游系統治理質量正在成為目的地競爭力之越來越重要的影響因素。巴吉奧等(Baggio,et al.)強調不同的目的地治理模式能夠導致利益相關者之間互動效率的差異,并由此影響目的地的競爭力。公私伙伴關系是一種新的治理方式,而公私部門合作與目的地競爭力是存在交集的(intersection),這種合作能夠提高目的地競爭力。因此,當前目的地地方政府正在改變行政管理模式,并越來越多地使用合作聯盟以及公共、私人與志愿部門之間的伙伴關系,從而通過這種新的治理模式提高目的地的競爭力。西奧頓和帕克(Sheldon Park)還提出治理能夠影響旅游者的體驗質量,因而能夠對目的地競爭力產生影響。此外,康奈利(Connelly)基于1980-2000年間的利物浦旅游政策,實證分析了各不同歷史階段參與治理的主要行動者之角色以及治理進程對旅游競爭力的提升程度,并提出應強化創新性政策以提高目的地競爭力。
其次,治理能夠影響目的地的可持續發展。治理是旅游業成功實現可持續發展的最重要因素,其中高效和透明的政治制度、協調和一致的政策、政府與私人以及公民社會的伙伴關系是其3個核心要素。進一步來看,治理是實現可持續旅游發展五大原則之一;合適和有效的治理是可持續旅游實施的一個核心條件,其能夠推動目的地的民主進程,建立導向并能夠為實踐中取得進步而提供途徑;強化目的地治理能夠提高其旅游扶貧的收益,并推動其可持續發展;而且建立在溝通與咨詢基礎上的治理模式,能夠強化信任與合法性,其與可持續旅游原則是一致的。
再次,治理是旅游規劃實施的推動力。特勞斯代爾基于菲律賓的案例提出,好的旅游規劃應建立在廣泛的系統性評價基礎上,并與治理提升相結合,才能實現由理論到實施的轉化。而且更好的治理應當清晰界定地方、區域和國家的角色,并包括社區的投入,以在旅游業發展實現利益最大化的同時減少負面作用。
同時,治理是目的地適應變化的有效工具。巴吉奧等(Baggio,et al.)認為在目的地網絡中,各利益相關者之間的互動是動態性和受外部影響的。目的地系統之動態性的一個重要的特征就是其復雜性,而目的地變化正是發生在這種復雜性之中。因此,在將目的地作為網絡治理客體的過程中,治理是目的地適應變化的有效工具。
3.3 目的地治理模式
3.3.1 類型
斯文森等提出伙伴關系、產業集群、創新系統分別代表不同的治理模式。其中,伙伴關系模式適用于大多數目的地,產業集群模式和創新系統模式則僅適用于少數目的地。而弗朗科斯和艾曼紐雷(Frangoise Emmanuelle)則認為公司模式和社區模式是目的地治理的最基本模式,其中,公司模式重視主要經營者,但忽視與其他私營以及公共組織間的關系;而社區模式則是重視當地權威以及行動的合法性,強調主體間的合作。更深入地來看,社區治理模式是由行動者之間的交易性和個體性關系聯結而成的一種網絡模式,包括非正式聯系、知識和信任,而且在網絡形成和演化過程中動態性維度尤為關鍵;而公司治理模式則是以權威等級關系為核心,強調二元的視角。在此基礎上,豪爾(Hall)主張應從廣義的角度理解治理,并提出了權威型、市場型、網絡型和社區型4種目的地治理模式。
針對具體旅游目的地,博蒙特和德瑞治(Beaumonta Dredge)基于澳大利亞紅市(RedlandCity)的實證分析,提出了3種類型的目的地治理結構:當地委員會領導型、參與者主導的社區型、旅游機構領導的產業型;奎茲特(Ozttir)通過荷蘭阿姆斯特丹(Amsterdam)和土耳其安塔利亞(Antalya)的比較,提出政權類型會影響目的地治理模式及其具體形式,因此,兩城市的治理模式是不同的;安格勒等(Angella,et al.)則通過對歐洲13個目的地的比較,根據管理者特征、管理者控制的資金數量、財務模式、參與者的數量、元管理參與者的數量之指標對目的地治理模式進行了劃分。同時,對于景區型目的地來說,所有權、經營權等的多元化往往會推動形成不同的治理模式。蘇等(Su,et al.)借鑒產權理論與公司治理理論,根據所有者、經營者、監督者、控制方式和收入分配共5個維度,將中國自然景區型目的地治理模式劃分為3種:租賃模式、非上市股份制模式、上市股份制模式;艾格雷斯(Eagles)針對公園及保護區型旅游目的地,按照資源所有權、管理收入來源、管理主體等的不同共識別出36種治理模式。
3.3.2 評價
善治是國外目的地治理模式評價的主要標準。其中,合法性、透明性、責任性、回應性等是善治的核心要素,也是國外目的地治理模式評價研究的最基本評價維度。薩皮若(Shapira)提出好的城市旅游治理應具備可持續性、去中心化、公平性、有效性、透明性、責任性和公眾參與之特征。艾格雷斯基于公園和保護區之景區層次的目的地,借鑒格雷漢姆提出的合法性、績效、方向和愿景、責任性和公平5條善治原則,采用聯合國開發計劃署(UNDP)提出的公眾參與、共識程度、戰略愿景、對利益相關者的回應、效率、效益等10個指標評價了國家公園模式、半官方模式、非營利模式等8種治理模式;杜斯查沃等(Duitschaever,et al.)基于游客感知的視角,采用相同的指標評價了加拿大安大略(Ontario)省立公園和哥倫比亞(British Columbia)省立公園的不同治理模式,并通過對比發現前者半官方模式的治理更接近善治。博蒙特和德瑞治則提出目的地治理有效性應包括如下幾個維度:積極的文化、構建性溝通與社區參與;透明性和責任性;愿景和領導能力;認可多元化,并追求平等和包容性;發展知識,學習與分享專業知識;參與者的角色與責任明確,清晰的執行結構與網絡進程。此外,還有學者提出應從包容性、責任性和一致性等維度來評價旅游伙伴關系。
3.4 目的地多層次治理
全球化既推動了治理理論的形成,又為治理實踐提供了廣闊的空間。全球化使治理的空間層次已不再局限于單個國家內部,超越國家層次的治理以及全球治理已成為治理的重要內容。因此,治理可以發生在由擁有不同形式權威的多元化行動者所構成的不同地理空間以及不同規模組織之中,其可被應用到全球、國家、組織和社區等多種環境中。基于此,庫珀和豪爾(Cooper Hall)認為,全球化時代目的地治理應超越國家內部區域層次,并提出了基于地理空間和獨立主權的旅游目的地多層次治理模型(圖3)。具體來看,國外學者對目的地治理研究的空間層次主要有全球、跨國區域、國家、國內區域、地方、社區等。
基于全球層面,世界旅游組織通過對全球687個目的地管理組織的問卷調查,全面評估了當前世界各地目的地管理組織的性質、形式、業務范圍等,以推動將卓越治理系統應用到實踐中,從而提高各目的地的績效。該調查表明,全球各目的地治理正在由傳統的公共導向轉向公司化,而且公私伙伴關系已經成為各目的地管理組織確保治理效率和組織績效的有效工具,但是當地利益相關者參與目的地決策和規劃進程的程度仍然相當低。
基于跨國區域層面,由歐盟“歐洲的明天與文化遺產”行動資助的“歐洲可持續城市旅游治理項目”構建了歐洲范圍內可持續城市旅游的新型治理模式。該項目以奧地利、保加利亞、德國、希臘的11個城市為案例和海德堡、格拉茨、塞薩洛尼基、大特爾沃諾4城市為“最佳實踐”,具體探討了當地機構參與城市旅游治理的機制,并構建了基于當地機構參與的可持續城市旅游治理模式之整合性框架體系。伯格(Borg)重構了區域旅游發展戰略實施的“指揮鏈”(chain ofcommand),強調旅游委員會、目的地管理組織等的組織結構、能力以及治理是目的地成功的重要因素,并根據西班牙、法國、英國、奧地利的具體案例提出私營部門亦需要參與目的地旅游戰略的制定與實施及注重正式與非正式手段的平衡,以能夠有效控制區域旅游營銷的進程。
基于國家層面,戈奧曼(Goymen)基于土耳其21世紀80年代以來旅游業發展之縱向維度,解析了旅游業發展模式與治理的動態演變之間的關系——土耳其80年代以來的政治變革帶來了國家旅游行政體系的革新,并推動旅游治理模式出現新的變化:新的行動者和新的合作伙伴關系,而且這種新的治理精神在旅游促銷、旅游基礎設施建設、旅游教育、旅游環境維護等領域已經得到實踐;迪內卡(Dinica)基于推動可持續旅游實現的政策措施視角,分析了荷蘭旅游業治理問題,提出了4種新的協調模式:建立荷蘭旅游業基金、激勵自愿參與“藍色旗幟”認證、更新“國內水上體育活動環境管理”之治理工具、激勵自愿參與“環境晴雨表”認證,并提出國內各地方層面的行動固然重要,但需要在國家層次建立新政策與調控機構以推動地方行動的有效開展;奧茲特克和特豪斯特(Ozturk Terhorst)則基于土耳其國家層面入境旅游視角,分析了全球旅游價值鏈治理模式,并根據荷蘭客源市場之案例發現該價值鏈是根植于目的地國家而不是客源國。
基于國內區域和地方層面,國外學者多是針對具體目的地治理實踐進行案例研究。代表性研究成果有:庫珀等(Cooper,et al.)基于澳大利亞黃金海岸線區域型目的地,實證研究了利益相關者在目的地治理中的地位;維格納提(Vignati)基于莫桑比克馬普托省層面的旅游價值鏈分析(VCA),提出對話與合作能夠推動目的地的有效治理;于克賽爾等(Yuksel,et al.)以土耳其海濱型目的地貝萊克(Belek)為案例,提出目的地治理中應該去中心化。此外,托馬斯和托馬斯、印度公平組織(Equations)、吉爾和威廉姆斯(Gill Williams)、諾丁和斯文森、康提和皮瑞雷(Conti Perelli)、博蒙特和德瑞治等分別對英國、印度、加拿大、瑞士、意大利、澳大利亞等各國的目的地治理進行了案例研究。
基于社區和旅游區層面,國外學者從小尺度范圍的視角對多元化的目的地治理實踐進行了案例分析和比較研究。針對社區層面,吉默爾和瓦特(Jamal Watt)提出了社區目的地治理的概念,并強調治理需要多數人的參與而不是僅將之掌控在少數人手中;博瑞特力等(Beritelli,et al.)基于交易成本、權力均衡、相互依賴、信任與控制、知識、非正式和個人聯系等多個指標對瑞士12個社區型目的地治理實踐進行了縱向和橫向兩個維度的比較,提出目的地治理結構的差異本質上取決于一系列因素,如社區的歷史、長期發展進程、當前的環境等都會影響信任并進而影響治理結構及其演化,并發現,社區目的地管理組織之委員會的規模若過大,會因交易成本過高而導致低效率;若過小,則會存在道德風險;弗朗赤、馬蒂尼和巴佛等通過對意大利、德國等6國鄉村社區目的地的實地調查構建了社區型目的地治理模型(圖4)。針對旅游區層面,弗朗科斯和艾曼紐雷分析了法國4個山地旅游區的治理實踐,提出了基于政治、經濟、公民、消費者4個領域的目的地治理分析框架;艾格雷斯、杜斯查沃等研究了公園景區的治理模式,而卡菲和吉賓斯(Caffn Jobbins)、衛斯理和布佛爾(Wesley Pforr)則對摩洛哥、突尼斯、澳大利亞海濱旅游區的治理方式、治理能力等進行了研究。
3.5 目的地伙伴關系治理
作為現代治理理論的基礎,伙伴關系是一種多元行動者之間的動員和合作機制,其目的是形成能夠直接影響所有成員的政治共識和行動共識。公共、私營以及公眾之間的伙伴關系是可持續發展和《21世紀議程》的原則,也是推動可持續旅游發展的戰略工具。作為一種新的目的地治理方式,公私伙伴關系正在實踐中被國外各目的地作為提高治理績效以及目的地整體績效的有效工具。
國外目的地伙伴關系治理研究主要有兩個主題:伙伴關系動態進程、伙伴關系評價與評估。基于前者,瑟琳和查韋斯(Selin Chavez)認為伙伴關系治理是在財政限制背景下減輕政府資源不足的手段,并構建了一個由前提(包括危機、發起者、授權、共同愿景、領導能力、激勵等因素)、問題設定(基于資源依賴、合法利益相關者的共識、共同問題的界定、利益相關者的利益感知、利益相關者突出性感知等)、目標設定(包括建立目標、制定基本規則、聯合信息獲取、尋求替代選擇等)、結構化(包括關系正式化、角色分配、任務闡述、設計監控與控制系統)、結果(包括項目、影響和利益取得)共5個階段構成的旅游伙伴關系演化進程模型,同時以美國鷹谷(Eagle Valley)為案例對之進行了實證研究;羅伯斯和辛普森(Roberts Simpson)提出旅游政策制定中相關主體的廣泛參與仍未實現,并根據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的案例構建了由政府、私營部門、非政府組織、當地社區等多元化主體參與的整體性旅游伙伴關系模型;歐洲可持續城市旅游治理項目重視政府、私營部門、社會的三角伙伴關系,并提出一個由框架性條件、伙伴關系進程與行動、可持續含義3個維度構成的整合性可持續城市旅游有效伙伴關系模型。基于后者,羅伯斯和辛普森采用各主體對資源依賴的認知、利益獲取的認知、決策能否得以實施的判斷、利益相關者的參與范圍、召集者的合法性、目標形成等維度對伙伴關系進行評價;奧格斯坦和瑙利斯(Augustyn Knowles)則將專業化準備、適當的深層次目標、擴展性結構、效率和有效性、可持續性等視之為旅游伙伴關系成功的主要因素,并對英國約克郡的旅游公私伙伴關系績效進行了評估;馬赤和威克森(March Wilkinson)將網絡和利益相關者分析用作評估區域性旅游伙伴關系的概念性工具,并據此對澳大利亞獵人谷(HunterValley)旅游區之旅游網絡中組織與個體之間的關系進行評估,進而發現其中公共部門的參與具有主導性而私人部門參與不夠;凱利等(Kelly,et al.)構建了由背景、進程、結構3個要素構成的旅游伙伴關系有效性評價之概念模型,并提出了由利益相關者代表性、問題領域的共識、對伙伴關系的忠誠、生產效率、社會學習等7個評價指標。
3.6 目的地協作治理
協作治理是治理范式的一種新模式和新戰略,其涉及政策制定與實施、公共項目管理等內容。協作治理的核心理念是將多元化利益相關者與公共部門聚集到一個共同平臺以實現共識導向的治理。基于此,沃南等(Vernon,et al.)分析了旅游政策制定中參與者的協作機制,以英國凱爾登區(Caradon)議會1991-2006年的可持續旅游戰略制定為案例,研究了參與者的協作范圍、協作強度、共識取得程度等,并強調治理要重視政府部門在推動自下而上的治理中的角色、時間動態性進程以及創新等因素;羅伯特森(Robertson)的案例研究表明,協作治理實施需要政府具有協作性,并以參與者而不是管理者之身份參與,且協作中參與者的自我利益中心因素會導致“協作惰性”;載皮爾(Zeppel)探討了澳大利亞低碳旅游發展中的協作治理實踐,并對不同部門之行動倡議的責任性、透明性、參與性、結構、有效性和權力等進行了比較。
3.7 目的地網絡治理
網絡是能夠影響政府、企業、公民社會之間協作行動的正式或非正式安排。治理之多元行動者往往會形成網絡結構,因此,協作網絡以及網絡治理也正在成為國外目的地治理研究的一個新主題。國外目的地網絡治理研究主要是關注目的地網絡形成、構成要素及其結構特征。馬赤和威克森構建了澳大利亞獵人谷旅游區的商業網絡,并分析了由消費者、供給者、競爭者、互補者及旅游區自身共同組成的價值網絡;羅伯特森分析了巴西里約熱內盧瑞德旅游(Rede Turis)之協作網絡的類型及其形成與發展,提出在旅游網絡中利益相關者之間并沒有必然的沖突;奧茲特克和埃瑞丁(Ozturk Eraydin)構建了包括政策與規劃網絡、行動導向網絡兩個層面的可持續旅游網絡模型,并以土耳其安塔利亞為案例進行了模型應用與檢驗;在提出用網絡測量法來研究目的地治理的基礎上,庫珀等運用網絡分析法對澳大利亞黃金海岸線區域旅游網絡的等級(degree)、緊密度(closeness)、中間性(betweeness)、特征值(eigenvector)等進行了測量。
4 研究述評與展望
基于以上對國外相關研究文獻的總體分析,可以看出國外現有目的地治理研究能夠將治理理論的相關成果引入并用之解析旅游系統的復雜性和動態性,而且研究者已經在目的地治理的概念與內涵、模式構建、績效評價等一些問題上取得一定共識。從實踐層面,國外研究者關注各個國家或地區重要旅游目的地的治理實踐經驗總結及其進程與模式優化的研究,并特別重視地方層面和社區層面目的地之多元化治理模式的構建。從最新研究趨勢來看,國外旅游目的地治理研究正在得到越來越多研究者的重視,而且目的地治理實踐的空間范圍正在由傳統的中心區域歐洲向其他地區延伸。但是,目前旅游目的地治理研究并不完善,還需要從以下5個方面來進一步加強與深化。
4.1 國外目的地治理理論的體系不健全,尚需繼續深化而真正將目的地與治理兩個概念轉化為一個概念
治理是一個適用性廣泛的概念。因此,將其引入目的地管理領域尚需對其概念與內涵進行清晰界定。國外現有研究中,有很多學者并未對概念界定,而直接使用治理作為其研究主題,這直接導致其研究主題的模糊性。現有理論研究多是從治理模式、善治、網絡、制度等某一視角的研究,缺少系統性;實踐層面研究雖對治理理論有所引入,但也大都是簡單的理論介紹。進一步的研究要更全面地引入治理理論,全面探討治理與目的地復雜性之間的內在邏輯聯系,構建目的地治理的概念、主體、客體、模式以及評價指標等,并建立目的地治理之共同的概念性框架;要強化對目的地網絡治理的整合性研究,更全面地采用網絡分析法評估目的地網絡,從而真正將目的地與治理兩個概念轉化為一個概念。
4.2 國外目的地治理研究領域不夠廣泛,尚需將旅游目的地公共事務整體性納入研究范疇之中
雖然庫珀等已經提出治理之對象既包括決策性事務,又包括執行性事務,但是國外目的地治理研究大都是以決策性事務為中心,關注的領域是政策制定、旅游規劃、戰略制定等,而針對執行性事務的研究僅集中在目的地營銷方面。因此,進一步研究中,決策性事務治理的范疇應該擴充到其制定、實施與評估的多個層面,執行性事務治理尚需在目的地營銷基礎上進一步擴展到旅游公共服務、旅游資源保護、旅游環境維護、旅游教育培訓等多個領域。而且對于執行性事務治理研究要特別關注其動態進程性、長效性和持續性,其中相關制度設計是現有研究尚未涉及、但的確值得研究的重要課題。
4.3 國外目的地治理研究案例的空間分布具有局限性,尚需進一步拓展并注重目的地治理之個性研究與共性研究的整合
基于空間分布,國外目的地治理研究所選取的案例主要集中在歐洲,這與歐洲是治理理論的起源地有密切關系。歐洲的英國、德國、瑞士、土耳其等是國外目的地治理研究之案例地的主要所在國,而且這些國家的治理實踐也超越了政府管理層面治理內涵而強調政府與社會的共同治理和自組織治理。與之相比較來看,針對亞洲、非洲等國家的案例研究較少,而且現有的少數研究也多針對政府管理層面之治理實踐。同時,就某一國家或地區內部來看,研究者選取的案例也多集中在少數幾個成熟目的地,這導致目的地治理研究之結論缺少共性。也就是說,國外目的地治理研究結論的適用面尚難以擴大,類似“歐洲可持續城市旅游治理項目”之具有一定空間跨度的研究尚較少。進一步的研究,一方面要注意選擇歐洲以外的更多國家或地區之目的地作為研究對象,從而探索更多元化的目的地治理實踐模式;另一方面要注意在政治、經濟等因素具有一定共性的范圍內進行較大尺度(包括跨國區域、國內區域、同類型目的地等多個維度)的研究,從而探索具有更廣泛適用性的目的地治理之共性因素。基于亞太地區旅游業的快速發展,要加強對該地區主要國際旅游目的地治理之案例的研究。
4.4 國外目的地治理研究對非政府主體參與治理之實現機制的關注較少,尚需構建公眾參與旅游目的地治理之有效機制
治理要求的是多元行動者的行動和合作機制,因此,利益相關者參與是更具有回應性和更有效的治理方式。國外現有研究中雖然已有基于網絡分析等視角對目的地治理中參與者及其相互關系的探討,但是大都停留在概念化階段而尚未構建完整的利益相關者參與之實現機制。基于參與主體的視角,國外目的地治理理論與實踐的重要特征就是更廣泛主體的參與,這也正是治理理論之社會主導思想的核心體現。治理范式下政府與公眾的關系是伙伴關系,公眾是治理進程的主要行動者。因此,目的地治理研究要與公眾參與理論相結合,研究如何讓公眾有序、有效的參與到目的地治理實踐中,探討公眾參與治理的可行性機制,并基于制度視角構建相應的制度保障機制。
4.5 國外目的地治理研究對治理理論在發展中國家適用性及其實踐的研究較少,尚需加強發展中國家特別是中國目的地治理的理論構建和實踐應用
治理范式是在民主化程度、公眾參與意識及能力均較高的國家所發展起來的一種理論,而發展中國家的情況與之差異較大。這表明,發展中國家目的地治理不可能簡單套用發達國家模式,而應借鑒治理范式而對其現有治理模式進行優化,并注重對公眾參與意識的激發和參與能力的提升。
對中國來說,治理范式正在得到國內公共管理領域的接納,公眾參與國家或地區公共事務治理已經成為公共管理體制創新的方向。但是由于傳統行政管理體制的限制,各界對目的地治理理念的理解尚停留在初步認知層面,實踐中政府過分主導現象突出。因此,我國目的地治理理論尚未得以構建,實踐模式也尚處在傳統公共行政范式的限制之下。基于此,研究中國目的地治理理論與實踐是未來的一個重要課題,將對推動中國旅游業可持續發展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