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英格蘭人為精神、文化方面的需求而前往歐洲大陸游歷的做法由來已久,可以追溯到中世紀之初、甚至更為遙遠的時代。在中世紀,英格蘭人除了因外交、軍事和商業等原因而旅行外,還以朝圣者、騎士和學者等身份前往歐陸。近代之初,知識結構的變化、人文主義的影響、紳士教育重點的轉變及國際外交實踐的影響,催生了新型的教育旅行。到17世紀中葉,因英格蘭社會上層的政治經濟需求、紳士階層提高自身素養的需要以及部分英格蘭人對自身生活習性的反思,新的教育旅行(“大旅行”)開始得到認可和接受,逐漸成為一種廣受歡迎的社會傳統和習俗。
關鍵詞:英格蘭、教育旅行 紳士
中圖分類號:G40-0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13)04-115-120
英格蘭人為滿足精神或文化方面的需要而前往歐洲大陸旅行的做法由來已久,可以追溯到中世紀之初、甚至更遙遠的時代。近代初期,牛津學者首先開啟赴歐洲大陸尋求新知識的先河,此后,派遣貴族青年前往歐洲大陸進行教育旅行,逐漸成為訓練宮廷精英熟悉國際事務和世界文化的一種方式。在16、17世紀中,前往歐洲大陸各地旅行,并在各文化、教育中心學習,進而完成自身的教育,逐漸成為英格蘭上流社會的一種時尚,成為掌握近代語言和歷史,學習各種體育技能,熟悉社交禮儀的一種重要方式,而教育旅行則逐漸被確立成一種社會傳統和教育習俗,被看作是上層青年教育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到1670年理查德·拉塞爾斯杜撰“大旅行”一詞以指稱此前的教育旅行時,它已然成為一種既定的社會習俗,有著其固定的路線與主題。
英格蘭人教育旅行的傳統源于何時?它興起和發展的背景是什么?它又何以會受到上層社會的鐘愛?對于這些問題,國內學界很少有人對其進行深入探討。本文在綜合利用西方學者的研究和解讀早期文獻的基礎上,試圖對前述問題進行回答。
一、早期的教育旅行
英格蘭人對教育旅行的熱情可以追溯到中世紀之初,甚至羅馬時代。在中世紀,除了出于外交、軍事和商業等目的而進行的旅行之外,英格蘭人還以朝圣者、騎士及學者等身份前往歐洲大陸。盡管橫渡英吉利海峽并前往歐洲大陸旅行,往往會歷盡千辛萬苦,且會遇到重重危險,但每年都還是有數以百計的英格蘭男女奔赴國外,前往歐陸游歷。英格蘭人喜愛旅行的傳統如此深厚,以至于一名編年史家發出了這樣的感嘆,“那片土地上的人們散布于世界各地,在世界各地旅行成為他們的一種文化”。其描述雖不無夸張,但也足見英格蘭人對旅行的喜愛。
朝圣是因精神方面的需求而前往歐洲大陸進行的旅行。英格蘭人很早就對朝圣充滿熱情。據說,在公元6世紀的某一天,教皇格雷高利一世在羅馬的集市上見到一些金發的盎格魯男童,并發出了這樣的感嘆:“他們不是盎格魯(野蠻)人,而是天使”,并宣告要將他們轉變為基督徒。在隨后的數個世紀中,在基督教教義感召下,無數信徒開始了他們的天涯歷程,并踏上了“朝圣之路”。在《英格蘭教會與民族的歷史》一書中,比得也提及7世紀晚期眾多英格蘭人競相前往國外圣地朝圣的情況。盡管朝圣之旅充滿危險且費用高昂,但在整個中世紀,它始終吸引著包括貴族和貧民在內的大量善男信女。
在英格蘭,最受歡迎的朝圣地有三個,它們分別是耶路撒冷、羅馬和西班牙康波斯特拉。圣地耶路撒冷是朝圣者最希望前往的地方,但戰爭、旅行花費及途中艱險常常讓許多人忘而卻步。相比之下,羅馬和康波斯特拉的圣詹姆斯神殿則更受朝圣者歡迎。從14世紀至16世紀初,普通年份前往羅馬的英格蘭朝圣者人數在75-200人之間,而在大赦年前去的朝圣者數量則多達800人左右。由于時間和金錢的限制,一些朝圣者會選擇較羅馬更近的地方。到15世紀,圣詹姆斯神殿成為許多人的首選。在1434年,僅僅是亨利六世發放給前往該地朝圣者的許可證就有2433個之多。對于一個16世紀前人口不超過300萬的國家來說,這一數字足以說明當時在國外朝圣的英格蘭人不在少數。
雖然有學者認為,將朝圣作為教育旅行有些牽強,不過,朝圣之旅的確對實踐者具有教育的功效,它不僅滿足了他們謀求精神升華之需,也讓他們增長了對更廣闊世界的知識,增加了對他們外部世界的了解。
騎士為獲取實戰經驗而前往歐洲大陸參加比武大會的旅行,是中世紀時期英格蘭人教育旅行的又一種形式。中世紀英格蘭教育的目標之一便是培養騎士。在騎士的教育中,國外旅行發揮著一定的作用。這一時期,騎士用以報效封建領主和國王的是他們的軍事技能,作為模擬打斗,馬上比武大會是騎士軍事技能理想的訓練和測試場所。英格蘭權力當局常常因政治原因而周期性地禁止境內舉行馬上比武大會,騎士們為了獲得實戰經驗就不得不前往國外。威斯敏斯特的馬修注意到,新受封的英格蘭騎士通常都會游歷到歐洲大陸,并借助軍事技藝來展示自身的勇武。曾經有一次,亨利三世封授的80名騎士全都前往國外參加了比武大會。法國比武大會的壯觀和激動人心及其提供的檢驗軍事技能的機會吸引著英格蘭騎士,因為,正如F.沃爾·康利什評論的那樣,“英格蘭的騎士制度沒有歐洲大陸那么絢麗多彩”。盡管比武大會后來失去了其嚴肅的打斗色彩,更多地成為了一種社會消遣,不過,它們確實讓英格蘭貴族有機會以此為借口到國外旅行,前去體驗多姿多彩且激動人心的生活。
學者和學生為學術造詣而進行的歐洲之旅,是中世紀英格蘭人教育旅行的主要形式。在中世紀時期,學者和學生也加入到了朝圣者、騎士、使節、商賈以及普通士兵的行列,前往歐洲大陸游歷、學習。從12世紀到14世紀后期,企圖在教會或政府謀取職位的人主要前往巴黎和博諾尼亞的大學學習。當時,巴黎大學以傳授文科諸藝和神學而出名,博諾尼亞大學則是歐洲教會法和民法研究的中心。希望獲取醫學學位的年輕人則通常前往薩勒諾,那里有歐洲首屈一指的醫學校。在12、13世紀,歐洲主要的大學便已蓬勃發展起來,它們的聲望招徠了許多英格蘭學生。當然,英格蘭學者在歐洲大陸的目的地并不僅限于法國和意大利。在12世紀,還有相當數量的英格蘭學者前往西班牙尋求阿拉伯科學。
在14世紀下半葉和15世紀初,受牛津和劍橋聲望日漸增長、巴黎大學成員就教皇的分立而產生的分歧、歐洲戰爭特別是英法戰爭日漸殘忍并波及廣闊的地區等因素的影響,年輕學者更多地選擇待在國內,歐洲主要大學外國學生的數量開始減少。例如,在1383年,巴黎的英格蘭一德意志同鄉會僅僅剩下寥寥數名學生。盡管在國外游歷學生的數量在下降,但仍然有相當數量的英格蘭人入讀歐陸的大學,特別是意大利的大學。到復興古典的文藝復興時期,博諾尼亞大學吸引了無數的英格蘭學生。據該校的記錄,除有約50名英格蘭人在那里獲得了教會法或民法博士學位外,還有許多雖沒有獲得學位卻在那里學習過的英格蘭人。15世紀期間,帕多瓦大學在民法學研究方面聲望直追博諾尼亞,而它在醫學和神學研究方面也日漸獲得聲望。現存的記錄表明,在15世紀期間,有18名英格蘭人在那里取得了學位。這些前往歐洲大陸學習的英格蘭人成為了中世紀知識網絡的組成部分,他們的遷徙、流動也成為英倫諸島與歐洲大陸進行文化聯系的一種重要方式。
二、新型教育旅行的出現
近代之初,英格蘭出現了新型的旅行者。他們前往歐洲大陸游歷、學習,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在學術上取得成就,更是為了研究周圍的世界,以更好地為國家和君主服務。這些具有強烈現實關懷的社會精英成為近代教育旅行的先行者。新型教育旅行的出現,大致有如下幾個方面的原因,即:知識結構的變化、人文主義傳播及其對紳士教育的影響、國際外交實踐的影響。
首先,知識結構的變化。在中世紀,知識主要被當作神學的婢女,而在文藝復興運動中,知識成為了生活的指南。認知的變化帶來了新的教育觀念,而新教育觀念的出現就意味著教會百科全書式的講授方式即將被取代。在這一過程中,中世紀的知識結構逐漸遭到淘汰,老套的“三藝”和“四藝”相繼被取締,此前似乎極為重要的一些研究遭到漠視、甚至是徹底的拋棄。相反,源于意大利的人文主義在英格蘭日漸受到青睞。在英格蘭,人文主義的主要進展是通過牛津學子的意大利之旅實現的。15世紀中后期,威廉·格雷、約翰·弗里、羅伯特·弗萊明、約翰·岡索普以及伍斯特伯爵約翰·提普托夫特等牛津學子先后前往意大利尋求人文主義學問。16世紀初,為給英格蘭的學術奠定基礎并在自己的國家開始人文主義研究,威廉·席林、威廉·格羅辛、托馬斯·林納克、托馬斯·拉蒂莫、卡斯伯特·湯斯托、約翰·科列特、威廉·李利等新一代牛津學子也紛紛前往歐洲大陸,特別是意大利學習。就學術而言,他們在學成歸來后向英格蘭介紹了在國外學習到的人類思想的精華,并賦予其本土特色。他們所樹立的榜樣推動了“為教育而旅行”觀念的發展,成為英格蘭文藝復興時期尊重國外教育的源頭,是英格蘭近代教育旅行傳統的奠基人。
其次,人文主義傳播及影響。隨著人文主義向英格蘭的傳播,人們對各種有關市民生活的古代理念再度發生興趣。市民人文主義要求,純粹的經院主義讓位給“一個人的教育應當讓他為社會、國家和君主服務做好準備”這樣一個概念。在《行政者》(1531)一書中,托馬斯·艾略特爵士在討論紳士教育的問題時,便是以“為國家服務”的原則為基礎的,“自貴族子弟在母體中孕育之時起,在培養他們的才智時,我的目標無疑是讓他們能夠管理公眾事務”。與此同時,在伊拉斯謨、托馬斯·莫爾及約翰·柯立特等人的努力下,人文主義教育理論被引入到了正在經歷經濟、社會和宗教重組的英格蘭。它倡導復興古典拉丁語,考訂古代文本,刻苦學習,實現為履行公職做好準備的教育和道德目標。人文主義理念的引入對都鐸王朝統治時期英格蘭的教育和社會結構產生了深遠影響。
再次,紳士教育重點的轉變。在人文主義傳人之際,以君主為中心的宮廷正日益成為英格蘭政治生活的中心,而貴族權力則日漸衰落;與此同時,由于市民人文主義對教育的強調,貴族教育的方向由著眼于向領主服軍役轉變到以向國家服務為目的。通過擔當顧問、使節、行政官員、地方法官或省區官員等職務來履行自己的職責,逐漸成為貴族或紳士最重要的公共職責。另一方面,在王室正謀求加強對地方控制的同時,土地和貿易領域也隨著封建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變而出現了一系列新的機遇。此外,在亨利八世統治時期,他一心希望英格蘭能成為歐洲大國,需要身邊有精通外交、了解歐洲各國情況、能勝任各種職位的經世濟用之才。在這樣的背景下,智識能比刀劍更好地讓貴族為君主效力。
為了讓紳士們能夠勝任為國家效力的各種職位,需要促使他們接受文科方面的教育,而此種訓練在傳統上是為中世紀時期的騎士們所鄙視的。希望從事某些職業以為國家服務的貴族和紳士,開始獲取人文主義者推薦的大多數學科的教育,它們包括:語言、歷史、修辭學、算術、地理、哲學及古典作品。同時,胸懷抱負的紳士在宮廷的事業還需要另外一種教育。隨著宮廷發展為政府機構的主要力量,它逐漸成為英格蘭的文化中心。圍繞著君主本人,宮廷發展成為各種儀式和陳列的展示地,一個富有文化、人才濟濟之地。在宮廷之中,雄心勃勃的紳士除了需要具備學術能力及世俗知識外,還需要在談吐藝術、音樂、擊劍、跳舞、騎高頭大馬等方面展示出相當的能力。然而,這些是當時英格蘭教育無法提供的。于是,旅行成為獲取各種宮廷社交技能的前提,而前往國外旅行,獲取成為新的“多才多藝之人”所需的各種技能,逐漸成為青年紳士教育的一種選擇。
此外,歐洲各國所確立的國際外交實踐也推動了教育旅行觀念的發展。在15世紀,向它國派遣常駐代表的做法逐漸在意大利發展起來。到16世紀初,這種實踐開始傳播到歐洲“開化”了的其余地區。傳統上,一名派往國外的使節或大使往往帶著大量的文員、學者、牧師和仆役等扈從人員在各地穿梭往來。對其中一些人來說,參與一次外交使命不僅可以有效促進委派任務的完成,而且可以為個人發展和增長知識提供一種特別具有挑戰性、同時也是令人羨慕的機會。威廉·托馬斯這位第一本英文《意大利史》及《意大利語字典》的作者,便因此種而多次加入到英格蘭派往歐洲大陸的使團。在庇護人約翰·達德利的幫助下,托馬斯最終被任命為樞密院院長。當然,在這一時期,前往國外進行教育旅行尚十分困難,它不僅花費頗多,有時還頗為危險。因此,教育旅行的發展進程仍然十分緩慢。
三、教育旅行傳統的確立
在16世紀末至17世紀上半葉期間,教育旅行繼續發展。在伊麗莎白統治時期,上層社會更為深刻地認識到國外旅行作為教育方式的價值,通過旅行來完成教育,開始成為英格蘭紳士的一種習俗。一如西德尼·李指出的那樣,“盡管旅行的條件尚屬粗陋,但伊麗莎白時期的英格蘭上層階級卻前所未有地領悟到了旅行作為教育方式的價值。所有痛飲新文化之人,都曾到海外見識世界的奇跡。”17世紀初,對于那些希望日后在政府或外交機構中謀求職位的年輕人來說,大陸旅行的教育功效已經穩固地確立起來,而其方式在隨后大約兩百年的時間內都一直有效。到17世紀下半葉,獲取體現紳士素養和身份的技藝開始受到更多的重視。不過,英格蘭人旅行以成就紳士的做法已經有所不同。雖然在巴黎花費一段時間,以便到專門學校學習各種運動和技藝仍然普遍,但大部分旅行者的精力已轉向乘坐驛車在歐洲各地的省區城鎮穿行。既然觀光比研究行政管理、撰寫游記、乃至駕馭“高頭大馬”遠為容易,它作為一種教育形式,便逐漸為上層社會所接受,并成為一種“時尚”。不僅是大貴族和“勇武之家”,甚至于普通的鄉村紳士都希望打發自家子弟前去尋求這種時尚。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理查德·拉塞爾斯的《意大利之旅》于作者去世兩年后(1670年)在巴黎出版。在致讀者的序中,拉塞爾斯首先使用“大旅行”(grand tour)一詞,用以指稱此前英格蘭上層社會赴歐游歷的現象,并對旅行的教育功能和價值進行了系統的總結。通過強調旅行給人們帶來的益處,拉塞而斯為“在法國進行大旅行和在意大利周游”進行了辯解。aiii-e在拉塞爾斯及其他一些理論家的宣傳之下,“大旅行”作為一種教育形式逐漸為英國社會更多的階層所接受,成為被時人稱為“幼熊”的青年人教育的頂點。在“大旅行”的鼎盛時期,富有的地產階級子弟通常會到國外旅行三到五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他們中的一些人通常在一名私人教師及數名仆從陪同下,研究藝術,探訪建筑珍品,欣賞風景;他們時而混跡于大殿高堂中,時而游走于達官貴人間,學語言,習禮儀,并盡情地享受自身地位所提供的閑暇。
教育旅行(后來的“大旅行”)之所以能逐漸為英格蘭上層社會所接受,并成為一種廣受歡迎的傳統和習俗,大致有如下一些方面的原因。
首先,英格蘭上層社會的政治、經濟需求。在中世紀和16世紀初,貴族家庭為了獲得政治上的同盟者或擴大自身擁有的地產,往往采用相互結親的辦法來實現各自的目的,這導致貴族階層中早婚現象的盛行。到16世紀末17世紀,雖然早婚現象明顯減少,但仍有一定比例的貴族在13、14歲時結婚。其原因在于,一些貴族家庭的父母出于規避監護法庭的干預、搶先迎娶到女繼承人或在有生之年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子女的婚姻等目的,希望盡早讓子女成婚。與此同時,為了能夠讓婚姻得到法律的保障,他們也希望新婚夫妻能夠盡早圓房。不過,隨著有關健康與生育知識的緩慢傳播,貴族們逐漸認識到,過早圓房對男女雙方的健康都有害無益,而且,過早的生育對家族血脈的延續也極為不利。為此,他們常常采取讓年輕的夫妻先舉行婚禮并象征性地圓房然后便長期分居的做法。在這種實踐中,打發已婚男性出外旅行則是實現新婚夫婦分居的最佳途徑。于是,到17世紀初,經常發生的情況便是,新婚男人在婚禮舉行后的一天或兩天里,便被打發到歐洲大陸,去旅行一年或更長的時間,并借機完成其教育。
其次,紳士階層提高自身素養的需求。16、17世紀期間,教育在鄉紳階層的自我臆像中日益重要。在人文主義傳統中,學問總是與上流階層聯系在一起的,紳士是最適合于占有知識的。貴族接受相當的教育,以進行良好的治理,并維系整個國家健康的道德與社會秩序,這也十分關鍵。1561年,托馬斯·霍比爵士將意大利人卡斯蒂廖內所著《朝臣》一書翻譯成英語,這強化了謙恭、公民職責及報效國家等理想;同時,就何種性質的教育能夠向出身名門的青年灌輸文雅美德的主流看法同樣變得更為復雜,其涵蓋的內容也更加廣泛。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傳統的大學教育已經不能滿足紳士們的需求,國外旅行日益成為他們獲取更多知識的一個重要途徑。于是,教育旅行被一些人視為是年輕人體驗外部世界進而成為“完全意義的紳士”的最佳途徑。紳士通過在外部世界的親身體驗要比從通過閱讀書本更能了解世界。就閱歷在增長一個人紳士風度方面發揮的作用問題,托馬斯·柯雅特進行了如下的評論,“紳士風度本身就是優美的,但如果再加上對外國的體驗,那它則要卓越得多。”
再次,英格蘭人對自身生活習性的反思。在17世紀中后期,隨著歐洲大陸各種理念的傳入,法國越發成為“紳士及文明人”的評判者。在這一過程中,一些曾前往歐陸游歷的英格蘭人加強了對自身生活習性的反思。像伊夫林這樣的旅行者的反思,如:“在鄉村中獨居野處、意興蕭然的生活”,“自大而土氣的英格蘭人”,“我們憂郁的國民拘束的談吐”,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時人普遍承認,禮讓和友善之修養必須在海外才能獲得,因為“純粹的英格蘭人”是缺乏這些品質的。他“談吐粗俗,不易結識,待人粗魯”。即便是睿智而誠實的英格蘭人也開始為自身的舉止感到羞愧,并覺得他們必須極力拋棄一些英格蘭特性。包括詹姆斯·豪威爾在內的許多當時人認為,“島國居民”面臨著被孤立在其他世界公民之外的不利局面。他們的年輕人需要到國外旅行,以便他們能夠與那些“更有教養的外國國民,即那些首先為學問和知識教化的人們”交往。因為,在歐洲大陸的旅行能讓英格蘭紳士去除英式的土氣、談吐的尖酸及生活的懶散,讓他舉止更自信和得體。
結語
英格蘭人為精神、文化等方面的需要而前往歐洲大陸旅行的做法由來已久。在中世紀時期,基督教徒為了實現自身的救贖而進行的朝圣之旅,騎士為了獲取實際的打斗經驗并檢測自身的軍事技能而前往歐洲大陸(主要是法國)參加比武大會的旅行,學者和學生為了自身的學術造詣而進行的歐陸之旅,都可以看作是早期的教育旅行。近代之初,知識結構的改變、人文主義的傳播、紳士教育重點的變化及國際外交實踐的影響,催生了新的教育旅行。在這一時期,旅行的目的不僅是為了學術成就,更是為了研究周圍的世界,從而為國家和君主服務。與此同時,國外旅行作為學習現代語言、促進年輕人個人的發展和完善的手段而受到重視,被一些人視為是年輕人體驗外部世界進而成為“完全意義的紳士”的最佳途徑。在拉塞爾斯及其他一些同時代的理論家的宣傳之下,“大旅行”,也即此前的教育旅行,逐漸為英國社會更多的階層所接受。作為一種教育形式,它逐漸獲得社會的認同,成為被時人稱為“幼熊”的青年人教育的頂點。
責任編輯 何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