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國究竟有多少人口,也是個問題嗎?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們已經搞過六次全國人口普查了,如果想了解哪一次有多少,查查資料就是。2010年的第六次也就是最新一次,總人口為1370536875人,差不多14億。統計到個位,夠精確了,但新近的事實表明,這個數字大約還回答不了我國究竟有多少人口的問題。
新近的什么事實呢?河南鄭州先出了個“房妹”,陜西神木再出了個“房姐”。扯開一點看,如今的各種社會事件正在令漢語詞語不斷衍生出新的品種,以“房”來說,“房×”就是一個將來《辭海》修訂時或許會考慮收入的詞,異曲同工的,還有“表×”系列。后面的“×”可置換一親屬稱謂,約略表示當事人的大概年紀和性別。鄭州的“房妹”先是被曝有11套房,媒體一順藤摸瓜,發現他們家房子的總數是29套;神木的“房姐”被曝在北京的房產居然就有20多套!從事態的進展來看,雖然我們的親屬稱謂制度豐富多彩,“伯、叔、舅、姑、姨父”每令那個形單影只的“uncle”無所適從,至于成為人類學里的一個研究分支,但恐怕很快也會有用完之虞。
這些新近的事實與我國究竟有多少人口的關聯度又在哪里呢?“房姐妹”在我國的戶籍登記簿子上,都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或者說,她們明明只是一個人,在戶籍簿子上卻標明是不同的兩個人,她們有兩個身份證號碼或更多。按道理,這是只有孫悟空才駕馭得了的“分身術”,《西游記》里,大圣拔把毫毛,放在嘴里嚼碎,一吹,就能變化出無數個跟自己一樣的猴子,或搬運,或作戰。“房姐妹”是人嘛,自然要稍遜一籌,先是“變化”有限,“房妹”及其全家上陣統統“一變二”——事實上的四口人變成了簿子上的八口人,“房姐”則被曝出“一變四”;再是“變化”為躉房的目的之一達到之后,白紙黑字卻留下了抵賴不了的證據,全不如大圣完事身子一抖,又全能收回來。不過,即便只是“一變二”吧,在孫大圣統領的猴界不算什么,在人間也是極度驚人了,那可不是拔把毫毛的輕巧事情,一定隱藏著我們難以想象的腐敗。
戶口者何?《辭海》(1989年版)的解釋是:“住戶和口的總稱,戶有戶主,戶內每一成員(即人)稱一口。”作為一個法律概念,在我國已經有兩千多年的歷史。《史記·蕭相國世家》云:“漢王所以具知天下厄塞,戶口多少,強弱之處,民所疾苦者,以何具得秦圖書也。”這是說,劉邦在打江山的時候之所以對形勢了如指掌,得益于蕭何搶救并保留了秦的法律條文、地理圖冊、戶籍檔案等文獻資料。戶口從那時起,就是我們所獨有的一種人口管理方法,而管理的成效,能不取決于人口數據的真實可靠?
無論是鄭州的“房妹”還是神木的“房姐”,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家里也似乎沒有人位高權重,“房妹”的老爹事發之時也不過只是個區的房管局局長,“房姐”更只是縣農村商業銀行的副行長。官兒雖比芝麻小得多,能量卻大得驚人,多弄幾個戶口的事居然也易如反掌,那么我們就有理由擔心如今貌似鐵桶的戶籍制度,已經被捅得千瘡百孔了。因為即便我們的智商再低,也斷不至于相信偌大中國,擁有多個戶口的就是被曝光了的那一家和那一人吧!茍如是,事情未免太過湊巧。而倘若這疑心被坐實,又很可怕,放大了看,對我國究竟有多少人口就不能不感到狐疑了。
● 摘編自2013年1月23日《南方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