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新彩寫意花鳥瓷畫的文人風格

從釉上彩發展歷程來看，工筆與寫意是最主要的兩種風格，新彩瓷也不例外。發端于清末的新彩瓷毫無疑問在當代已日益躋身于主流，與工筆形式相比，寫意風格的新彩瓷顯然脫離了院體畫派氣息而更接近于文人畫風。于釉上彩寫意表現而言，工藝的復雜性使傳統古彩和粉彩均無力達到真正自由的文人寫意境界，而新彩卻能夠非常簡單地做到這一點，也正因此，寫意之風在新彩花鳥瓷畫中大行其道，并且逐漸摒棄了歷代寫意瓷畫的民間特色而更傾向于文人風格。從近現代的舊式文人風格到當代的新文人風格，新彩寫意花鳥瓷畫亦已走過了漫長的發展歷程，形成了其獨具魅力的藝術表現，值得我們對此進行深入探索與研究。

一、 近現代新彩寫意花鳥瓷畫文人風格的興起

新彩瓷謂之為新，而實際上卻已有長達二百余年的發展史，于清末時期即已由西方國家傳入，是西方工業化影響的結果。從其引入之初，快速的工業化生產以促進中國瓷業的復興，似乎成為其的主要使命，因而大量用于日用瓷中，多為花鳥題材，以油畫扁筆繪制，因而在技法上呈現出類同寫意的風格，但實際上大多并不具備真正的傳統文人畫意，相反具有濃郁的西洋油畫意味，在當時幾乎毫不為人所重。

清末民國時期釉上彩花鳥瓷畫的主流是新粉彩，但新彩已經引起了一部分瓷畫家的重視，如“珠山八友”之一的鄧碧珊即是涉足新彩花鳥瓷畫領域的先驅。這些早期新彩花鳥瓷畫藝術的開拓者，以與新粉彩文人畫相類似的形式來進行創作，取法文人畫意，構圖簡約、設色淡雅、筆法揮灑，開啟了新彩寫意花鳥瓷畫文人畫風的序幕。但是，近現代花鳥瓷畫名家對新彩均淺嘗輒止，難以形成氣候，其盛名為新粉彩所掩蓋，而實際上，其新彩寫意花鳥成就不可小覷，文人風格已初見端倪。

促使近現代新彩寫意花鳥瓷畫文人畫意進一步提升的是一些知名文人畫家的介入。如現代文人大家林風眠就曾經來到景德鎮，并創作了新彩《雄雞圖》作品，收藏于景德鎮陶瓷館。另外，著名文人畫家孫其峰、唐云、朱屺瞻、王個簃等等也曾在瓷上揮毫潑彩，創作了一批新彩花鳥瓷畫。這批名家雖仍屬淺涉，但其功力深厚，且新彩顏料易于掌握并適合于寫意表現，因而其新彩花鳥瓷畫作仍顯示出與文人畫相同的意趣，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近現代新彩寫意花鳥瓷畫的發展方向。

二、當代新彩寫意花鳥瓷畫新文人風格的繁盛

具有傳統文人風格的新彩寫意花鳥瓷畫在沉寂了相當一段時間后，于上世紀8 0年代末伴隨新文人畫運動而逐漸復興，在新的社會結構和文化語境中演繹出當代新彩寫意花鳥瓷畫的新文人風采。

當代新彩寫意花鳥瓷畫在改革開放初期即已開始萌生，但其藝術表現仍顯稚嫩，受輕視新彩瓷創作的傳統觀念影響，投身其中的名家大師亦不多，但從上世紀8 0年代末開始，越來越多的瓷畫大家以新彩為藝術語言進行新彩寫意花鳥瓷畫的創作，創作了不少膾炙人口的花鳥小品之作，并引領一大批后輩晚學參與其中，此時正值新文人畫的興起，其創作風格與新文人花鳥畫相類似，因而可冠之以新文人新彩寫意花鳥瓷畫。

新文人新彩寫意花鳥瓷畫的創作群體比較復雜，最初參與的主要為包括瓷畫大家在內的傳統陶瓷藝術家，如熊鋼如、戴榮華、劉平等不少大師均創作有不少新彩寫意瓷畫小品，他們普遍具有古典書畫藝術修養，因而畫作與文人花鳥畫極為貼近。上世紀9 0年代開始，大批具有學院教育背景的陶瓷藝術家開始崛起，亦有相當一批中青年陶藝家涉足于新彩寫意花鳥瓷畫創作領域。受日益加深影響的現代陶藝思想與實踐影響，其風格與傳統文人風格有較大差異，融入了大量現代西方藝術元素于其中，并與新文人畫相呼應，頗具時代氣息，具有更為鮮明的新文人風格。

近幾年，新彩寫意花鳥瓷畫發展更為迅速，雖仍處在新文人瓷畫的大旗之下，但隨學院陶藝家群體和中青年陶藝家力量的壯大，其創新步伐明顯加快。不少國畫花鳥畫家、油畫家等成批地進入到此領域的創作活動當中，其中部分人已經不是過去那種走馬觀花似的淺嘗，而是投身其中潛心創作，制作出一批完全意義上的新文人寫意花鳥瓷畫，對原有陣營形成日益擴大的沖擊。當然，新興力量的融入新彩寫意花鳥瓷畫領域，與其說是挑戰，毋寧說是機遇，在共融影響中促使其進一步發展。

三、新彩寫意花鳥瓷畫文人風格的具體表現

從整體來看，文人風格是新彩寫意花鳥畫的主導風格，即使是在進入2 1世紀后，新彩寫意花鳥瓷畫以文人風格為主的特征不但未發生根本轉變，還有擴大發展的趨勢，表明其仍然符合當代審美傾向，具有強烈的藝術生命力。新彩寫意花鳥瓷畫文人風格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主要方面：

第一、在構圖形式上。構圖是整個畫面的支架，也是反映“意”的載體，與創作作品的整體藝術效果有著十分重要的關系。在構圖時，應有意識地把觀者的目光吸引到所要表現的部分，有助于思想表達的要充分展現，突出主題，不必要的應刪減掉。但是有些作為陪襯的東西也不可省略，要概括處理，使它起到烘托的效果。構圖包括要表現的意境、內容和表現的方法等。新彩陶瓷花鳥畫的構圖應選擇自己最熟悉的、感受最深的事物，然后再收集資料，根據畫面和題材，充分考慮選用不同的器型，把自己的思想感情和對于藝術的見解，通過陶瓷的載體表達出來。新彩寫意花鳥瓷畫中的文人畫章法占據主導。新彩寫意花鳥瓷畫作品大多數以繪畫、書法和印章相結合的文人畫方式。盡管就當代而言，中青年瓷畫家在書法和印章方面的功力明顯欠缺，書法與印章日益處于弱化地位，但其形式上仍然得到保留，以體現傳統文人文化，這一構圖形式并將在很長一段時期內得到保持。文人畫具有構圖簡潔的特征，而新彩寫意花鳥瓷畫構圖均采取疏朗簡約的形式，注重留白處理。

第二、在創作題材上。當代景德鎮新彩花鳥畫已逐漸形成了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局面。當代新彩花鳥畫創作不僅僅要繼承和發揚前人的優良傳統，而且更重要的是深入生活中去寫生。重視對自然界中的花鳥直接觀察，寫生是創作素材的積累，它是創作的巨大推力。春天開放的百花，夏風中搖曳的荷塘，秋霜中開放的菊花，風雪中傲立的梅花以及自然界中各種美妙的花卉都是創作的源泉。只有深入生活，捕捉瞬間的生動感受，并將這種感受保持到創作中，故其作品才能形神兼備，生動自然。新彩寫意花鳥瓷畫采取的多為歷代文人畫中的傳統題材。植物方面如松、竹、梅、蘭、菊、荷以及蔬果等，均為歷代文人喜畫之題材。動物方面則有各種鳥類、馬、牛以及魚、蝦、蟹等，亦與歷代文人畫動物題材基本一致。

第三、在立意構思上。立意構思包括確定表達的內容和形式，即意在筆先。所謂“意”，作為作品中形象意趣的外延，它所流露出的是作者主觀情感的體驗，作者必須要對其所要表現的事物有所了解、有所感悟，然后才能夠通過作品表達出來，使觀者能夠和作者產生共鳴。構思醞釀意境是創作中的重要環節，意境是畫的靈魂，作者的自身環境，個人修養，心境差異以及審美情趣的不同，對于客觀事物的感悟也有所不同，因此每個作者之間創作出來的作品也是千姿百態，變化無窮。新彩寫意花鳥瓷畫中廣泛蘊涵傳統文人寓意，如松、竹、梅、菊、荷等象征文人高潔品質，在畫面意境上亦極力追求文人的悠遠與淡泊，滿含文人所崇尚的傳統儒家與道家思想，充滿自然生趣，體現“天人合一”的和諧境界，

第四、在技法的應用上。在新彩花鳥畫的創作過程中，材料、工具、技法也影響作品的最終效果。新彩陶瓷顏料是用一種乳香油來調配各種顏色，然后用一種經過化學提煉的樟腦油代替國畫中的水做稀釋劑。這種油直接關系到陶瓷顏料的濃淡虛實關系，而乳香油能夠使陶瓷顏色不宜干，同時經過高溫燒成后還可增加畫面的光亮度。在新彩花鳥畫創作過程中只有想法和藝術追求，而手上功夫不夠是不行的，沒有得心應手的“法”的支持，畫者要表現的“意”就很難達到。有了基本“法”的支持，還要考慮在創作花鳥畫時，注意到自己原本已經掌握的技法適合表現什么樣的景物。然后再考慮用什么樣的方法來表現對象的肌理和神韻。花鳥畫的創作除了使用傳統的先線描再上色的傳統繪畫的技法外，材料所產生的肌理現象都是能夠很好地起到烘托主題的作用。在現代新彩花鳥中，肌理制作的效果應用很廣泛，很大程度地幫助畫者表達出了自己的制作思路。我們常常聽到“筆墨當隨時代”，其實肌理的制作也有時代感，隨著技法的翻新，肌理的制作也層出不窮，好的肌理效果制作能夠增強畫面質感，添加作品的趣味性和觀賞性，使畫面渾然天成，升華主題。新彩寫意花鳥瓷畫曾一度流行排筆繪制，不過當代已多采用傳統圓毛筆繪制，無論是采用排筆還是圓筆，其揮毫運筆大都采取中國畫式運筆方式，力求筆力遒勁，注重功底，揮灑靈動、流暢自如。

第五、在花鳥畫的創作內涵上。花鳥是把作者的情趣和審美意識與自然景物融為一體。也就是寄情于景，是自然景物與作者精神的結合，同時也是心靈與自然的完美融合，在這個百花齊放的時代，面對五花八門的藝術現象，我們在創作中，難免會在形式和技法上花費大量心思，而不能顧及花鳥畫的創作內涵。在此情況下，有一個問題不得不引起我們的思考，那就是新彩花鳥畫是一門藝術，我們不能不斷地重復前人，這樣只會讓新彩花鳥畫漸漸走向庸俗，走向沒落，最后變為一門裝飾性手藝。而我們當代新彩花鳥創作需要重新審視和領會花鳥畫的內涵，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更好地利用陶瓷這個載體提升花鳥畫的氣質和品位。

現代新彩花鳥畫發展到今天，新彩花鳥畫不再是一種純粹的工藝品，也不是以前單純的生活器皿，而是藝術家們思想境界的深入和藝術家們對于生活的一種理解。數十年來，不少優秀的陶瓷藝術家們在藝術創作中融入新的審美觀點，在傳統的基礎上借用新的表現形式而進行探索、創作。他們打破傳統的技法本身界限，采用自己獨特的藝術語言無拘無束地進行創造，使得新彩花鳥以開拓、發展的姿態將傳統文化推向了時代藝術的高峰，同時也是歷史賦予當代新彩花鳥畫家們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