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貢嘎喇嘛在民國康南社會中有很大的影響,1932年巴安事變后,間接使西藏地方政府控制了鹽井,1940年貢嘎喇嘛轉世坐床后,貢嘎勢力積極參與政治,從中也折射出宗教勢力對康南社會的影響。由于康南社會的特殊性,宗教的影響很大,與社會上的各種勢力都有牽連,因此如貢嘎喇嘛這樣參與政治的便不足為奇了。
關鍵詞:貢嘎喇嘛;阿秋;康南
中圖分類號:K28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12-0171-02
1931年,被國民黨官媒宣傳為“康藏人民,自高叫‘康人治康’‘藏人治藏’的口號,做著帝王的夢,常與各地駐軍相沖突,繳收槍械,驅逐駐軍,戕害縣長……”②的巴安事變發生了。不過,當事人格桑澤仁卻回憶道“民國二十年春,黨部與駐軍發生沖突,人民一致擁護黨部,抵抗駐軍,革命情緒空前高漲。”③并于次年與貢嘎喇嘛發生沖突,軍統巴安組在1943年的調查中,認為此舉使藏軍“不發一槍一彈之力,坐得鹽井全境。”④折射出宗教力量在康南復雜社會中的重要影響。
一、貢嘎喇嘛生平及事略
貢嘎喇嘛于同治初年出生于鹽井宗巖村,家境貧寒,幼年為人放牧,二十一二歲時與孔大阿青一起游歷名山,次年在中甸“頗有所悟”,遂繞道前往鄉城貢嘎嶺“前生習靜之一小寺中”,“無人相識”,便于朔和寺出家,“進藏返寺后,屢著靈異,遐邇知名”,于是便引起貢嘎嶺和朔和寺對貢嘎喇嘛歸屬的爭斗,鹽井知事周道熙在征詢貢嘎喇嘛本人意見,貢嘎喇嘛取折中方案,以三年為期,在兩寺輪住,實際上終身未回貢嘎嶺。⑤1932年與格桑澤仁發生沖突后,由于鹽井地處漢藏雙方實際控制區域的邊緣,“藏方為籠絡計,即予貢嘎喇嘛以坑青虛銜(等于副噶倫職)。”1934年圓寂,在江卡溜桶江外一小村中轉世投生,⑥1940年次代貢嘎喇嘛于朔和寺坐床,為鹽井宗巖朔和寺呼圖克圖,1943年,藏方“謂貢嘎前世輸誠有功,準予世襲青職銜”。
由于貢嘎喇嘛年幼,實際上事務為相子阿秋等人所控制,所以使局勢更為復雜。阿秋等人積極參與政治,如在藏方實際控制的江卡組織巡防隊。據軍統巴安組1945年的調查,相子阿秋造謠格桑澤仁等聚集人槍,進攻西藏地方政府,試圖挑起康藏戰爭。⑦1948年,格桑澤仁取道江卡前往云南就醫,江卡代本以“格桑澤仁性情譎詐,心懷叵測,恐煽動沿途百姓反動,于藏軍將來不利,故防患于未來耳”⑧為由,不許其通過,與朔和寺貢嘎喇嘛的影響不無關系。
在經濟方面,當貢嘎喇嘛進藏襲職時,昂珠、阿秋、哈布堆等便以費用巨大為由,令鹽井鹽戶,“各將所做鹽田三次收曬數量,全部捐獻貢嘎”,并派人監視,此外尚有“強有力者及喇嘛寺”,以藏元一元收繳價值約二元半的鹽,“又有分文代價不出,令人民捐獻者,又有籍摩頂令人民獻納者,鹽戶披星戴月,所得無幾,大多數均被剝削凈盡矣!”⑨
1945年10月鹽井剛達寺派人至鹽卡隆天主堂試圖收回教堂所屬之土地,其憑據是“藏政府業將此項土地撥給喇嘛寺管業”,而事件的起因便是1944年貢嘎喇嘛進藏襲職時,所委派的相子不多受剛達寺達納格西的委托,將清末改為差民的原喇嘛寺佃戶重新劃歸寺廟,并驅逐土地上的外國人,“藏政府允予設法,即托英國人轉達法政府,并求美政府主持公道,旋得三國會同允許,愿將此項地土退換地方,外國人聽其出境,如有違拗,由地方自由處置,即殺斃勿論。”并擬發給公文,嗣因相子阿秋恐生意外,將公文收回,建議按行政次序逐級下發。①
二、康南宗教勢力的社會背景
貢嘎喇嘛及其勢力之行為在康南較有代表性,其社會背景是康區普遍信仰藏傳佛教,“人民專以佛教為皈依,每家均有先后叔爺、老輩、舅舅、弟兄、親戚歷代出家者,家家有關系,每逢變亂,發生事端,家庭一切物質金錢遷往寺廟”②,寺廟勢力也因此而膨脹,不僅僧人數量增加,隨著近代在藏區的軍事行動頻繁,槍支大量流入民間,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具有了類似貨幣的貯藏功能,如巴安的康寧寺因修整寺廟,急需用錢,變賣了部分槍支。在槍支泛濫的同時,寺廟的教規也十分松弛,相當一部分寺廟僧侶以搶劫為生,“康南除巴安康定寺、理化科耳寺康定屬之格瓦寺、居慮寺、日苦寺外其余難免不槍(原文,當為“搶”)人、不當匪的。”③同時,有的寺廟還兼營鴉片,如理化喇嘛寺據說有“煙余千鍋”,為康南一大煙窟,至于“小本經營,實不勝大計也。” ④有的觀察者因此感嘆,“俗■有云,‘出家人不愛錢,越多越好’,觀乎此,不崇為我西康佛教前途懼且悲也。”⑤寺廟力量情況試舉數例:
由于很多寺廟都擁有土地,用于出租,并管轄土地上的居民,因此,這部分力量也不應當忽視,如巴安仁波寺管轄喇嘛、農民1500人,巴安瓦竹寺管轄喇嘛、農民1100人,理化的喇嘛埡銀巴擔任地方保長⑦,正因為宗教勢力膨脹,加之康南在傳統政治上表現為政教聯合,因此出現了相子阿秋等人干預政治的情形。
三、康南的其他勢力
就康南社會而言,清代“國家御夷之法,至詳且備,至于其委任頭人,則從略焉。”⑧民國時期,政府的實際控制力有限,土司、土頭還有很大的勢力,擁有大量丁口及槍支,如:
槍支來源一部分系自當地駐軍“借出”,另一方面則從外地販進。大量槍支流入民間是藏區民間爭斗頻繁的結果,而不是原因。如巴安所屬的七村,“七村窮苦,皆喜爭斗”,“冷卡絕不敢來搶”⑨,“理化被定鄉攻陷兩次”⑩,持械抗糧事件亦時有發生。■ 更重要的是,對于與西藏地方政府實際控制區域較近的地方,還和漢藏軍隊糾葛不清,如1946年春,邦達家族在中甸被駐軍收繳販運的鴉片420斤,槍十二支,后來邦達多杰派兵越界在德欽搶劫由西藏運來的騾馬布匹,“此項貨物系中甸、德欽兩縣商人將來有絕大糾紛,復又搶劫。”
相比而言,在軍隊方面,如巴安駐軍1947年下半年只發額定薪俸的十分之一,“該團各連官兵,為維持生活計,各自生產,墾地幫工,營商開礦等事情,乃是該團官兵生活之唯一途徑。”頗遭當地民眾的鄙視。■ 社會心態上,“西康方面有佛教,康人不但自視為有文化,而且還認為文化極高,因此對于漢人也很藐視”。①因漢藏隔閡,康人“視我等為蠻子”,②因此,地方勢力對政府的態度也有相應的變化,如地塢次郎洛絨認為在發動大小事件后,“不但公家無責斥之言,尚需格外優禮相加,發動一次,給我一次公事,升我一次官”。③以巴安為例,“一般都有政治認識,野心頭人,受外宣傳之誘惑,內怨政治之不良,遂萌背離思想”,但是關鍵在于,因為康南普通民眾的宗教色彩極為濃厚,因此也限制了近代意義上政黨的規模與發展,④這是近代康區社會與內地大不相同之處。
四、小結
在中央權力下達地方的過程中,土司、喇嘛、縣長三者之間的勢力此消彼長,如理化縣“一切政務全操持與城內勒棠喇嘛寺”,“縣署不過為對付上峰之公告于喇嘛寺而已。”道孚縣“遇干吏則惟命是聽,遇慈吏則故為刁頑” 。甘孜的情形則比較特殊,因為與西藏接界,“藏番虐民甚于漢官百倍”,因此“縣境人民對漢官頗愛戴,惟漢官每簡任土司頭人以辦事,而事權遂操于頭人之手。”⑤雅江縣“縣令僅及于較近村落”,某些地區“民俗刁悍,加以僻邊,官廳無權過問,總有政令,亦置若罔聞,稍有不遂,則與縣府對抗。”⑥由于寺廟擁有武力,也時常與駐軍對抗,1923年,川邊陸軍一個營在中咱即被康南喇嘛繳械。⑦此外,寺廟也受一些民間團體的影響,巴安縣內的民間組織群樂會“在土著喇嘛有大實力”。⑧軍統在西康開展活動后,積極調查康南宗教力量,與國民黨一樣,兼以限制與運用,試圖將康南的宗教勢力納入到國家體制當中去,不過受力量和方法的限制,雖然取得了一些成績,但是并不顯著。
綜上所述,由于康南社會的特殊性,宗教的影響很大,與社會上的各種勢力都有牽連,因此如貢嘎喇嘛這樣參與政治的便不足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