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殖民女性主義視角下的《晚秋》

摘 要：《晚秋》是韓國著名導演、編劇金泰勇的一部新作。它以安娜和勛從相識到相戀的歷程為主線進行展開，描寫了他們周圍男男女女之間錯綜復雜的感情糾葛，這些感情糾葛看似混亂不堪，其實都是圍繞著一條主線：每位女性都在追求自己的理想愛情和婚姻。后殖民女性主義是在父權制社會的文化氛圍中，反對男性霸權，爭取女性應有的話語權和社會地位的一種思潮。擬運用后殖民女性主義來解讀《晚秋》中女性的自我意識和話語權的現實途徑，從而為解讀《晚秋》提供一個新的視角。

關鍵詞：《晚秋》；后殖民女性主義；自我意識；男性霸權

中圖分類號：G1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12-0206-02

金泰勇是韓國當代著名的導演、編劇。他的處女作《女高怪談2》榮獲了韓國2000年度百想藝術大賞新人導演獎。2006年，他導演的電影《家族的誕生》也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榮獲第27屆青龍獎最佳導演獎。而由其同名小說改編并由他執導的電影《晚秋》在2011年上映之后，便引發了巨大的觀影狂潮，最終橫掃各國影壇，獲得了無數的獎項。《晚秋》這部小說中的女性，不管是安娜在少女時代對王晶赤裸裸的愛情表白還是后來為了王晶而對現有婚姻的背叛，也無論是玉子對男妓勛的癡迷和依戀，這些行為暫且不從道德層面進行解析，但能表明她們都在試圖擺脫世俗的種種限制，努力追尋著自己心目中的理想愛情和幸福婚姻。金泰勇借用《晚秋》這一文本形式，抨擊了制造愛情悲劇的種種社會因素，維護了女性的形象和話語權威。這正是后殖民女性主義的職責所在。后殖民女性主義是在假設女性處于波伏娃所說的“第二性”的地位的情況下，努力瓦解歷史和社會造成的男性在社會生活和家庭生活中的霸權形象和話語權威，自覺維護和提升女性的社會地位和話語權。這部小說從三個方面展示了后殖民女性主義所要實現的這些目標。

一、女性大膽示愛

小說中所描寫的女性打破了我們對女性形象的慣性思維。在我們的思維習慣里，女性是柔弱的和被動的。而小說對女性的描寫似乎顛覆了女性的這種刻板形象。她們敢愛敢恨，有思想有主見。王晶是安娜的初戀情人，在她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的時候，就對王晶發起了主動而又大膽的愛情攻勢。她跑到王晶家，自稱是王晶的女朋友，把王晶的女朋友氣走，然后伸手擁抱了王晶，并大膽示愛：“我愛你，王晶，為了你，我愿意去死。”更讓人驚訝的是，為了證明自己對王晶的愛，安娜竟然“從抽屜里拿出一把精巧的水果刀，照著自己的手腕便劃了下去”。相對于安娜的不計后果的癡情，王晶似乎要理智和現實得多，在大學畢業后，在家人的安排下，王晶娶了一位富商的獨生女兒，他并不是不愛安娜，只是“是與天真無邪的年輕女友白手起家，還是與可以帶給自己光明前程的女人成家立業？王晶不是小孩子，他很清楚對他來說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毅然從安娜的世界里消失了”。在王晶結婚之后，尤其是在殺死丈夫之后，安娜暫時壓制了內心的狂熱感情。她對男人的態度開始變得冷漠，在從監獄回家參加母親葬禮的巴士上，她遇到了勛，雖然她覺得勛“這無疑是安娜見過的最英俊的男人，他的皮膚是淡淡的古銅色，眉毛濃密，眼神明亮，笑的時候，臉頰有深深的酒窩。況且他穿得又很得體，很容易讓女人對他產生好感。”但她給勛的印象卻是“那個女人（安娜）依舊看著窗外，連看都沒看自己。”“這個女人，看上去明明很年輕，應該是會關注異性的年紀吧？可是她偏偏懶得多看自己一眼！”可是她心中的對愛的執著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有絲毫減弱，到了后來似乎更強烈了，因為王晶來約她私奔，她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在她還是個少女的時候，她對王晶的迷戀可以理解為年少無知，她想愛誰那是她的自由，在道德層面上不存在問題；而王晶來約她私奔時她可是已經嫁做他人婦了，她很清楚此時如果跟王晶私奔，不僅會親手毀掉現有的家庭，而且會背上不守婦道的惡名。這對一個女人可以說是個致命的打擊。但她顧不了世俗的制約，為了心中那份未曾泯滅的對真正愛情的渴望，她同意和王晶私奔，并殺死了丈夫。盡管在勛等外人看來王晶是個很普通的人，并無什么特別之處，但安娜自始至終都確信自己和王晶在一塊會幸福，他們之間的愛情是真正的和純潔的愛情。否則少女時代的她不會不顧家人的強烈反對和王晶的一再拒絕而一直追求王晶，只不過在二人分別成家后，她的感情暫時找不到出口罷了，但王晶約她私奔時，她的感情重新找到了出路，看到了通向心中理想愛情的希望，所以她會奮不顧身地抓住這個機會。

二、背叛婚姻

金泰勇表達女性對權利訴求的另外一種方式就是借助小說中女性對現有婚姻的背叛。王晶在和富商女兒結婚后，他也逐漸意識到：“他低估了安娜的愛，并且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在低估安娜的同時，也低估了安娜在他自己心中的位置。”王晶的這句話似乎沒頭沒尾，不著邊際，不過從后來故事情節的發展我們可以得到答案。在他們兩個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之后，由于忍受不了摻雜了非感情因素的婚姻，他們相約私奔。為此，安娜還殺死了丈夫，王晶也不怕背上拋棄妻子的罵名而愿意私奔，可見雙方在彼此心目中的位置是何等重要。安娜和王晶可以說都是婚姻的悲劇和犧牲品，安娜明明愛的是王晶，卻不能和他在一塊；王晶也逐漸地愛上了安娜，要不然也不會在明知安娜在瘋狂追求自己的情況下，還手挽手帶她出去玩。可是為“可能少奮斗幾年，甚至幾十年”，王晶娶了自己并不喜歡的富商的女兒。如果說當初兩個人沒能因為愛情而步入婚姻的殿堂是對兩個人的第一次無情的傷害，那么兩個人在背叛了各自家庭之后又不能走在一起（安娜因殺死丈夫而坐牢）則是對二人愛情的第二次重重的打擊。

另一位背叛婚姻的女性則是玉子。玉子原本是個韓國女導游，與到韓國旅游的美國人史蒂文擦出了愛情的火花，被史蒂文帶到美國。丈夫有自己的公司，所以玉子生活富足，“在和史蒂文生活的十幾年里，她看了太多的奢侈品，珠寶，時裝，手袋”。然而這些卻讓她有一種出賣自己青春和感情的感覺。“（玉子感覺那些奢侈品）從最開始給她驚喜漸漸地變成麻木，再到現在深深地厭惡，她終于明白，那些貴重的禮物雖然難求，卻買不來愛情和青春。除了這個冰冷的屋子和那些閃閃發光的奢侈品，她還有什么呢？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啊！”“她已經累了，在那個寂寞得像一個大盒子一樣的家里，她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只剩下心跳的木偶”。為什么玉子會有這種感覺呢？她是不缺少物質享受，而恰恰就是這些物質享受讓她“從驚喜到麻木，再到現在深深地厭惡”，她想要的是相濡以沫，夫唱婦隨，共同經營愛情的生活，對她而言精神上的滿足勝于物質上的享受。這也就不難解釋：在獨酌紅酒苦澀地祝自己生日快樂的時候，男妓勛通過電話對她的生日祝福讓她感動得“眼淚突然間就流了下來”，然后跑到舞廳找勛。在勛那里玉子似乎找到了精神上歸宿和寄托，在她精神極度疲憊和空虛的時候，勛就像一根稻草一樣拯救了她的精神。她的精神需求得到了尊重和滿足，否則她也不會把自己交給勛，“只有在這一刻（和勛親昵的時候）她才是真實的，鮮活的，快樂的，只有在抱著勛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是個完整的女人”。這些都讓玉子“感覺甜蜜和充實，讓她仿佛是一朵重獲雨露滋潤的花，從里到外地愉悅”。

對婚姻的背叛似乎從道德層面上難以找到合理的解釋，但如果從個人幸福感的角度看，這些或許能得到人們的理解和認可。玉子的丈夫整日在外忙生意，其被認可被尊敬的精神需要可以在社會交往中得到滿足，而玉子則是全職太太，基本上沒有交際圈，而又不能從丈夫那里得到精神寄托，所以玉子的種種行為也就不難理解了。這也符合馬斯洛的需要層次論：當人的生存需要得到滿足之后，就會自然產生較高層次的精神需求。

三、丑化男性形象

作者突出女性角色，提升女性地位的另一種策略是丑化男性形象。勛被描述成一個玩弄女性，周旋于多位女性之間，騙財騙色的男妓形象，就連他自己也承認：“我是既英俊又風流，永遠不會老，永遠萬人迷的Mr.勛！”吉順和玉子都是他忠實的客戶，她們為了他拋棄了已有的富足生活，特別是玉子，她竟然偷了丈夫的錢打算跟他私奔，結果反而被勛嘲笑這種行為的愚蠢，因為他從來沒有把她當成愛人，而只是把她看作肉體的服務對象。這位外表英俊的男人卻有著一顆骯臟的心，他不僅玩弄女性的肉體還玩弄她們的感情。小說中另一位男性王晶則被描寫成了一個世俗勢利、沒有擔當的形象。他不顧安娜熾熱而又執著的追求，竟然為了能“少奮斗幾年，甚至幾十年”而“毅然從安娜的世界里消失了”。這時的王晶不愿自己奮斗，貪圖享受，為了錢出賣了自己的感情，也自毀了自己的人格，毫無尊嚴可談。而當與富商的女兒結婚后，他又沒能正確地演好一個丈夫的角色，也沒有一個男人應有的擔當。“可是看著那張他從來沒有愛過的臉（王晶妻子），強迫自己與妻子親昵的時候，心里的厭惡與痛苦卻是那么強烈。”“于是他從約翰（安娜的哥哥）那里打聽到了安娜的地址，義無反顧來到了她的身邊。”安娜和王晶看似都對婚姻和家庭不負責任，其實這里面有質的區別。因為這時的安娜的丈夫已經去世，安娜也為自己的殺夫行為承擔了法律責任，她有權利追求或接受另一段感情；而王晶則不同，他這時候是有妻子和孩子的，對他們無論從法律上還是從道德上他都應承擔起不可推卸的責任，然而他選擇了拋妻棄子，是個缺乏責任心的人。

作者通過這部小說要表現的方面很多，諸如美國亞裔群體的生存狀態、現代人的精神困惑以及情感糾葛等等，但作者通過上述三個方面表現出的女性強烈的自我意識和對自身話語權的爭取則是小說要表現的一個重要方面。作者希望借此打破“男尊女卑”的二元對立偏見，追求男女平等，鼓勵女性從不合理的社會制約中走出來，實現人格上的獨立。顯然這對于人類的進步和社會的和諧都有積極的意義。

參考文獻：

[1]柏隸.西方女性主義文學理論[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2]程錫麟.當代美國小說理論[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1.

[3]程愛民.女性言說——論湯婷婷譚恩莢的敘事策略[J].當代外國文學，2006，（4）.

[4]程愛民.美國華裔文學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5]高萬隆.女權主義與英國小說家[J].外國文學評論，1997，（2）.

[6]劉心蓮.性別，種族，文化——美國華裔女性寫作探析[D].武漢：華中師范大學，2004.

[7]林瑛敏.評價三位美國華裔女作家[J].當代國外文學，1995，（2）.

[8]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

[9][韓]金泰勇.晚秋[M].李琳，譯.北京：朝華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