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讀大學時,老師給我們講詩,曾這樣說過,為詩如烹肴,講究三味,一曰意境,二曰韻味,三曰張力。當時因涉世未深,且年輕性浮,對老師講的這“三味”未加理解而編入腦海之記憶程序中。到得暮年,“閑向詩叢發嫩椏”,對老師說的這番話,才稍有領悟,即作詩是要講味的。近幾天,我讀了《東坡赤壁詩詞》“詩人看臺”欄目將要發表的許金華詩作,一下子想起了老師的教誨,而且多少明白了許金華詩作的子丑寅卯了。
許金華是黃梅縣孔垅人,是一位地道的草根詩人。他當過放牛伢,當過生產隊長,當過村文藝宣傳隊長兼文藝創作組組長,現在是《東坡赤壁詩詞》孔垅聯絡站站長。他的人生經歷,決定了他的詩作,如同羅卜白菜蔥,芍藥牡丹菊一樣,都是從肥壤沃土中生長出來的。因此,許金華詩作一般具有異于官場詩作,市井詩作,乃至一般文人田園詩作的三味。一是阡陌泥土芳香。泥土處處皆有之。但,各處的泥土所散發出的泥土味道是不相同的,給人的感受,尤其是給不同經歷的人的感受是不相同的,所蘊藏的詩之素材也是不相同的。“大糞臭大糞香,大糞干凈大糞臟”之說,可見一斑了。在許金華的詩作中,透發的泥土芳香,全然是一位農村土生土長的人,在阡陌泥土那里感受到并傳遞出的泥土芳香。“搶收搶插兩頭忙,烈日當空汗雨漿。隔岸互邀來樹下,旋因蔭小戲爭涼。”(《爭涼》)你不是真正的農人,你不是在阡陌中搞“雙搶”的親歷親為者,是無論如何也寫不出這樣勞作小憩之戲的詩作的。“兒時放牧去湖濱,三五稚童戲摔頻。撲鼻野香權作墊,輸贏相互拍花茵。”(《牧牛》)我相信,許多人孩提都喜歡摔跤,也摔過跤。而像許金華《牧牛》這種摔跤情趣,只有像許金華這樣放過牛,且在湖甸上放過牛的人,才能領略得到,才能用詩句描述得出來。二是農人視角農人詩。詩是要講究審美的。而審美是要講究審美視角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審美視角;不同的審美視角在某個層面上,可以決定不同的審美情趣,不同的審美感受。這一點,在許金華的詩作中,也有相當明顯的反映。許金華的詩作,一個很顯著的特色就是用農人的視角進行審美,用農人的審美感受傳遞詩人的審美感受。這樣的例子,真可以隨手拈來。“一斤螃蟹價千元,菜譜如今貴上天。稻麥計籌如換酒,百斤好米幾何錢?”(《餐館門坎高》)“農工自度少抽煙,吸毒傷身又耗錢。一載之收能有幾,半支‘黃鶴’兩斤棉。”(《戒煙》)詩中權衡貴賤、得失、美丑、是非、真善,都是通過農人之眼、農人之心、農人之較而得出的,沒有任何摻雜。淺顯、樸實,令人感受良深。詩中所傳遞出的審美情趣,審美感受躍然詩上,是那么的讓人上眼上心。三是許金華詩作的張力很強,令人嘆服。水,因其張力而可高出水平面;箭,因其張力而呼嘯前行。詩,也得講究張力,也得賴其張力而彰顯意境,傳遞情致,散發韻味。一首絕句,多則28字;一首七律56字,沒有張力,是很難成為好詩的。許金華的田園詩作,寫的是阡陌田園,但因其具有很強的張力,使得其詩之立意、詩之指向、詩之審美情趣,遠遠超出了阡陌田園。“農閑常起舞,不為奪金魁”(《新村歌舞會》),“歲豐物阜倉倉滿,笑語歡歌樂太平”(《鷓鴣天·免農稅》),“新村一片繁榮景,引得詩人盡放歌”(《蔣沖村》),“燈光廣場人喧笑,逗引嫦娥羨故園”(《張壙新村》)……等等,吟誦這些詩句,我們都可以體會到許金華詩詞之張力。許金華詩之張力,張揚了詩之主題,彰顯了詩之意境,同時也為讀者張大了想象空間。是很值得稱道的。
值得特別一提的是,許金華是一位草根詩人,又是一位草根善人。他為了充分發揮詩詞的審美功能和教化功能,他經常騎著自行車,不論寒天暑熱,不論晴天雨天,進村入戶,給男女老少,講析詩詞,宣傳詩刊。他所領導的詩刊聯絡站,詩刊發行量,年年穩中有升,位居榜首。他的善舉,既體現了他對詩詞的至愛之心,又增添了他發憤當好草根詩人,創作更多更好田園詩作的原動力。這一點,也是值得吟長、吟兄、吟友們學習和借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