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的寺廟是與百姓農耕生活息息相關的,明清時期的太倉州人為禳災避禍、祈求福祉,通常建的就是城隍廟。城隍源于古代水(隍)庸(城)祭祀,為《周宮》八神之一。城指挖土筑的高墻,隍指沒有水的護城壕。《說文》說,城,所以盛民也,城外有溝,保護著城,有水的叫池,沒有水的叫隍。高大城墻、城樓、城門以及壕城、護城河就是為了保護城內百姓安全,于是城和隍被神化為城市的保護神,城隍是能保護人的老爺,就叫城隍老爺。城隍老爺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保護著方圓數里的土地,還管著陰間事務,這種陰陽匯聚怪異地自然成了聚人處。
太倉原來是有許多城隍廟的,現在不管是在城里還是在鄉下,還有廟或者保留著老廟基。城隍是自然神,凡有城池都建有城隍廟,宋代以后城隍被人格化。太倉多城隍廟是因為城隍在明初被朝廷列入祭祀體系。明太祖在洪武元年(1368年)登基的時候就封城隍為王,職位正一品,與人間的太師、太傅、太保“三公”和左、右丞相平級;又封各府、州、縣城隍為公、侯、伯,府城隍為監察司氏城隍威靈公,職位正二品,州城隍為監察司氏城隍顯佑侯,職位正三品,縣城隍為監察司氏城隍顯佑伯,職位正四品,規模高廣與當地官署衙門完全一樣;還按級別配制冕旒袞服。為什么城隍在明朝被如此提攜?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原來傳說明太祖朱元璋是在土地廟出生的,對土地廟以及土地的上司城隍極為崇敬,在與陳友諒大戰時還曾得到城隍庇護。
城隍神原來的基本功能是作為城市守護神,但是明清城隍已經不僅僅是城市的保護神,其“神力”已滲入到了鄉村。因為太倉自古是著名的稻棉產區與紡織區,氣候條件尤其適合農耕而世譽“金太倉”。太倉家家紡棉織布,小農階層在農閑時以全部家庭勞力從事手工業生產,然后通過設在市鎮里的牙行出售手工業產品換取貨幣,再用這些貨幣“易其日常所需者而返”。“躬耕之家,仍紡棉織布,抱布易銀,以輸正賦而買食米。”農民賣棉后也像市民一樣到市鎮米行購買大米作為生活口糧,所以糧棉的富足使得太倉各階層都卷入商品流通,甚至有些農民靠手工藝離鄉到市鎮謀生。
經濟發展了,人們就特別希望社會安定,所以城隍老爺在太倉下移并進而形成村鎮一級信仰中心,太倉州人對城隍神的崇拜在有的農村甚至出現“以城隍會為最”的盛況。
太倉劉家河天妃宮右側也有城隍廟。浮橋城隍廟有兩處:北大街底的城隍廟又稱大廟;六公花園村之東有下城隍廟。胡君復編《古今聯語匯選》第二冊《祠廟》一節收錄有太倉錢伊臣溯耆知深州時題城隍廟殿前聯云:“城郭溝池以為固,聰明正直之謂神。”
明清時期太倉州廟會活動十分盛行,也是以城隍為主題,這實際上成了民眾的狂歡與精神調節會。廟會也稱迎神賽會,一賽善男信女之盛,二賽鎮廟神器之精,可以一廟獨辦,亦可眾廟合作,日子一般選在小暑將至的一段農閑時光。到了這一天,節目有獅子搶繡球、竹骨布蕩湖船、牧童村姑嬉戲對唱《小放牛》,扮相有扮成蝦巾毛蓋頭的蝦兵、背駝橫行的蟹將、身穿甲片馬夾的烏龜丞相、魚鱗旗袍的鯉魚精及兩脅外黑內白似硬殼的蚌精,無不惟妙惟肖。此日通過發帖邀請附近各廟諸神前來參會,由于沿途不斷有各廟加入,巡行隊伍越來越龐大,船隊也是浩浩蕩蕩長達數里,首尾相接,絡繹不絕,這種情況在當時相當常見,所以廟會熱鬧異常。農村人平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啥業余活動,廟會是一年最神圣最熱鬧的事。他們走上幾十里路趕廟會看熱鬧,逛廟門口小吃攤。這時,看相賣經書的,除痣看牙的,挑雞眼治牛皮癬的,老遠就在吆喝,好奇的人圍了一圈又一圈,其實就是看熱鬧。更熱鬧的是廟里廟外匯聚了從各村各鎮來的神漢神婆,他們講經勸世,邊唱邊講。農村人習慣哪里人多往哪里鉆,有的神婆一看自己周圍的人少了,就扯大嗓門喊起來,哪邊少了神婆就拉嗓門,弄得此起彼伏更是熱鬧。廟會活動規模大,又成了農家小商品交易的樞紐,以此形成各種規模市集。兩三年前太倉州南郊城隍廟一年都要舉辦三四次廟會,每次到場信眾超過千人,午問在廟前聚餐齋飯時,甚至會出現因到場人員太多不得不購買盒飯供應的情況,可以想見當時場景的隆重。
城隍神作為一定行政區域守護神,廟界的等級和廟神的職位對應,所以一個鎮廟有多個村廟作為下位廟。當鎮廟舉行廟會時,各下位廟將征來的錢糧交納鎮城隍廟,四鄉農民在城隍誕辰節慶時也會向鎮廟交納銅錢幣,并抬著村廟神像到市鎮參拜、朝集,稱解黃錢。乾隆《沙頭里志》記載:“解黃錢,前代無此風,始順治問。”農歷三月二十八日俗傳為東岳齊天圣帝生辰,此日前后解錢糧,原來屬太倉州的寶山縣“鄉民斂錢迎神賽會,每于三月間解黃錢,赴東岳行宮焚納”,清明前后十余日達到高潮,嘉定縣“以金銀箔糊絕大之元寶數千枚,舁至城中集仙宮焚之,意謂下界解于玉皇之錢糧也”。太倉州璜涇鎮的東岳廟是附近城鄉廟宇解黃錢對象,每年自三月朔至四月終璜涇鎮四鄉村民“多舁村神往朝之”,甚至連相鄰的沙頭鎮亦有“舁神像押后至璜涇東岳廟”,場面異常熱鬧,“士女燒香者填塞道路,鄉城扮神會納楮帛,多傅粉墨為喪神像,鳴金以衛之”。更為有趣的是,太倉州迎神賽會的隊伍中“有中軍官及解糧廳,各色僭服品級頂帶”,表現出民間信仰對世俗等級制度的刻意模仿。后來鎮廟對下位廟的統制不僅只有冥界的意義,上納現世銅錢更表現出一種世俗性的上下級關系,所以每舉行廟會村里都要攤派籌集資金,有的變成按戶斂錢,所以士大夫階層將這些斂錢人視為無賴或不逞之徒,這在地方文獻中多有反映。嘉慶《直隸太倉州志》卷十六《風土上》云:“不逞之徒于曠野搭臺斂錢演戲,苛派出資,稍不遂意,則群毆之,必輸助而后已,名日斂頭。”
民間城隍信仰對人們日常生活影響深遠,城隍神信仰的下移正說明民間神靈處于一種不斷變化的過程中。太倉在元代就在州治前建城隍廟,就是雙鳳城隍廟也與上海城隍廟建于同時期,距今已有600多年歷史,但是上海有“到上海不去城隍廟等于沒到過大上海”俗語,而太倉的城隍廟遠不像上海城隍廟那樣輝煌。現在的太倉城隍廟,門上的彩漆早已脫落,上方一塊黑色大匾“城隍廟”三個大字被雨淋出一道一道的白斑。一進正門,迎面是一個3米高的青銅大鼎,專門放香火用,大鼎后面就是正殿,城隍老爺就在里面。他丈二身軀,頭戴皇冕,長須垂胸,腳蹬官靴,慈眉善目,掌管生死,懲治邪惡,賜惠良善,是深受大家尊崇的一位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