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志》,1945年1月15日在重慶出版,紺弩編輯,郭曙南發行,文化供應社總發行。
1944年8月,聶紺弩從桂林回到重慶,在江北私立建川中學兼課。老朋友,這時也是同事的朱希和他商量辦個刊物。
朱希,出版工作者。抗日戰爭前一年,語言學家葉籟士在上海編《語文》月刊,交新知書店出版。因為葉的名字太紅,由當時已在新知書店工作的朱希以“朱執誠”名義,向當局登記。朱希是這個刊物法定的“編輯和發行人”,聶紺弩是一位主要撰稿人。抗戰開始后,朱希去武漢籌設新知書店總店。1938年初,負責向新四軍教導總隊送書。這時候,聶紺弩從延安經武漢去新四軍任教官,負責編輯《抗敵》。兩人始才見面。以后,朱在浙江金華辦新知書店浙江分店,聶也從皖南來到金華與邵荃麟一起辦《東南戰線》。他們共同為開辟抗戰文化陣地工作。
1940年,朱希輾轉到了桂林,任桂林文化供應社營業處主任。這時聶在桂林編《力報》副刊《新墾地》,以后又與夏衍等人合編雜文月刊《野草》。兩個人都在桂林住了5個年頭,友情進一步加深了。朱希回憶說,當時,各地文化人聚集桂林,處在地下的新知書店上海辦事處用遠方書店的名義出書。“我們在桂林也用遠方書店的名義出起書來。作家需要出版工作者,出版工作者需要作家。我們請紺弩兼任書店編輯,幫助拉稿子。每拉來一部稿子,致送薄酬‘編輯費’三十元。他的書稿來源,多屬胡風派(?)作家。《力報》館在鄉下,進城不便。我們給他一間安靜小屋,一床、一桌、一椅,讓他在市內有個歇腳之處。他喜歡睡懶覺,可以讓他睡到日上三竿,不受干擾。他的西裝褲讓煙火燒了窟窿,我愛人為之補綴。當時桂林物價并未大漲,生活平易。大十字路東有家上海鴻運樓,排骨面和菜飯,很合大家胃口。路西有家新開的南京館子,卻叫作‘國際飯店’,有兩種通俗的南京名菜:紅彤彤的硝肉和帶湯的美味炒干絲。四塊硝肉,一盤炒干絲,一壺酒,是吃夜宵的好地方。紺弩四十歲生日,就是和我們一起在‘國際飯店’過的。”朱希說,這幾年也是他練習寫作較勤的時期,“《新墾地》即是培育我的土壤”(《紺弩交卷了》)。
湘桂戰役之前,聶紺弩已回重慶。1944年6月,朱希也到了重慶,和聶紺弩又見面了。兩人先后去建川中學教書,朝夕晤對,這樣就有了辦刊的設想。朱希四處奔走,終于搞到了一筆錢,刊物得以出版。
這就是《藝文志》。
創刊號三十二開,土紙本,內文一一。頁。刊物雖小,但是因為聶紺弩的影響力和號召力,卻是名家云集,內容豐贍。
《稿約》載:“凡篇幅不過于繁重之稿件,不分門類,不問性質(散文、雜文、報告、隨筆、速寫、通訊、游記、日記、小說、劇本、詩、學術札記),一律歡迎。”“尤其歡迎新作者的稿件和短稿”。第一期發文二十四篇,第二期二十八篇,雜文居多。
聶紺弩第一期即有《懷(柚子>》、《智人的心算》(署名蕭今度)、《明末遺恨》(署名耳耶)、《中國學者的厄運》(署名邁斯)四篇。周作人的投敵,是中國文壇的大事。早在1940年12月,聶紺弩在雜文《從陶潛說到蔡邕》中批駁有些人為周作人“下水”辯護,說:“日本帝國主義和中華民族這兩者之間,誰是誰非,誰正誰邪,尤其是一個中國人,應該選擇走那條路,是昭然若揭的事。”
四年過去,聶紺弩又寫了《智人的心算》,說《智人的心算》原是周作人一首詩的題目,周作人是把自己看作“智人”的。“從來背叛民族國家的,似乎很少有較好的下場,至少,也沒有較好的聲譽。”這道理“博學多聞的啟明老人豈不明白,無奈他心里盤算:‘我這回不會再被沖去’”。抗戰勝利在望,“智人”是要被洪水沖去了。
馮雪峰有雜文《談被推與推入到歷史上去》、《機巧》(署名畫室)和《對光明的擁抱力》。馮在上海淪陷后回到浙江,后被國民黨當局逮捕,關進上饒集中營,經黨營救出獄。1943年6月,奉周恩來之召到重慶。這段時間撰寫了不少雜文。
夏衍的《記(離離草>》、沙汀的《題(困獸記>》,雖是書序,但又不限于書,也屬雜感文字。
小說有茅盾的《馬達的故事》、秦牧的《伯樂與馬》,散文有老舍的《入城》、艾蕪的《黔桂車上》等。翻譯文章有金滿成譯梅特林克的《沉默》、呂熒譯果戈里的《普式庚散論》。
《擲水漂》(第一期)是蔡儀的詩。詩人擲去的一塊石片,在“心頭引起了不盡的回旋”。后來成為美學家的蔡儀早年在《沉鐘》上發表的卻是小說和詩。蔡儀的老友、詩人馮至說:“他所寫的小說列入三十年代著名的小說選中,也毫無遜色。”(杜書瀛:《我所知道的蔡儀先生》)
《夜船》(第一期),寫與日寇戰斗的游擊戰士,發動偽軍反正,深夜駕船去接反正偽軍家屬的故事。沒有戰斗場面,但也扣人心弦,這篇從一個新角度反映抗日戰爭的小說,出自年輕的穆青之手。1937年,穆青十六歲,在臨汾參加了八路軍。《夜船》素材來自他實際的戰斗生活。1942年,穆青進入《解放日報》,正式開始了他六十年的記者生涯。
《悼振黃》(第一期)是女作家葛琴的血淚文字,悼念沈振黃,一個充滿著生命活力的年輕畫家。他在逃難的路上,“由衷地到處給人伸出援手”。他,“坦白,真誠。他的靈魂是值得怎樣的可貴與尊敬啊”!然而,為什么抗戰到了今天,我們還要凄凄惶惶喪家狗似的逃難,而敵人是那樣地暢所欲為?這種歷史的慘痛教訓,使作者認識到:振黃“與其說他在兵荒馬亂的逃難路上跌死,倒不如說是被一種瘋狂的毒焰炙死,被一種渾濁、困頓而霉爛的空氣窒死”。
《槍的憂郁》(第二期),是一篇近五千字的議論性散文,歷數了人們對槍的種種認識,指出:“一切武裝的二重性質,一方面它是反對人類原始蠻性的工具,但當它被控制在蠻性——特別是科學裝備的現代法西斯野獸手里的時候,它也可以成為戕賊人類進步理性的手段。”作者望諸。“望諸”是袁水拍一個使用不多的筆名。兩年之后,詩人以筆名“馬凡陀”發表并出版政治諷刺詩《馬凡陀詩歌》,名聞天下。
《藝文志》每期印兩千冊,銷得很快,也很快受到當局注意,3月出版第二期后,因環境困難而停刊。
1986年,朱希在聶紺弩逝世以后,有長文《紺弩交卷了》,回憶兩人近半個世紀的交往。抗戰勝利,朱希就去了蘇北解放區。整個解放戰爭時期,朱由蘇北、山東至河北西柏坡,聶主要在香港。兩人再見面已是在解放以后的北京了。1949年后,朱希與聶紺弩的遭遇極為類似。朱先是中央出版委員會的出版科長,接著又去創辦國際書店;聶是新創辦的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副總編輯。大家都成了忙人。然而,好景不長,1957年,聶紺弩和朱希同罹厄運,都成為“十惡不赦”的“右派”。聶被發配至北大荒勞改,朱到天堂河農場“勞動就業”。后來都回到北京,聶到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朱進版本圖書館。“文革”期間,聶因“攻擊江青”被捕,判處無期徒刑;朱因“反對林彪”入獄,成為待決的死囚。1978年,劫后余生的朱希和聶紺弩在北京重逢時,都已是龍鐘老翁了。
“嘉峪關、居庸關、韶關、涵谷關、正陽關……”青島修建的“八大關”風景區,舉世聞名。一座座德式、俄式、英式、日式別墅,在藍天、碧海、綠樹的映襯下,顯得風情萬種;以中國八大古關命名的道路穿行其問,更讓游人在觀賞美景的同時,受到歷史文化的熏陶。
1985年4月,春暖花開時節,我到青島療養,住在海軍療養院。那里與“八大關”比鄰。因為我是正陽關之子,所以,到“八大關”散步,備感親切。
嘉峪關、居庸關、韶關、涵谷關…一人們都很熟悉,但對于淮南古鎮正陽關,知道的人卻不多。“正陽關”憑什么能在“八大關”中占有一席之地呢?
一
說起準河南岸的正陽關,人們總是根據明朝嘉靖《壽州志》:“東正陽鎮,州南六十里,古名羊市,漢昭烈筑城屯兵于此。東接準潁,西通關陜。商販輻輳,利有魚鹽,淮南第一鎮也。今設有收鈔關。”將正陽關與收鈔關劃等號。事實上,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為“漢昭烈筑城屯兵于此”,作為淮河要沖和大別山門戶,這里自古就是一座軍事關隘。
古代戰爭,是平面戰爭,在山口、河口、路口等要害部位設關據守,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正陽關地處淮河中間,是上游眾多支流的匯聚之所,素有“72道淮水通正陽”的美譽,特別是準河南岸最大支流淠河,淮河北岸最大支流潁河,分別從鎮南、鎮北匯入淮河,使這里成為水上交通樞紐。
如果說,準河作為中國的南北分界線,就像一條褲腰帶,那么,地處淮河中心點的正陽關,就像人的丹田。在以河流運輸為主的數千年問,無論是由江南北上,還是從塞北南下,正陽關都是水上運輸的必經之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沿著時光之水逆流而上,在魯昭公十二年(公元前530年),《左傳》記載:“楚子狩于州來,次于潁尾。”楚子即楚靈王(前540~前529年在位),是一個狩獵野獸和美女的浪蕩楚王,“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就是他的“杰作”。在被廢除的前一年,他競渾然無覺,照樣離開位于長江中游的國都郢(今湖北荊州),跑到一千公里之外的潁尾,也就是正陽關一帶打獵消遣。由此可知,正陽關這個地方至少是在2500多年前,就已載入史冊。
隨后的幾個世紀,正陽關就像一位隱士,在史書上難覓蹤影。明朝《壽州志》所謂“漢昭烈筑城屯兵于此”,由于語焉不詳,缺乏具體細節,也顯得有些白說白話。但不能說是空穴來風。因為公元198年,劉備被勢利小人呂布打敗,投靠曹操,被舉薦為豫州牧,豫州的城池就在準河上游的安城(今河南正陽縣東北、南汝河西南岸),正陽關屬于豫州與揚州(治所在壽春,今安徽壽縣城關鎮,州牧袁術)接合部,距離壽春不過五六十里,地勢險要,四面環水。劉備親率張飛等眾將士,以正陽關東面8里、相距300來米的兩個高岡為基地,在正陽關處修筑城堡,派兵駐守。今天,劉備所修的正陽關城池早已消遁無形,劉備城、張飛臺依然是正陽關鎮管轄的兩個村莊。
二
南北朝時代,正陽關因其獨特的戰略地位,走上淝水大戰的前臺。當時,前秦皇帝苻堅(338 385),以京城長安為基地,親率大軍東征西討,基本統一了淮河以北廣大區域,與東晉隔淮對峙。383年,(苻堅)“先遣苻融、慕容韋、張蠔、苻方等至潁口”(《晉書·謝玄傳》),開始“嘗試由少數民族來統一全國”。45歲的苻堅十分驕橫。他親率百萬大軍,要與8萬東晉軍隊決一雌雄。太子左衛率石越提醒道,東晉有江河之險,有可用之兵,不可輕敵。苻堅聽罷仰天而笑,說:“以吾之眾旅,投鞭于江,足斷其流,何險之足恃?”可是,淝水一戰,東晉將士以弱克強,反敗為勝。八公山下,前秦大軍“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像一匹受驚的烈馬,轉身返回正陽關,并從潁口渡過淮河,向北潰逃,死傷無數。等苻堅逃到洛陽,手下只有10萬殘兵敗將。一年之后,苻堅被羌族首領姚萇活活縊死。
后周顯德三年(956年)元月,周世宗柴榮見李谷部隊久攻南唐壽州城不下,就派大將李重進增援。李重進大隊人馬剛剛跨過淮河浮橋,就與南唐劉彥貞的部隊遭遇。兩軍在正陽城東擺開戰場,南唐軍大敗,逃回壽州城,固守待援。次年二月,柴榮又御駕親征,帶著親信趙匡胤順潁河經正陽關,抵達下蔡(今安徽鳳臺),坐鎮指揮;趙匡胤首戰告捷,連破數座南唐軍大寨,斬敵三千,加官晉爵,為后來的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坐上大宋皇帝寶座奠定了基礎。
“船離洪澤岸頭沙,人到淮河意不佳。何必桑千方是遠,中流以北即天涯。”這是南宋詩人楊萬里的《初入淮河》,寫的是南宋與金朝隔淮而治,茍且于臨安,任憑大好山河落入敵手,整天歌舞升平,“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而身在準河南岸的正陽關等地,卻處在邊境線上,將士們枕戈待旦,百姓們民不聊生。元滅金朝,揮師南下,強渡淮河,《元史·董文炳傳》載:至元九年(1272年),董文炳“遷樞密院判官,行院事于準西。筑正陽兩城,兩城夾準相望,以綴襄陽及搗宋腹心”。淮河兩岸,東、西正陽,都成為元軍的橋頭堡,南宋朝野異常驚慌,調集重兵前來,“準西大戰”由此打響。至元十年夏,“宋淮西制置使夏貴帥舟師十萬來攻,矢石雨下,文炳登城御之。一夕,貴去復來,飛矢貫文炳左臂,著脅。文炳拔矢授左右,發四十余矢。中矢盡,顧左右索矢,又十余發,矢不繼,力亦困,不能張滿……文炳病創甚,子士選請代戰,文炳壯而遣之,復白起束創,手劍督戰。士選以戈擊貴將仆,不死,獲之以獻。貴遂去,不敢復來。”戰斗之慘烈,可見一斑。
正陽關距離鳳陽不過一百公里。元末,潁州(今安徽阜陽)爆發紅巾軍起義;4年后,劉福通迎韓林兒至亳州,擁立為“小明王”,建國號為“宋”,年號為“龍鳳”,定都毫州,劉福通自為平章。不久,答失八都魯率領元軍進攻亳州。劉福通與韓林兒乘船順潁河而下,經正陽關,在正陽關三四十公里處的安豐建立大本營,三路北伐,攻占汴梁(今開封)。元軍派遣重兵進行圍剿,紅巾軍失利,退回安豐十幾個春秋,紅巾軍與元軍在準河兩岸展開拉鋸戰,江淮流域十室九空,遍地焦土。洪武元年(1368年),紅巾軍將領朱元璋后來居上,推翻元朝,建都鳳陽,正陽關及其周邊地區已經是“城春草木深”“千里無雞鳴”。洪武七年,設立鳳陽府,下轄壽州、泗州、宿州、潁州和亳州等,并從棗林莊(今山東兗州)、瓦屑壩(今江西鄱陽)、大槐樹(今山西洪洞)等地大量移民,開墾荒地,恢復生產。經過一百來年的休養生息,準河流域的商貿活動日趨興旺,白帆如云,漁歌唱晚,出現了“走千走萬,不如淮河兩岸”的繁榮景象。明成化元年(1465年),明政府在東正陽設立“鳳陽府正陽稅關”,簡稱“收鈔關”,正陽關開始有了新的定位。據史料記載,開關當年,正陽關就上繳國庫6,24萬兩稅銀。到了清朝,河流運輸更加發達,“帆船競至、商賈沓來”,正陽關額征稅銀已提高到9,02萬兩;道光二十年(1840年),又設立了“淮北督銷正陽關鹽厘總局”,負責將準鹽銷往大別山區“南五縣”(今六安、霍邱、固始、商城和潢川);1907年,正陽關又成立了皖北商務總會,江西、浙江、山西等15個省的商人在此開設會館,英、俄、德等國商人也相繼來此設立公司。正陽關興旺發達,0.62平方公里的城區內,竟有運輸公司5家,浴池8家,旅館13家,飯店22家,玄帝廟、迎水寺、清真寺、福音堂等寺廟72座半(南城門洞里有一個土地老爺石像,被稱作“半座廟”),居民有5萬多人,這片多次被戰火洗禮的雄關,成了皖西經濟重鎮。
可是,清朝晚期,各地硝煙彌漫,富庶的正陽關豈能幸免于難?道光三十年,洪秀全在廣西桂平金田村率眾起義,太平天國運動如星火燎原,由西南迅速燒到東南。咸豐三年(1853年)二月,太平軍攻占江寧(即南京),太平天國正式建立。與此同時,淮河北岸民眾群起響應,爆發了捻軍起義。1855年秋,各路捻軍在雉河集(今安徽渦陽)會盟,張樂行被推為盟主。淮河南北,捻軍與太平軍時分時合,攪得朝廷惶惶不可終日。清廷派遣得力干將袁甲三、勝保率領精銳部隊“剿捻”,打響了慘烈的“正陽關戰役”。《太平天國大辭典》寫道:“1857年6月16日,捻軍失守霍丘三河尖,順準東下,退至壽州正陽關。由韓老萬率藍旗捻眾守關,張樂行、龔得樹率部往霍丘。25日,同清軍進行水上大戰,鳳廬道金光箸險被捻軍活捉,慌亂之中,所乘舟船蕩覆,溺水而亡。時勝保率清軍由三河尖趕到,攻陷捻軍據點多處,合圍正陽關。”
《安徽捻軍概述》(《安徽史學通訊》,1959年第四、五期合刊)繼續寫道:“8月霍丘失守,正陽關的情況更加危急,嚴重缺乏糧食,兵士甚至割死人肉而食,加上瘟疫流行,兵士死亡很多,后來又遇到山洪暴發,大水包圍了正陽關,出不去了。10月,李昭壽、龔得樹、孫葵心白六安來援,在內外夾擊下,才從南方打開一條出路,突圍至六安。藍旗在這次戰斗中損失很大,據說最后還有一千多人未能突圍,都被清軍殺害。”
捻軍退走后,正陽關的土城已經千瘡百孔,城內一片蕭條。據光緒《壽州志》記載,同治五年,山陰人施照來被委任為壽州知州。他根據正陽關老百姓的建議,決定采取官修民捐的方式,修建石基磚砌的城墻。從同治四年(1865年)開工,歷時5載,耗資四萬七千多兩白銀,終告完成。“城周七百二十丈,高一丈五尺,計四里三分。女墻一千三百七十垛……光緒七年,鳳潁道任蘭生撥款三千五百(元)重修。”南門和北門的門額上,分別鐫刻著“淮南古鎮”“鳳城首鎮”,昭示著她的悠久歷史和在鳳陽府內的重要地位。
三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敲響了大清王朝的喪鐘,湖北、湖南、廣東等地相繼宣告獨立。11月14日,張匯滔(正陽關公學畢業生)與岳相如、王龍廷、袁家聲等同盟會會員利用清廷官吏“樹倒猢猻散”的恐慌心理,率領各路民軍潛入壽州城,兵不血刃,奪取政權,使壽州成為安徽第一座光復的城池,極大地推動了全省的起義進程。兩天后,為了清除建立共和國道路上的障礙,準上軍宣告成立,王龍廷任總司令,張匯滔、張綸、袁家聲為副總司令。以原壽州總兵署為總司令部,全軍2萬余人,兵分三路,挺進江準各地,席卷21個州縣。1913年4月,柏文蔚擔任安徽都督兼民政長之后,看中了正陽關獨特的戰略位置,集股倡辦正陽關至省城安慶的“安正鐵路”,希望建成溝通淮河與長江的運輸大動脈。
到了1913年夏天,袁世凱篡奪革命果實,孫中山發起“二次革命”。7月1日,張匯滔(時任討袁皖軍第二師師長兼準上討袁軍前敵司令)回到正陽關,借《民立報》發布討袁檄文:“袁賊世凱欺世盜名……其率獸而食人,不加伐戮,人道淪亡,國于何有?”
袁世凱也不甘示弱,命令倪嗣沖集中約1萬人南下,進攻正陽關。倪軍乘船剛剛開過沫河口,就被猛烈的炮火打了回去。5天后,倪軍再次發動進攻。8月6日,倪軍攻陷正陽關。倪嗣沖搶到安徽都督的寶座,“安正鐵路”從此流產。
1926年,廣州政府誓師北伐。國民革命軍第33軍軍長柏文蔚命令一師師長袁家聲收復正陽關。于是,袁家聲率領部隊星夜兼程,渡過淠河,向盤踞在正陽關的奉軍楊樹藩旅發起猛攻,經過血戰,奪回了這一戰略要沖。
抗日的烽火點燃以后,1938年1月13日,安徽省政府從安慶遷到皖西六安。徐州會戰后期,第135師師長蘇祖春城、正陽關;次日,安徽省政府就從六安遷到了大別山腹地的金家寨(現金寨縣城)。同年8月,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特意在正陽關配備了一個營的桂軍,守衛大別山的門戶。不久,日軍的一艘炮艇闖到正陽關大西門水域,與守軍激烈交火,西門門樓被日軍炮火轟塌。據老人回憶,激戰之后,陶河清營長認為正陽關四面是水,形若孤島,易攻難守,一旦日軍封鎖了8座城門(建城后,又增修了南小東門、西小東門、小西門和水西門),老百姓無法逃生。于是,就命令將城墻扒開了許多豁口。從此,正陽關城墻從地平線上消失了。時光流轉,至今僅留存東、南、北三座城門(已列為省級文保單位)。
四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正陽關早就進入了共產黨的視野。
1929年冬季,中共中央為了加強與鄂豫皖蘇區的聯系,在肥東店埠的一家雜貨店內,秘密設立中央交通站,并在正陽關、六安思古潭、舒城七里河和潛山皖河分別設立分站。1931年3月,中共皖北(壽縣)中心縣委員會正式成立,機關設在正陽關,下轄壽縣、鳳臺、阜陽、潁上等9縣黨組織。正陽交通分站設于正陽關南大街馬家行的一問香煙鋪內,分站站長由中共皖北中心縣委書記李樂天兼任,主要負責收集、傳遞情報、護送中央要員進入蘇區。4月,沈澤民調任中共鄂豫皖省委書記,就是由正陽關分站護送進入大別山的。
當時,國民黨軍隊對大別山進行“圍剿”,鄂豫皖蘇區軍需物資十分匱乏。危難之際,李樂天送去了一份情報:國民黨第10軍即將到正陽關駐防,目的是控制正陽關大批食鹽、藥品、糧食和日用品等。鄂豫皖分局高度重視,研究決定,采取長途奔襲戰術,在國民黨軍進駐之前,占領正陽關,虎口奪物。
1931年5月11日,在紅25軍軍長鄺繼勛的率領下,部隊沿淠河揮師北上,經過激戰,于12日占領正陽關。軍部設在鎮中心的福音堂里。接著,又在火神廟召開群眾大會,宣傳政策,號召民眾起來抗租抗捐。會后,組成打土豪分財物隊,將榮升、裕豐等10多家大糧行囤積的糧食分給饑民。14日,紅25軍滿載著戰利品,乘船迅速撤回大別山。如今,正陽關的古街風貌已經不復存在,福音堂也變成了民宅,門口新立的“紅二十五軍軍部舊址”石碑,將這段歷史定格。
1949年1月,淮海戰役結束。“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的口號響徹天宇。但二野、三野的百萬雄師,如何能在短時間內,渡過淮河,到達預定陣地,在缺乏橋梁、大型船舶的歲月,這是一大難題。好在人的智慧是無窮的。2月14日,華東支前委員會一聲令下,正陽關迅速集中了2500只民船,在淮河上架起10余座浮橋。3個月內,浮橋上人馬歡騰,川流不息,3300多輛汽車、2000多輛炮車、2,4萬余輛馬車和數十萬部隊,浩浩蕩蕩地通過正陽關,開往前線。為了新中國的建立,淮南古鎮再顯身手。
一部歷史,都說是一部文明史,其實,也是一部文明遭受戰爭的破壞史。而古鎮名關,恰恰是這部戰爭史上的重要章節。
中華關隘數不勝數。1988年11月,解放軍出版社出版了《中華名關》一書,收錄名關113座,正陽關名列第16位,可見,正陽關的名聲并不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