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恥

洞房之夜，拴柱正跟媳婦親熱，就被小日本從被窩里拽走，綁在牛車上，拉到三十華里外的湯原火車站。之后，被塞進悶罐車拉到富錦，被迫當了“國兵”。

日本兵營里魔鬼般的訓練，讓拴柱苦不堪言。夜里不許脫衣睡覺，身上生滿虱子奇癢難熬。一天晚上熄燈前，拴柱在被窩偷偷脫光衣服，邊撓邊抓虱子，感到暢快淋漓。

“八格！”隨著一聲喝罵，日本教官島和猛地掀開被子，將赤條條的拴柱拽到地下進行“單兵訓練”。為了羞辱他，還把大鋪上的“國兵”統統喊起，命他們披著被觀看“西洋景”。

拴柱挨了一頓嘴巴，眼冒金星。打累了，島和把目光移到拴柱的私處，奸笑著用槍管使勁胡撥亂戳，并用生硬的中國話說，我倒要看看，你的雞巴硬，還是我的槍管硬！拴柱疼得撕心裂肺，卻不敢吱聲，只能忍痛“哈伊”。

拴柱無地自容，牙齒咬得格格響，恨不一口咬斷島和的喉嚨。

折騰一個多小時，鬼子累了，盡興了。熄燈了，別人都進入夢鄉，拴柱痛哭一場之后，腦海里又浮現起鬼子的罪孽。

——幾年前的一個夜晚，“抗聯”隊伍在拴柱爹家開會，被奸細告密。下半夜，一隊日本鬼子翻過廟嶺，從湯原北大營摸黑趕到大孤山下，在拴柱家院內架起機槍。一頓猛掃之后，拴柱的爺爺、爹及三歲的小妹，都死在鬼子機槍的火舌下……

這回又遭奇恥大辱，拴柱更恨透了日本人。他對島和起了殺心。同時更加想家，想新婚的媳婦。他想伺機逃跑，可兵營四周全是高墻電網，又有狼狗把守，插翅也難逃啊！

一天清早，大伙感到氣氛異常：沒有人叫做操，也沒有人喊吃飯。兵營大門大敞四開，日本兵和狼狗不見蹤影。

拴柱正在疑惑，有人悄悄告訴他，日本鬼子倒臺了，咱們趕快逃跑吧！

拴柱逃出兵營，看到城南官道上到處是逃難的人群。有“國兵”，也有開拓團的日本人及其家屬，還有換上便裝的日本官兵，急匆匆往百里開外的佳木斯奔走，想從那兒坐火車、輪船回日本。

聽說日本鬼倒臺了，沿途一些村屯的中國百姓，都把壓抑多年的仇恨和怒火統統發泄在日本人身上。他們手持鍬鎬棍棒攔路堵截，碰到日本人就往死里打。

一天，拴柱在一個村頭，看見幾個農民截住一家三口日本人，還沒等揮棒動手，日本男人就用匕首刺死了自己的老婆，并使勁把孩子摔在地上，試圖摔死。然后，手持匕首向眾人歇斯底里叫喊。

盡管換了便裝，拴柱還是一眼認出，這正是污辱過自已的仇人——島和。他頓時怒火沖天，奪過大棒怒喝：王八蛋，你他媽也有今天啊！說罷，便掄向島和的腦袋……

沒等大棒落下，島和早把匕首插進自己的心臟。再看路邊的孩子，沒被摔死，正哇哇大哭。

村民們圍攏過來七嘴八舌。有的說，斬草除根，讓孩子見他爹媽去吧！有的說，孩子是無辜的，放他一馬吧！

拴柱忽然想起自己小妹的慘死，覺得孩子真是無辜的。他突然想起，村里的孫牛倌孤身一人，早就想抱養個孩子，這孩子不挺合適嗎？

沒料到，孫牛倌嫌孩子是日本種，又是姑娘，說啥也不要。沒辦法，拴柱只好自己先養著。

拴柱死里逃生，樂壞了媳婦。以后的日子，小倆口想補回洞房之夜的遺憾，可無論拴柱怎樣努力，總是屢戰屢敗！

媳婦納悶，當初你不是這樣啊？拴柱不得不道出實情——自己讓鬼子禍害了！

有病亂投醫，治了幾年，拴柱的病情毫無起色。他曾提出過離婚。媳婦卻說，別瞎扯，咱就把日本孩當成親女兒吧！

怕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拴柱把家搬得老遠。老倆口商定，等到生命最后一刻，再把實情告訴她。

拴柱死去三年之后，八十三歲的媳婦也壽終正寢。臨死前，她跟女兒道了實情：其實，我們不是你的親爹媽呀！

女兒哭成淚人：在我的心中，你們二老的大恩大德，早就超過了我的親爹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