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

從大年三十晚上開始，老孟一直守在電話機前，目光時不時地盯一眼顯示屏，但那個他期待的號碼卻一直沒有出現。

那個號碼，是他心里的一朵花，老孟期待花開的那一刻。但那一刻似乎藏進了冬天，不管老孟內心的春風怎么刮、春雨怎么下，這花就是遲遲不開。

老孟的目光走過了漫長的半個月，這都十五了，連孫女圓圓孫子滿滿想爺爺奶奶都來兩天了，兒子媳婦的電話就是沒打一個。

唉——老孟一聲長嘆。老伴問，大十五的，嘆什么氣呢？

電話終于響了，老孟覺得心中的那朵花終于開了，趕緊慌張地接聽。電話里傳出兒媳婦花的聲音：滿滿又在看電視吧？得讓圓圓教他學英語，他英語不太好。

那……那——老孟的話沒有說出來呢，電話就被掛斷了。

不拜年？老孟心里這樣問自己。

拜什么拜，做夢吧！老孟在心里這么答。

老伴在臥室里聽到了，就問：誰的電話？

老孟決定不告訴她，讓她過節有個好心情吧。

老孟說，這人也挺怪的，打錯了電話還問個好呢，問我春節快樂——有意思。

老伴說，也是，好過賴過都得過，就得好好過。

整個下午，老孟的心里都像堵車一樣。

老孟想，也是，誰讓自己不回兒子家過年呢？

老孟把罪責歸到自己的身上后，就釋然了。

年前，老孟就在等電話。

為了孫子孫女上市里的學校，老孟把老家的房子扔給兒子，自己和老伴搬到市里來陪讀。

寒假時，老家沒有一個電話；眼瞅著要過年了，兒子媳婦還連電話也不打一個。

過年這天，電話響了。

老孟邊去接電話邊想，只要說讓回去過年，今天就打車回去！

電話里傳出的的確是兒媳婦的聲音。她說，你們也不回來過年，你聽聽別人都說些個啥？

別人說啥了？老孟把語氣緩到溫和，問道。

說你們嫌兒子沒能耐，去城里投奔姑娘了！

那我們今天就回去，回家過年。

還是別了，我們自己也能把年過好！

兒媳的話像釘子一樣釘到老孟的心上，讓這個年過得心里隱隱作痛。女兒一家住在市里不假，可是他們的到來，給女兒他們增加了更多的操勞，老孟和老伴兒可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過年這個電話，老孟和老伴兒商量好了，不告訴任何人。老伴兒做這個決定時，眼睛里滿是淚水，她想什么呢？

電話，那個曾經傳遞親情、溫暖和好消息的電話，那個讓他盼望已久的電話，就像是種在地里不發芽的種子一樣，被撥拉出來一看，沒戲了。老孟感到被兜頭潑上了一盆冷水，屋里屋外都是難挨的倒春寒！

還好，老孟想，幸好自己機靈，沒讓老伴兒去接這個電話。老伴兒可是有心臟病的人哪！

老孟狠狠地瞪了一眼電話，表示他的憤怒。

這時，老孟才想起自己早晨往老家捎的元宵，應該快到地方了，剛才光顧聽兒媳婦的言語，忘了說了。

老孟快速抄起電話來。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讓他一直郁悶的電話，他要馬上給兒子媳婦打一個電話，讓兒子到車站去接元宵，讓他們兩口子過一個能吃上元宵的元宵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