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878年10月1日,黃炎培出生在川沙縣城。川沙在晚清屬于江蘇省,在民國屬于上海的浦東。川沙縣城東距潮漲潮落的大海只有三十四華里,縣城西十五里有一“大圣寺”,黃炎培兒時聽老輩人說,原來大圣寺所在地是海邊,他感慨幾百年就是滄海桑田。
1958年10月1日,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慶日,也是黃炎培的八十歲生日。八十年來,從晚清、民國到新中國,黃炎培可謂身經滄海桑田的巨大歷史變遷。
黃炎培誕生以來的一百年,適逢中國由近代向現代轉型的一百年。川沙黃家人才輩出,黃炎培家族成員的個人遭際和歷史命運,不僅僅是光陰的故事,更是百年中國的家國滄桑。
父母忠厚早逝,黃炎培靠教育改變命運,支撐起黃家一片天
黃炎培出生在上海浦東“內史第”宅中。“內史第”是江南著名藏金樓,被稱為“江南第一樓”,有“富甲東南”之譽。由于黃家家道中落,把“內史第”租了一部分出去,著名的宋氏三姐妹及宋子文兄弟、“五四”先驅胡適都在這里度過了童年時光。
黃炎培誕生于西風獨自涼的時節,他出生后三天就是重陽節,在菊花初綻一片亮麗的金黃之時,他感受到母愛的溫暖。銀發如霜時的黃炎培回望生命最初的原點,他寫的詩中有這樣的句子:“溫暖母懷忍回憶,呱呱三日便重陽。”
新中國成立后,黃炎培有一種重生的激動與喜悅,他投入思想改造運動之中,并寫詩:“千山萬水我何曾,解放來歸愧此身。八十知非猶未晚,大群改造作新人。”
黃炎培的父親黃叔才,是一位小知識分子。黃叔才自己沒有土地,也沒有房屋,但他想得開:租房子過也是一輩子,而且有“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豪氣”,“得錢即使,揮金如土”。他的胞兄考取了秀才,可惜,他這位兄弟死得太早了。黃叔才無暇考取功名,就當教書先生,他教自己的弟弟,也開館收徒,教的學生都一個個考取秀才了,他也厭倦了,于是辭了教書先生的工作,開始云游四方,曾遠足河南、廣東、湖南。自然,黃叔才并非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去給督撫當秘書,原來是入幕府當幕僚了。
黃叔才出游第一站是河南,和川沙同鄉算學家沈韻松入吳大澂幕。光緒十三年八月,鄭州十堡(即石橋)黃河決口南泛,為害嚴重。先后幾位大員主持堵口,功敗垂成。當時吳大澂為河南山東河道總督,臨危授命黃叔才接辦堵口大工。后來,黃叔才向黃炎培講述過這一段經歷,說沈韻松用籌來計算土方,還不如有經驗的老河工來得快。老河工看一眼,就很快說出這一堆材料筑這段堤不足多少或是有余多少。當然,沈韻松從容計算出來的土方,和老河工的結果是一致的。
黃叔才雖然是一位小知識分子,但經常打抱不平。有一次,川沙縣衙將一位同鄉拘了,說此人父親剛死,老婆就生了兒子,屬于孝期內生子,扣了一個“服中生子”的罪名。黃叔才恰好回鄉,知道后,帶著《大清律例》去見知縣。經過一番唇槍舌劍,黃叔才引經據典,最后駁得知縣啞口無言。黃叔才為蒙冤的鄉親當了一次免費的辯護律師。
黃炎培的母親孟樾清是一位地主的女兒。外祖父孟蔭余具有很高的知識水平,一生種花、種桑、養蠶,但不參加清朝的科舉考試。這里面是有緣由的。孟蔭余的父親被清朝官吏勒捐巨款,無力繳納,被迫投水而死。到了黃炎培的童年時代,清朝地方官吏更加腐敗,他目睹了外國入侵,壯丁被冤殺,賣官鬻爵,皇宮納賄等社會現象。黃炎培發愿改變社會之怪現狀。這成為他終身致力教育,開啟民智,播種文明的動力之一。
母親孟樾清對黃炎培要求非常嚴格,這成為黃炎培生活自律的源泉。有一天吃午飯時,桌上有一碟好菜,黃炎培想吃,母親說:留一下,某人要來吃飯的。兒呀!待人好些,自己省儉些,要這樣做人。
幾十年后,黃炎培還用這則母訓來教育自己的子女。還有一次,他母親在病中,把他叫到病榻前說:奎(黃炎培的小名),你看!誰在那里閑蕩過日子?公公怎樣?婆婆怎樣?爹在外面怎樣?農民一個個忙得怎樣?只有你既不讀書,又不做事,怎么對得起人?他牢記母訓,后來在一首詩里寫道:“兒懶惰,母生氣;兒勤勞,母歡喜。”
世事無常,黃炎培得到父母呵護和關愛的時間太少了。十三歲失母,十七歲喪父。黃炎培奮發向上,努力生長成一棵大樹,支撐起黃家一片天空。
父母都在人生壯年去世,這成為黃炎培心中的一個陰影。后來,他先后和兩位夫人生了十六個子女(三個早夭)。人丁興旺,兒孫繞膝,足以抵抗死亡的陰影,黃炎培自撰了一副對聯:
毋忘孤苦出身,看諸兒繞膝相依,已較我少年有福。
切莫奢華過甚,聞到處向隅而泣,試問你獨樂何心?
黃炎培出身孤苦,靠教育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受他的影響,他的兒女和孫輩多從事教育工作,或為大學教授,或為專家學者。從事教育成了川沙黃家的文化基因,代代相傳。新中國成立后,黃炎培一家老小幾代十幾口人,住在宣武門內安兒胡同的一個院子里,一住十幾年。門前的對聯寫著“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
伉儷情深,黃炎培的兩位夫人
黃炎培二十歲時,以做家塾教師為生,在教書的同時,作詩寫文,參加川沙、南匯、上海書院的征文大賽。黃炎培的文章屢次獲獎,獎金加起來比一年教書的工資還要多。一次偶然的機會,黃炎培姑父的一位朋友王筱云看到了黃炎培的一篇文章,非常贊賞:“這個青年前途有希望。”黃炎培的姑父沈肖韻靈機一動,抓住時機說:這個優秀的青年正在求婚,你的女兒肯嫁給他嗎?之前有五位女方的家長拒絕了黃家的提婚,理由只有兩個字:嫌窮。這一次,慧眼識珠的王筱云,打算把女兒王糾思許配給黃炎培。
1899年考取秀才后,黃炎培與王糾思結婚。夫妻育有六男六女,其中有三個孩子早夭。兒子中,黃方剛、黃競武、黃萬里、黃大能都到海外留學,學成歸國后,或為大學教授,或為專家學者。黃炎培給兒女起名字,大多有講究。有一女兒出生于1919年,這年五四運動席卷神州,女兒出生之時,恰逢黃炎培觀看錢塘江大潮,于是給她起名黃學潮。他給三子起名黃萬里,結果三子成為水利專家,和萬里長河打了一輩子交道。給第五個兒子起名黃大能,兒子出生時,他剛從美國考察教育回來,有感于中國的文明、科學落后于美國,他希望家里有一個“大能人”,改變國家積貧積弱的落后局面。
黃炎培一生以教育為安身立命之所。他重視教育,也體現在對夫人的態度上。1904年,黃炎培流亡日本歸來后,執教于上海城東女學,他讓自己的夫人王糾思來此校學習,接受現代文明的熏陶。
黃炎培對王糾思非常尊重,這在清末民初是難能可貴的。他還讓自己的孩子都要尊重自己的母親。上海管母親叫“姆媽”,川沙叫“姆娘”,黃炎培就把方言的“姆”字改成恩愛的“恩”,讓他的子女叫母親“恩娘”,是勿忘母親恩澤的意思。
黃炎培夫妻兩人經常一起游覽風景名勝。有一次,黃炎培和夫人王糾思一起游覽峨眉山,后來為兒子寫了一個條幅:“功名期望皆身外,天地莊嚴在眼前,此體此心都付汝,母心純善體純堅。”這是他對一個母親的贊美,是對一個心地善良和身體健康的女性的贊美,體現了他的婦女觀,這種思想觀念在當時也是比較新潮的。
在黃炎培的心目中,王糾思風度大方,無脂粉之氣,一舉一動,在自律之中見天真本性。王糾思對黃炎培也非常信任。有一次,黃炎培和一位女性朋友秘密談話很長時間,跟隨黃炎培的仆人感覺不對勁,于是回到家中,偷偷向王糾思打小報告。王糾思責備仆人道:“汝勿得言,黃先生品是金,汝勿得言。”
黃炎培一生為國事奔走,不問家事,家中一切全靠王糾思。王糾思深明大義,這樣對他說:君為國家而生,我為君而生。王糾思撫養兒女成才,主持一個大家庭的理財,吃穿用度,井井有條,令黃炎培贊賞有加。
在兒子黃大能的心目中,“母親是一位十分慈祥而又十分能干的女子,她在我兒時的記憶中,胖胖的臉蛋上經常會流露出喜悅的神色,從未見她有過愁眉苦臉的表情”。
抗戰軍興,黃炎培和大多數子女生活在重慶,王糾思和幼小的子女留在上海。1940年12月,王糾思因腦出血病逝。愛妻病逝,這個噩耗傳到重慶,黃炎培失聲痛哭。他寫了七首詩悼亡妻,并寫《先室王夫人行略》,傳給兒孫。
在那七首悼亡詩中,其中一首寫道:
青史千年血寫之,即今大地盡瘡痍。
人生有味應知苦,老佛何心總是慈。
眾怨自天天自若,君生唯我我唯誰?
拼將心力殘年獻,報答閨門國士知。
夫妻結發四十多年,情深意篤,恩愛有加,黃炎培與王糾思相濡以沫的愛情堪稱后世楷模。
王糾思去世后,登門說媒者眾,但均被黃炎培婉拒。1942年,黃炎培來貴陽大夏大學講演,與姚維鈞邂逅。
姚維鈞,1909年生于上海浦東南匯縣周浦鎮。自幼天資聰穎,勤奮好學,無論做飯還是看護妹妹,手中老是捧著書。她原名薇娟,入學后,取《詩經·小雅》中的“秉國之鈞,四方是維”之句,改名“維鈞”。自江蘇省立淞江女子中學高級師范畢業后,在當地從教。1937年抗戰爆發,日軍侵占上海,不肯做亡國奴的姚維鈞辭別母親,只身跋涉,輾轉香港、廣州,到達貴陽,先在貴陽女師求學,后考入上海遷黔的大夏大學。
當時正在抗戰期間,黃炎培與姚維鈞兩人居住在兩地,在百日內通信百來封。1942年8月,姚維鈞大學畢業后奔赴重慶,不久兩人舉行了婚禮,楊衛玉為介紹人,沈鈞儒等參加。黃炎培在婚禮上發表告親友書,將兩人相識相戀的經過公開,文中有八個字:“佳人易得,同志難求。” 婚后,姚維鈞在重慶巴蜀中學執教。
黃炎培和姚維鈞育有四個孩子:當時、丁年、方方、岡岡。這最后面的兩個孩子的名字里,寄托著黃炎培對抗戰期間病逝的長子黃方剛的思念。
黃炎培在重慶,身兼數職,又是國民參政會,又是中華職業教育社,又是民盟、民建,公事繁忙。每每晚歸,姚維鈞都在他們居住的張家花園山坡上翹首以待。她有詩云:“觀音巖上久徘徊,販者紛紛飽橐回。過盡千車人不見,一鐙遠送屐聲來。”黃炎培讀后感動,答詩:“觀音巖上市聲稀,夜夜夫人迎我歸。過盡千車人不見,一天風露濕君衣。”
抗戰勝利后,黃炎培奔走國共和談,全家重返上海。和談失敗后,黃炎培辭去國民參政員之職,拒絕參加國民黨單方面召開的偽“國大”,與國民黨全面決裂,迎來了他人生最艱難的時期。姚維鈞一直陪伴著他,共度政治上受高壓、經濟上靠賣字為生的生活。1948年姚維鈞四十歲生日之際,黃炎培感激地寫下賀詩:“迎君長夏海棠溪,入握情絲未足迷。出處商量關大計,將才許國兩心齊。”
黃家一門七個“右派”,看似子之過,實則父之因
新中國成立后,姚維鈞擔任黃炎培的秘書、全國政協委員,輔佐黃炎培的事業和生活。
1957年,風云突變,“反右”斗爭開始,黃家遭受了滅頂之災。黃炎培的五個子女和一個女婿(黃炎培女兒黃素回的丈夫,內科大夫)被打成“右派”,成了名副其實的“右派之家”。沒有被劃成“右派分子”的兩個姐妹中,有一個姐姐的兒子,當時是大學生,也被劃為“右派”。
黃炎培的三子黃萬里,因為堅持科學真理,反對修建三門峽水電站,被打成“右派”,而且是“欽定”的“右派”。黃炎培在巨大的政治壓力之下,和“右派”兒子黃萬里劃清界限。清華大學校報《新清華》1957年7月9日刊文《黃炎培斥子》:
我在六月十八日看到那天《北京日報》載黃萬里寫“花叢小語”,當時就認為這篇文字太荒謬了,是反社會主義的,將會造成很壞的影響。
我立刻嚴正地告訴黃萬里,必須堅決站穩在無產階級的立場上,深刻地公開檢討自己的嚴重錯誤,并將這嚴重錯誤快快地徹底糾正,不許再犯。
這顯然是一種政治表態。黃炎培還馬上寫信給統戰部表明自己的心跡。可是父子之間的情感又怎能劃清界限呢?據黃萬里的女兒黃且圓說,黃炎培在黃萬里被劃為“右派”這個問題上給出的解釋是:你技術上的觀點,比如三門峽該不該修,你可能是對的;但從政治大局來看,可能你就錯了,你要從這方面來想通這個問題。
“反右”斗爭中,黃炎培的小兒子黃必信也沒有躲過劫難。1949年,黃大能帶著弟弟黃必信一道由上海赴東北參加革命,他們一同在大連工作,后來黃大能因公調到北京。而黃必信留在了大連工學院當老師,主講電工學,并擔任了教研室的主任。
在黃家的幾個兄弟中,黃必信性格最為內向,他為人樸實,沉默寡言。教書之外,并無什么愛好,有時閑來無事,總喜歡用蘇州評彈演唱李商隱的《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曉鏡但愁云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這樣的舉動,在革命年代使他成了“異類”。
革命群眾聽不懂他唱的是什么,他也只顧邊彈邊唱,自娛自樂。就是這么一個散淡平和的人,同樣被打成了“右派”。從此,黃必信郁郁不得志。侄女黃且圓在20世紀60年代,見過小叔叔一次:“他在大連大學,當時比較年輕,被打成“右派”后60年代來北京,就哭喪著臉,特別悲傷的樣子。”
一門七個“右派”,全部集中在黃萬里、黃大能的胞兄胞妹中。黃大能認為,同父異母的四個弟妹,因為年齡還小,基本都在學校讀書,因此在“反右”斗爭中沒有受到沖擊,躲過了一劫。本是滿門忠良,黃炎培家為何被打成這么多“右派”?顯然因為他們都是黃炎培的兒女,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么合理的解釋了。作家肖偉俐說:“‘反右’時,黃家一門七個‘右派’,看似子之過,實則父有因。”
黃方毅在紀念母親姚維鈞的文章中憶及黃家這段最困難的時光:“極‘左’猖獗時,民眾遭殃,父為民請命,犯顏直諫而招忌遭壓,吾三兄兩姐被打成‘右派’,母忍辱負重,艱于護夫,心力交瘁,幾近崩潰。”
1966年“文革”開始,姚維鈞成了黃炎培的替罪羊,遭受拳腳棍棒,人格侮辱。1968年1月20日,姚維鈞以一死做最后的抗爭,服了安眠藥,結束了不到五十九歲的生命,穿著她那件帶有二十余處補丁的棉襖,追隨已先她而去的黃炎培去了。
姚維鈞在生命結束之際,留給兒女的遺囑中這樣寫道:“孟強、孟復、當當、丁丁、方方、岡岡:孩子們,我病得很苦!你們要跟著共產黨……”與那個時代被迫害致死的多數人一樣,姚維鈞在告別人世之際仍無怨無悔,也無改其早年的政治抉擇。
黃家兒女在風吼雪傾的夜晚為母親姚維鈞守靈時,一棵楊樹被暴風折斷。這樣的場景,令失去母親的黃家兒女肝腸寸斷。
“文革”中,黃必信一家的遭遇最悲慘。老實巴交的黃必信再遭沖擊,“造反派”輪番上陣,對他審訊逼問,內心脆弱的黃必信承受不了這種打擊,1966年6月14日在家中上吊自殺。這只是這個小家庭厄運的開始,接踵的打擊呼嘯而至。是年10月26日,大連市開全市大會“斗爭”中共大連市委書記。黃必信的小女兒黃可清十四歲,和同學一起去開會,散會后分手,卻再也沒有回家。后來人們分析,可能是因為黃家已經是“階級敵人”,罪犯趁機作案,謀害了這個女孩子。但是在當時,學校里的說法是,她媽媽把她送到外國去當特務了。
這個破碎的家庭兩年以后又缺掉一根支柱。黃必信的妻子余啟運遭到“隔離審查”,1968年6月15日在關押中自殺。余啟運選擇在丈夫棄世兩周年之后,也懷著絕望離開人世。
暴風雨終究不是歷史的常態,烏云散盡,雨過天晴。
在改革開放年代,黃炎培的兒女們在政治上獲得重生,在各個工作崗位奉獻自己的才華。他們無怨無悔,是因為他們愛腳下這片永恒而又滄桑的大地,愛這個古老而又煥發生機的國家。愛國,是黃炎培家族的精神傳承。
黃大能在八十七歲時,寫了一部回憶錄,書名取自父親黃炎培詩句“黃花心事有誰知,傲盡風霜兩鬢絲”。傲盡風霜兩鬢絲,無怨無悔,一息尚存,工作不止,為國家的繁榮富強而奮斗,這正是川沙黃家寶貴的精神財富。
黃炎培家族成員
黃方剛(1901—1944),哲學家。1915年至1923年在清華學堂學習,與梁思成是同學。1928年在哈佛大學獲哲學博士學位。回國后,在廣西大學、東北大學、北京大學、金陵大學執教。1939年,應聘到武漢大學(當時在四川樂山)哲學系任教。1944年1月17日因染上肺病在樂山去世,年僅四十四歲。顧毓琇寫有一首《悼黃方剛》:“彭殤修短倘前知,柱下精研枉作師;豈信著書能卻病,猶憐好學每忘饑。 家貧兒讓山中果,世亂妻吟海外詩;嗚咽長江懷故友,清明時節雨如絲。”
黃競武(1903—1949),革命人士。清華大學畢業,與羅隆基、彭文應是同學,去美國哈佛大學留學,獲經濟碩士學位。任重慶中央銀行稽核專員,一度擔任周恩來與美國人士談話的翻譯。
1949年初,解放軍已到達長江北岸。蔣家王朝已臨崩潰。黃炎培在中共地下黨的幫助下,秘密離開上海經香港去了北平。黃大能應中共大連大學地下黨委招聘去解放區大連執教。在離滬前夕,黃大能鄭重地向二哥黃競武建議,希望他考慮一個安全的去處。黃競武卻決定留守在上海搞地下工作。
這次簡短的談話之后,黃大能和妻子北上大連,誰知這次分離成了兄弟倆的生死訣別。
此時,中共地下黨正展開十萬火急的大營救,將張瀾、羅隆基安全轉移。已經上了黑名單的黃競武,不僅沒有躲藏,反而通過各種關系做策反工作。不日,黃競武的策反活動暴露。蔣介石特意叮囑特務頭子毛人鳳,絕不要放過黃炎培家的老二。
5月12日下午4時,黃家妹妹黃小同獲悉哥哥被特務秘密抓捕,危在旦夕。
上海解放后的1949年6月2日,在解放軍的幫助下,從牢房北角一片菜地內挖出了黃競武烈士的尸體。人們被眼前的慘狀震驚了:黃競武被五花大綁,頭纏布套,指甲全被剝落,小腿斷缺,一目被挖,血肉模糊。1949年6月3日,上海《大公報》《新聞日報》刊登了黃競武烈士遺體照片,并以《匪黨殺人,慘絕人寰,愛國志士被活埋》為題,揭發了特務的暴行。
黃萬里(1911—2001),著名水利工程學專家,清華大學教授。早年畢業于唐山交通大學,后獲得美國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工程博士。因反對黃河三門峽水利工程而被錯劃成“右派”。
黃大能(1916—2010),著名水泥混凝土技術專家。1939年復旦大學土木工程系畢業,后留學英國。新中國成立后,任建筑材料工業局中國建材科學研究學院室主任、副院長、副總工程師,兼武漢建材學院、上海建材學院、浙江大學教授。曾任全國政協常委,中國民主建國會副主席,中華職業教育社常務副理事長。
黃必信(1925—1966),大連工學院無線電系教師,教研室主任。1957年被劃成“右派分子”。“文革”開始,1966年6月14日在家中上吊自殺。
黃方毅(1946—),著名經濟學者。長年供職中國社會科學院、北京大學等從事經濟研究,曾任美國霍普金斯大學高級國際研究院、哥倫比亞大學訪問學者。全國政協委員。
黃且圓(1939—),黃炎培之孫女,黃萬里之女,數學家楊樂的夫人。畢業于北京大學數學系,中國科學院研究員。
黃孟復(1944—),高級工程師,黃炎培之孫,黃競武之子。1997年至1998年任民建中央副主席,民建江蘇省主委,民建南京市主委,南京市副市長。第十一屆全國政協副主席、全國工商聯名譽主席。
黃觀鴻,黃炎培之孫,黃萬里長子,天津大學教授。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