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格致匯編》是近代中國首份科技期刊,對其內容進行研究歷來是學術界研究的焦點。以《格致匯編》刊載的第五年(1890年春)第一卷《查得日本整頓蠶務大概情形說略》為研究史料,以科技期刊媒介的視角,來揭示中國與日本同期蠶業發展的狀況,客觀評估近代日本蠶務管理的創新與變革價值。
關鍵詞:日本;蠶務制度;蠶務教育;蠶務管理
中圖分類號:N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19世紀60年代的日本受到西方資本主義工業文明沖擊,全國出現了由上而下、具有資本主義性質的全面西化與現代化改革運動。政治上建立君主立憲政體;經濟上推行“殖產興業”政策,學習歐美技術,提倡“文明開化”;發展教育成為制度改革的標志。而作為日本民族產業的蠶務業,在商品經濟形態下得到了快速擴展,同時蠶務從業者又深深感受到舊有制度的嚴重制約,由此形成了蠶業改革管理體制的現實基礎。本文以科技期刊媒介的視角,通過梳理分析《格致匯編》第五年第一卷《查得日本整頓蠶務大概情形說略》的史料內容,展現日本蠶業改革步伐,探究近代日本躋身于世界蠶業強國之原因。
一、蠶務制度改革
1.“蠶子紙”出口制度。隨著日本養蠶業的興盛,“西國有數處養蠶公司或商家均每年派人至日本買子”,從咸豐十年(1860年)至同治四年(1865),出口“蠶子紙張數” 忽增,如“同治二年出口蠶子紙數為三萬張,每張蠶子約重二十五克”,“蘭三年出口蠶子紙張數為三十萬張”,“四年出口蠶子紙張數為二百五十萬張”,“ 蠶子紙”買賣銷量巨大,日本商人得益頗大。由此市場有了“作弊”之事,出現不法商人將“不佳蠶子或將頭蠶子與二三次蠶子混亂發賣”的市場亂象。日本政府深知“此事所關系于民生者甚巨”,不能置之不理,遂委派內務省查辦此事,制定相應法律政策,頒布章程,曉諭蠶戶。從立法上規定“蠶子紙”出口“須由國家經理其事”,按照“舊時所知,高地之蠶子比低地養蠶稠密,所出蠶子為佳,故只準高地養蠶家做蠶子紙出賣”;其次,“每蠶子紙須經查驗蓋戳為憑,否則不準出賣”,此法施行之后,“深得其益”。
2 .蠶絲業聯合章程。光緒十一年(1885年)十一月由日本農商務省頒定章程,其中的專行條例“至要者皆為譯”,文中只列出了兩款與“查勘之意頗相關系”且“宜陳明者”的條例,一是光緒十二年(1886年)九月農商務省所發的“防止伯撇靈病”條例,一是光緒十二年九月所發檢查蠶子專條。
(1)“防止伯撇靈病”條例:一、“凡做造蠶子及販賣蠶子均須請領準貼”;二、“凡做造蠶子之人均須照此條例已聽檢查”;三、“凡蠶子無檢查印據不準販賣飼養”;四、“檢查蠶子于各府州縣,適中合宜之地設立檢查所,但視地方情形或派人前往各地檢查亦可”;五、“凡檢查蠶子之員由國家派充其檢查之,法則另有專條尊奉以行”;六、“凡檢查春蠶子于每年十月初一日為始,檢查夏秋蠶子則由該管官酌量相宜之時為始”;七、“凡做造蠶子之人,春蠶子則將現收子數及做種額數于每年七月三十一日前呈報。夏秋蠶子則將現收子數及做種額數于擇定檢查之日期三十日前呈報”;八、“凡做造蠶子之人,送蠶子至局檢查,宜將住地姓名及何行店屬何聯合公所一一開載,并將為種蠶用之子分別呈明”;九、“凡檢查蠶子如病在百分之五以內,準其為種,蠶子用如病在百分之十五之內,準為制絲子用,均分別蓋以準用印據,如過此分數,則蓋以不準用印據”;十、“凡蠶子蓋有不準印據不得販賣飼養”;十一、“凡做造蠶子及販賣蠶子之人或歇業不做或往他州府籍或移居,均須呈明,將準貼繳還,若在移居及入籍之處再為此業,仍照第一條請領準貼”;十二、“凡本條例之第一條及二條十條如有違犯者,罰洋二員至二十五員不等”。法規條例除集中檢查“伯撇靈”外,還要審查蠶種場是否具備制種條件;按養蠶制種能力核定農戶最大飼養蠶量;檢查原蠶性狀及健康狀況;審查種繭品質,符合規格的核發制種許可證。這一法規的擬訂,為日本蠶種生產的監督管理打下基礎。以后經過不斷補充修訂,逐步使蠶種生產納入了質量管理的軌道,日本的“伯撇靈”病獲得了有效控制。
(2)檢查蠶子專條:一、“凡按照檢查蠶子防止‘伯撇靈’病例第一條內所載發給準貼、應分別其為做造蠶子與販賣蠶子之準貼”;二、“凡販賣蠶子之準貼宜用輕便之物而成,以便其販賣時易于攜帶”;三、“凡蠶子檢查所宜就各州府縣分治署內設立以省經費”;四、“凡產蠶子數目不多之處,其做子之人又復散處,則按檢查蠶子條例之第四條派人前往各處合宜之所暫行設局周巡檢查”;五、“凡檢查蠶子之員必須為蠶業熟悉可靠之人,其姓名履歷須呈明農商務省”;六、“凡檢查蠶子,在蠶子紙全面直條取下蠶子一百粒,分為兩分(份),再取一分(份),分為十分(份),每分(份)為五粒,每五粒盛之小乳缽,加藥水一滴,細為研碎,用顯微鏡查看其汁于四圍中間,詳細查閱此為一回檢查也,如檢查一回中見汁內有‘克拍司格粒’形,即為該蠶子百分中有二分病之據,故查十回,每回見有‘克拍司格粒’形,即為該蠶子百分中有二十分病據也”;七、“凡為制絲用之子,各子中見其有病,則照上第六條檢查,如其病在百分中十五分以內,尚可準用”;八、“凡檢查蠶子之顯微鏡湏(須)能顯大五百倍以上者方可用”;九、“凡檢查蠶子準用印據,其式如下準:為種蠶子用之,印據圓式,徑一寸五分,其文曰某府州縣檢查所準為制絲子用,其不準用之印據長方式,直一寸橫五分,其文曰某府州縣檢查所不準販賣飼養”;十、“凡檢查所每年將檢查之事開冊,于次年二月呈報農商務省”。仿效西方的蠶業聯合章程的頒布施行,大大提高了日本養蠶產業的效率。這從光緒十三年和十四年日本四十五處檢查所所呈報的“種蠶之子”數據可窺一斑,如“光緒十三年所查,用舊法所做蠶子紙每百分得佳者七十七分,不佳者二十三分,用巴斯陡(巴斯德)新法所做,蠶子紙內每百分得佳者五十八分,不佳者四十二分”??梢娙毡緦W習西方養蠶的“天然利益之法,整頓蠶病”,使其養蠶業的效率發生了明顯變化。
二、蠶務教育開化
派人員前往西方奧國格爾子公院學習“做蠶子分方法”,日本學員學習了“巴斯陡(巴斯德)之良法”,“做子出絲較之二十年前所產實多十倍”。同治十二年(1873),日本派佐木(奧國學習學員)督辦本國“預會事務”,并于同治十三(1874)年在東京設立“講求蠶務所”,主要 “訪求日本養蠶各事及蠶之各病,并將西國養蠶之人及學問家,講求各新法布告國人,使新舊法相較,擇其相近者改易良法”,以使日本“養蠶之法遂漸佳,而所產之絲亦漸美”。
在東京設立養蠶公院,名為“蠶業試驗場”,所有章程照搬奧國格爾子公院。公院內設教習,招收學生學習“新法養蠶”。學生入學需滿足以下條件方可入校。①入學之人至少宜已經務蠶三年;②年在二十以外四十以內;③宜略識字義。學習內容如下:①用顯微鏡之法;②蠶之安娜多米法;③蠶變化之費意昔訛樂際法;④蠶病原由及防止法;⑤養蠶之理及理合宜法。學員在校學習四個月,從四月到七月底結止。在此期間,“學生于蠶務各事均應工作,國家不給薪水,房飯衣履均自備”,等到學習期滿,由公院“如法考試,試可者,給以文憑或準其自作蠶子買賣或由國家派往檢查蛾子局,即當遵依每年往局辦事數月酌給薪水”。
以上可以看出,日本的蠶業教育、人才培育體制已完全西化,教育內容按照西方“格致家所查新理”進行學習,完全拋棄了陳舊的手工業或手工作坊的教育形式,其出現,沖擊了日本現行的蠶業教育體制,從根本上改變了蠶業人才的培養方式。
三、蠶務管理興業
光緒九年(1883年),因連年“內地業蠶及絲商生意不旺,查絲為出洋貨物大宗關系國際民生”,因此由農商務省召集日本著名蠶戶到東京開會,商議“如何設法整頓養蠶各務及使生絲之業再興”之事,當年的五月十八日至二十六日,由東京和全國十五個縣的蠶戶議定了今后蠶務管理的發展模式,并以官方文件的形式下發全國。一、設立“蠶絲業聯合總部”以通內外之消息而增彼此之見識;二、各地制絲之人聯合而設公所;三、正經銀行或日本銀行在各產蠶絲地方設立分行以為販運匯兌便利之計;四、在橫濱設一查驗絲質公局,遇有至佳之絲,政府酌與賞給,以資鼓勵;五、各商應用牌記之章程速定頒發;六、在橫濱設立一局,遇有制造最佳者之絲貨而本商無力輸運即由該局助之出口,以擴銷路。農商務省就以上各事細為增定,是年十一月頒布施行。同時指出,“村鎮等處凡業絲之戶,制絲之人,皆應聯合而設公所,每省設一聯合總公所,其府縣等處設一聯合公所或一分公所,復在東京設一總部,以轄通國之公所”,開辦后,農商務省應增訂各項專行條例,加強蠶務業的監管與運行。
從管理模式看,日本政府運用國家政權的力量,以政府的政策作為杠桿,通過銀行資金來加速蠶業的快速發展。并設立“蠶絲業聯合總部”和制絲之公所引導管理,按照西方的管理模式,大力扶植本民族蠶業的發展;從管理方法上看,日本遵從各地自主經營的方式,國家僅從法律法規的層面上加強規范,現代化的蠶業管理模式初步形成。
四、結論
通過制度化的變革,日本蠶業有了長足進步。查日本近二十年所產“蠶繭與蠶子紙生絲亂絲頭數目,先后懸殊可知其蠶務日漸興旺”,如 蠶繭“光緒二年出一百四十八萬四千擔,九年出二百七十六萬五千擔,十四年出二百九十六萬二千擔,是十四年較之九年每百分中多七分也”,蠶子紙“光緒四年出一百三十八萬七千張,九年出一百二十三萬二千張,十四年出二百三十一萬五千,是十四年較之九年每百分中多九十分也”,生絲數“光緒二年出二百四(十)萬九千斤,九年出二百八十五萬三千斤,十四年出四百六十五萬六千斤,是十四年較之九年每百分中多六十三分也”,以上數據雖年份不齊,但是各分支業的蠶業數據的多寡已明顯可見,蠶業改革初見成效。
而反觀近代中國蠶業的發展,始終未拋棄一家一戶小農的生產方式。政治上長期處于閉關自守和“天朝上國”的優勢地位,對于西方管理文化的突入,從根本上并未接受。這也表現在近代中國的蠶務改革與發展過程中,首先,中國人“多以絲之一物,惟中國獨檀之利,殊不知于各出絲之國不過十分,中居其數分耳”,觀日本一國情形可概見矣。其次,“中國之病在各業之人不能聯為一氣,互相輔助,個人只計本身所業一端之事而不計所業以外之事”,如“養蠶者但重養蠶,繅絲者但重繅絲,而他事不計焉,殊不知聯為一氣彼此均沾利益”。不難看出兩國的改革雖在同一時期,但由于兩國從業者的社會架構、文化認知、民族意識大相徑庭,導致結果截然迥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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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馬靜,西安科技大學工程師,從事社會科學期刊編輯及研究工作;
王強,西安科技大學期刊中心編輯,碩士,從事科技期刊編輯及研究工作。
(責任編輯: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