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今天生日,這個生日非同尋常,早晨他宣布:為慶祝他的生日,今天下井挖煤的,日工資增加3倍。說完就到市里辦自己的大事去了。
“3倍”是增加的,這“增加”的概念明確,比如,原來上一個班100元,今天就變成了400元。不都是上一個班的時間嗎,何樂而不為呢?
于是,除了今天上早班的全部滿員外,還有昨天做中班的、做晚班的今天又繼續(xù)上早班,所幸的是井下工作面很多,容得下。漸漸的有人出現(xiàn)困乏,繼而嗜睡,那些打連班的尤甚,顯然,挖煤是很累的;還有一些人居然聞出了井下空氣中的蘋果香,雖然是淡淡的,卻分外的宜人。這些人多半是下井不久的新手,嗅覺對井下新天地特別靈敏,他們想不到,井下居然還有點花園的氛圍呢。倒是那些老師傅們的嗅覺變得遲鈍了,正所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
上完早班,中班礦工接著下井,嗜睡的人變得多起來了;蘋果香味也濃起來了,也變得不那么受新手的歡迎了。領班開始找當班安檢員,安檢員不但經(jīng)驗豐富,嗅覺靈敏,更重要的是,他隨身帶著檢測設備。但找遍各個角落,卻不見人蹤影。
領班緊急升井找安檢員,仍不見蹤影,再找?guī)讉€管理人員也不見蹤影,這些管事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一個都不剩。再打他們的手機,包括老板的手機,全都關機。顯然,他們已串通好不讓找他們,這究竟為啥呀?
其實,老板、管理人員和安檢員都在市里一家最大最豪華的酒樓里。老板正在舉行生日暨婚禮宴會。53年前的今天——某月某日,他的父母生下了他,他非常感謝他的父母親,因為他非常感謝這某月某日,這個非常吉利的兩位數(shù),而不是別的什么生日數(shù)。他能有今天,全是這個吉利的兩位數(shù)帶來的好運。
他小學文化,幾十年前是一名挖煤礦工,今天他仍然和煤打交道,卻是以另一種身份、另一種方式。他搖身一變,成了煤老板,經(jīng)營著一座煤窯,手下有員工200來號人,資產(chǎn)達8位數(shù)。他這一路走來,那生日的兩位數(shù)貫穿生活的方方面面。
從他的工資開始有了一點積余后,每次在銀行存錢,尾數(shù)必定是那兩位數(shù)。
后來買了手機,他的號碼尾數(shù)也是那兩位數(shù),多付一點錢而已。名片上,印上這手機號后,有了那兩位尾數(shù),他掂著名片,感到沉甸甸的了。
后來,他又買了車,當然又買了車牌號,車牌號尾數(shù)非那兩位數(shù)莫屬,多付一點錢而已。每天他開車進出,看到車牌上那兩位尾數(shù),像是兩朵永不凋謝的鮮花,特別的賞心悅目,還散發(fā)著蘋果香。
他仍住在老房子里,老房子和他的新轎車很不協(xié)調(diào),他決定在別墅小區(qū)買一套房子,門牌號肯定必須是那兩位數(shù)。售樓小姐告訴他,要這套房子的客戶很多,房產(chǎn)商老板決定,誰出的價錢高,就給誰,這很像拍賣行的交易。小姐給他一份表格,讓他把自己的報價填上去。他先看了一下表格上已填好的報價,比普通別墅的價格要多付很多很多錢,這些都是有錢人,出得起。他當即填報了一個數(shù)字,從此表上的數(shù)字再也沒能超過它。準確地說,從此,再也沒人在那張表上填報了,他終于拍板成交。
新車子,新房子,現(xiàn)在該輪到一件舊衣?lián)Q新裝了,這件舊衣已穿了幾十年,不久前,他拋掉了這件舊衣,用一筆數(shù)目很大的錢,將他的結發(fā)妻子打發(fā)走了。這筆錢的尾數(shù),他也沒忘用上那兩位數(shù)。妻子的位置不能空缺,他正等待著一個新的吉利數(shù)來填補它。
他通過各種媒體發(fā)布征婚廣告,他如實地介紹自己,年齡、文化、住址和財產(chǎn)等,尤其在最敏感的財產(chǎn)上,一是一,二是二,毫無隱瞞,有些官員就遠不如他坦率,應該向他學習。
他對應征者的要求很苛刻:年齡25歲及以下,文化大專及以上。他算是“老牛吃嫩草”了。最苛刻的還有一條,生日必須和他相同,所以應征者必須帶戶口簿。他相信:新妻子的兩位吉利數(shù),加上自己的兩位吉利數(shù),組成4位相同的吉利數(shù),更是錦上添花,今后他好運不斷將更有保證。所以,這兩個數(shù)字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應征者現(xiàn)有財產(chǎn)多少,他無所謂。
應征者紛紛登別墅之門拜訪,人數(shù)之多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想,這些應征者肯定知道,即使她們應征失敗,能進一次這個門牌的豪宅,也能沾點運氣。
他終于選中一位嫩娘,并定于今天成婚,選這個夫妻共同的生日,又是一個吉利無比的生日數(shù)字,世上有幾對夫妻能有自己這樣的幸運、這樣的吉慶、這樣的榮光?
宴會大廳里人山人海,熱鬧非凡,應邀的賓客有本地的黨政要員、社會賢達、戚友親朋。
礦上他請了管理層的員工,這些人是他的左右臂。那位當班安檢員原本不在邀請之列,后來,他將全體員工的花名冊查了一遍,竟意外地發(fā)現(xiàn),200來號人中,那位安檢員的生日是唯一和他相同的人,這個人必須請。
他要求赴宴的員工進入酒樓后一律關手機,免得因礦上的瑣事打電話來,又轉(zhuǎn)請他接,沖淡喜慶氣氛,破壞他的婚禮。就那么幾個小時,礦上的瑣事讓領班處理得了,很可能連瑣事都沒有。
忽然有巨大的爆炸聲傳入宴會大廳,這時酒樓外燃起了鞭炮和沖天炮,宣告婚宴生日宴開始。大廳里,奏響了《祝你生日快樂》和華格納的《婚禮進行曲》,演奏者是高價請來的市交響樂隊。
與此同時,遠在百里外的礦井也發(fā)出了巨大的爆炸聲,驚天動地。這是瓦斯爆炸,勢不可擋,整個礦井和幾十名礦工全被吞沒。
老板辦公桌上,一本昂貴而精致的鍍金日歷,正翻在今天這個日子——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