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電話會議開不停

老爸今年71歲，自從5年前得了腦血栓后，雖然落下點腿腳不靈便的后遺癥，但生活能自理，可老爸卻從此性情大變。之前，每當我們3個在外地工作的子女給家里打電話，老爸和老媽一樣，都是報喜不報憂；之后，老爸只報憂不報喜了，還故意夸大病情，讓我們不得安生。

我差不多每周都打電話過去問老爸的身體情況。一次，是老爸接的，他在那邊說：“我活夠了，太難受了，還不如跳樓算了。”老爸的情況讓我著急，火速組織電話會議，找沈陽的二妹、北京的三妹商量對策。于是二妹在沈陽找到最著名的老中醫把老爸接過去徹底檢查了一番；三妹則把兩萬塊直接打到老爸的銀行卡上。結果，老中醫說，老爸的病一點沒惡化，只是心理作用。

通常是，老爸折騰我們一回，就會消停幾天，我們再打去電話時，他會說“好一些了，將就著活吧”，可沒過多久，老爸又在電話中嚷嚷著讓我們馬上回去，不然他就跳樓了。如此這般，在他得病的5年里，老爸已折騰了好幾次，我們都筋疲力盡了，他卻什么事都沒有。后來老媽總是搶著接電話，讓我們不用惦記老爸。有一次，老爸在旁邊聽到了，氣憤地對老媽說：“你這個愛撒謊的老太太！”

老爸不作不鬧、風平浪靜的時候，老媽也給我們匯報一些趣事。比如，老媽說：“你爸最近表現好啊，那天上街回來還給我買了四五個蘋果，這可是你爸這輩子頭一次給我買吃的啊。”

老爸的進步讓我們高興。果然，沒多久，老爸又做了一件讓老媽有些感動的事。老媽在電話中告訴我：“你爸越來越知道疼我了，前天又送給我一雙皮鞋。”

是這樣的。老爸那天下樓溜達，走到二樓時，見二樓兩口子正在收拾房間，樓道里堆了幾雙不要的舊鞋。老爸在那兒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覺得其中一雙鞋的號碼很適合他老伴穿，雙皮面、六成新、高跟的，扔掉太可惜了，就撿回了家。雖說是撿，老媽還是感慨地說：“跟你爸過一輩子了，他還從來沒給我買過一雙鞋呢。老了老了，知道想著老伴了。”我叮囑老媽：“可千萬不能穿啊，70歲的老媽穿個高跟的皮鞋，我們可不放心。”

隨后，我把這事當做笑話在電話里跟三妹說了，不想三妹非常重視，馬上嚴肅地說：“看來，爸撿東西的事很可疑啊，有失智癥的傾向。”當我再給二妹打去電話的時候，還沒等我開口二妹就說：“已經聽媽匯報過了，我這幾天正抓緊聯系一個專治老年癡呆癥的專科醫院，準備請個外國專家給爸看看。”直到醫生證明老爸根本沒有什么失智癥的傾向，我們才放心，老爸也答應以后不再撿人家不要的東西了。

這事過去后，老爸足足消停了一陣子。幾天前，我又打電話問老爸的情況，老媽說：“你爸出息了，像換個人似的，天天嚷嚷著‘我來做菜’，跟我爭著搶著的，根本不讓我插手啊。”我一聽很興奮，剛要夸老爸幾句，不想老媽又接著說：“你爸是嫌我做的菜油不夠大，肉不夠肥。”老媽的話讓我吃驚不小，想起老爸當年得腦血栓時，醫生診斷說，他得病跟他平時總喜歡吃肥肉片子等油膩食品有關。如今老爸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大魚大肉了，這可怎么辦才好？于是，我們姐兒仨新一輪的電話會議又開始了……

（責編：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