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大召開的11月,
北京剛經歷了一場初雪,天氣隨之轉涼。
我從美國回來不到三個月,
并且機緣巧合地來到了北京工作,開始新的生活。
我的單位就在長安街邊上,遠遠眺望,
可以見到人民大會堂雄偉的身姿。
那里,2270名全國各地到來的黨代表正在決定這個國家未來的方向。
對剛開始在北京生活的我來說,五年一次的全黨大會從來沒有那么鮮活過。這是全城上下人們口耳相談的主題,也帶來了京城所有地鐵站明顯加強的安保,報章清一色頭條報道的版面。人們對政治的關心度高漲,不僅僅是因為參政議政意識漸濃,更是因為這些年間中國仿佛已經走到了一個關鍵的十字路口,正在躊躇、踱步,思索下一步的方向。自2002年胡溫上臺伊始,這個國家經歷了太多。從汶川地震,奧運會成功舉辦,再到金融危機席卷全球,對中國出口貿易和金融體系造成巨大的影響。2012年間,美國、俄羅斯、法國等國家經歷了換屆選舉。人們在選出帶領自己的領袖同時,也在追問,未來的路該怎么走?
十八大注定將成為一個新的起點。然而,溫故可知新,審視過去的十年或許能更好地讓我們看到這個國家和自己的生活都經歷了什么,品鑒得失,知而后行。
過去的這十年,毫無疑問,是驚心動魄的十年。要我來分,兩段時期兩個主題主導著這十年。第一段是從2002年~2008年,中國迅速崛起,享受加入WTO的紅利,在國內建設和海外投資的共同驅動下經歷了年均8%以上的經濟增長,而全球也以繁榮發展為主題。第二個階段,金融危機讓人們的美夢破滅了,西方透支發展的惡果終究顯現,波及中國。而在這宏大歷史的敘述下,是一個個鮮活人生的走向。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在劇烈轉折的2008年,我在海外開始了四年的留學生活。我只希望這海內外生活的經歷能讓我有新的視角,更看清十八大繼往開來的重要性。
繁榮的五年
縱觀胡溫政府在第一階段提出的核心綱領,科學發展觀當屬重中之重,這也是應對當時形勢的必要舉措。2002年開始,世界格局已經在悄然發生著變化。9·11事件震驚了美國人,讓他們突然意識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仇恨,這樣的能力可以讓他們為之驕傲的城市紐約籠罩在廢墟的濃煙里。文明的沖突成為了現實,遺憾的是他們以仇恨回應仇恨,從此卷入了戰爭8年多的泥潭。剛加入世貿組織的中國,則在全國上下為新的規則和深化的經濟改革做好準備。在這個時候,提出科學發展觀以改變過去粗放污染的發展正當其時。也乘著美國無暇東顧的時節,中國維持了迅速的發展,更在這個時候提出和平崛起的概念,回應世界對我們的質疑。
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中國的留學生多了起來。當年本科出國是絕對的難事,不但沒幾個人聽說過SAT,沒幾個高中生會想考托福,光是郵寄材料,和大學溝通就是一個不小的挑戰。但對優質教育的渴望吸引著學子尋找世界頂尖大學,而海外學校也將目光投向了逐步開放的中國,于是在開放的大潮下,越來越多的學子走出了國門,而且逐年低齡化。2010~2011學年期間,在美中國大陸本科生已經達到5.7萬人,較上年增幅43%。以至于今天,在人們開始反思是不是越早把孩子送出國越好。
可以說,這五年多的增長、開放、改革,讓越來越多人享受到了發展的好處,也讓不少國人走出去,開眼看世界。沒有這些年奠定的財富基礎,大處來說不會有奧運會舉世矚目的輝煌,百姓生活水平的提升,小處來說,我想我也不會有機會在本科階段就能前往美國學習。
在我們的留學生圈子里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出國后愛國意識變得分外濃厚。2008年奧運全球火炬傳遞時,一些人針對這項活動發起了破壞,其本意或許是想向中國人民傳遞他們的主張,但不得不說結果適得其反。在火炬途徑的城市里,有破壞,就有自發的保護,留學生組織起來維護傳遞的順利進行,并且前所未有地團結在一起,甚至有不少同一個城市的留學生是通過這樣的方式相互認識的。
在我抵達美國時,奧運已經落幕。但我的學長們仍然向我講述起當時的盛況,在一個大型公立學校里就有上千的留學生打出橫幅,在校園里集會表達對祖國盛會的由衷祝福。這一代2000年后出國的學生正以他們的方式嶄露頭角。和研究生階段出國的前輩們相比,我們更加年輕化,在本科時就來到西方國家,在激蕩、多元的土地上面臨著世界觀的重塑,有時難免彷徨、孤獨。這時候,贏得世界目光的祖國成為了維系我們之間關系的紐帶,共同倚靠的堅實后盾,讓我們突然發現了自己共同的身份。伴隨著對故鄉的思念,也無怪乎我們的愛國意識尤其高漲。
危機驟降的后08時代
自2008年以后,發達國家引爆的金融危機和債務危機回傳到了新興市場國家。那一年,從美國開始,房價崩潰,次貸資金鏈斷裂,連累金融巨鱷雷曼兄弟和貝爾斯登相繼破產,繼而傳導至實體經濟,零售,工業產出以及外貿都劇烈下降。余波未平之際,歐洲又相繼出現主權債務問題,全球經濟在金融市場的拖累下疲弱不堪。
我初到美國之時,正是這個全球第一強國的衰退谷底。感恩節假期和圣誕節里,曾經熙攘的街頭也變得冷清了起來,芝加哥市中心的大型百貨開始了大幅度的減價,卻應者寥寥。就連學校也不得不大幅削減獎學金和科研經費,來彌補學校資產的減損。貧民區的蕭條則更加直觀。在公車上途徑貧民黑人區時,可以看見飽受失業困擾的社區大多數房屋都年久失修,街上只有無業者游蕩的身影。我們也曾經自駕游歷美國,當來到汽車城底特律時,市中心的蕭條冷清讓我們大吃一驚。金融危機中,需要美國政府出手拯救的美國三大汽車巨頭進行了大量裁員,這座汽車城也受到了拖累。
反觀中國,在基礎建設方面過去十多年的大量投資使得不少城市的設施已經達到了先進水平。不少大城市的地鐵,道路等基建相比于美國也并不遜色。芝加哥和紐約的公共鐵路系統都有了百年的歷史,但依然沒有翻修。美國的土地流轉、開發也比較緩慢,社區的翻新都要經過大量復雜的程序,也使得中國的效率看起來超乎他們的想象。
但事情遠遠沒有那么簡單。在全球化的環境下,金融危機拋給中國的,是一個棘手的包袱。而此前過熱增長的隱患也逐漸浮現出來,給政府一個兩難命題。投資過熱需要削減,但消費短期內難以提振,對外方面光以美國為例,貿易額在2009年就下降了將近1/6,各種社會矛盾也在經濟下行期間日益凸顯。領導層必須要扛住巨大的壓力,解決前所未有的問題。
除了經濟的挑戰,政治和社會綜合治理方面的困難同樣不少。畢竟中國的法律體系還在建設完善之中,不像美國那樣法治觀念深入人心,整個國家有一整套成熟的司法體系處理解決大大小小的社會矛盾。因此,中國領導人提出了和諧社會的理念,正是希望在新時期應對社會涌現出的大小矛盾。城鄉之間的差異、地區發展不平衡、社會保障基礎薄弱、官員腐敗,這一個個挑戰都擺在眼前,也只有從這個國家走出來的人更能深刻體會到這些問題的艱難。
但海外的留學生在西方報紙上看到的更多是發達國家的惶恐。人們第一次發現歐盟可能解體;歐洲國家可能破產,欠債不還;美國政府舉債過多,甚至在2011年一度面臨停運。西方正在尋求中國的援助,中國的資金,中國帶去的消費,一時間,仿佛只有中國才能救世界。
前行!
明眼人卻都可以看出來過頭的吹捧大抵只是捧殺罷了。且不論前述的經濟問題、社會矛盾,光是當年投下的4萬億刺激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這是不得不為的刺激政策,卻也帶來了巨大的過熱、通脹風險,使得執政者必須如同踩鋼絲一般走好經濟發展的道路。在這些年里,不單是深受金融危機拖累的發達國家,包括中國,全世界都在左右為難,全世界人們都在觀望,追問,我們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但在追問的同時,人們對生活的熱情從來不曾止歇,這也是我感激自己留學經歷的原因——在這幾年內,我走過了美國、歐洲、南美,當然還有我的祖國;在這些游歷經歷里,我看到了各國百姓在逆境和未知中的頑強。安第斯山下的集貿市場里人們熱烈地討價還價,南法國海岸邊人們在危機中保持著淡然微笑,四川震后重建的村落里人們放下過去,開始嶄新的生活。當把個人的喜怒哀樂、命運轉變乃至一個國家的興衰都放在大千世界的背景下看,多少愁緒都煙消云散。
畢竟,生活總是要繼續的。十八大召開的前幾天,美國人向奧巴馬投下了信任票,給他再多四年的時間實現他承諾的改變。隨后是緊鑼密鼓的十八大。在大會落幕后,人民大會堂也恢復了平靜。大步走出的習近平總書記向久等的記者們揮手問好,新一屆的領導人站在臺上自信地迎接世人的目光。這個國度的田野阡陌上,高樓廣廈間,街頭巷尾里,人們注視著新的領導集體上臺,在悄然間見證著歷史的前行,新時代的開始。中國的未來何去何從,是身居廟堂之高者的重擔,又何嘗不是你我共同的責任。
責任編輯:張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