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n Harvard can’t afford missing the next big thing
即便是哈佛,也不能錯過下一個重大事件
這是哈佛大學辦學的一個理念。在辦學中,哈佛更多想到的是未來將扮演的角色。比如,哈佛大學在世界各大學的排名上能否一直No.1;比爾·蓋茨創辦了微軟、馬克·扎克伯格在校園構思了臉譜……下一個變革性企業是否同樣將由哈佛學子創造?為了不錯過下一個重大事件,哈佛大學在辦學和教學上采取了各種方法,2011年11月成立的哈佛大學創新實驗室(Harvard Innovation Lab,簡稱Hi)便是其中之一。
在哈佛大學教育學院寫博士論文期間,我圍觀了創新實驗室的活動。看看哈佛學生在創新實驗室里如何創新和創業,如何接受導師的輔導,以及他們的各種創意如何在這里萌發、成長,乃至夭折。
老Yard和新Hi
2011年12月8日傍晚,我從哈佛大學教育學院出發,前往創新實驗室。
哈佛大學主校園被查爾斯河一分為二,它的布局就是一部活生生的歷史。被師生親切稱為的“院子”(the Yard)位于查爾斯河以北,包括本科生的文理學院,是哈佛自建校之日起的內核。此后陸續成立的各職業學院(professional schools)都散布在“院子”的紅墻鐵門之外,包括教育學院、肯尼迪政府學院等。其中,商學院和法學院位于查爾斯河以南,與“院子”遙遙相望。
Hi(創新實驗室)毗鄰商學院,隔河遠望老Yard,從選址上就突出了它的新。實驗室所在的Allston校區更是哈佛大學打造的一項10年規劃(10-year Master Plan)。未來創新實驗室的“鄰居”將是研究干細胞、生物工程等的各種科技中心。長期以來,哈佛大學沒有自己的工學院,2007年哈佛終于成立了自己的工程與應用科學學院(SEAS)。院長Cherry A. Murray在談到Allston校區時說:“與工業界強有力的聯系,師生們紛紛成立的創業公司, 正在崛起的創新實驗室,再加上旁邊的商學院,我們有一個宏偉的機會在藥物釋放(drug delivery)、醫療設備、智能材料、組織工程(tissue engineering)等關鍵領域來研發新技術。”
我來到哈佛創新實驗室的樓前,從地理位置上不難想象,它的成立包含非常豐富的含義。從技術革命上講,世界新一輪的技術革命已見端倪,哈佛大學能否成為領頭羊?單從創新、創意而言,要把想法變成活生生的現實,想法必須落地——選擇一個合適的地方、聚集一批有想法的人。哈佛大學創新實驗室扮演的角色就是校園創意發源地、創業孵化器,為哈佛大學的學生創業組織提供創業辦公空間、創業導師輔導、分享交流,以及各類資源支持。創新實驗室不僅為哈佛學生服務,也對公眾開放創業空間,并為波士頓創業學校(Boston Startup School)提供活動空間。
在美國,大學生玩創新創意創業已成熱潮,哈佛創新實驗室也成了哈佛本科生最hot的一個地方。2011年年底,當馬克·扎克伯格再度回母校招兵買馬時,他的行程上有一個非去不可的地方,那就是建筑物上有一個碩大標志“Hi”的創新實驗室(http://i-lab.harvard.edu/)。
找問題:一拍即合
當天晚上,Hi聚集了7支團隊,每支團隊有5分鐘介紹各自的創業項目。請注意,這不是一場普通的創業大賽,沒有獎金,也沒有點評;而是一門本科生課程的期末成果展示。這些團隊要展示:解決一個問題的熱情;來自不同學科的知識和技能;三個月的不懈努力。
對于我這個讀教育經濟學的人而言,我是帶著疑問圍觀活動的——可以通過上課來學習創業嗎?答案要是“可以”,將來的比爾·蓋茨和馬克·扎克伯格就不用輟學了。
展示前,授課老師簡單地介紹了課程結構。這門課的前兩周是用來“找問題”的,當然,哈佛學子的問題五花八門——幫海地農民運芒果;幫醫生判斷冷凍疫苗有沒有失效;陪孤寡老人說話解悶;克服拖延癥。考慮到選課學生的年齡、性別和個人經歷等因素,這些問題真的不奇怪。比如,以“陪孤寡老人說話解悶”的團隊,兩位核心成員都是大一新生。他們來到哈佛這個新環境,難免會孤單。大一上學期,他們還經常去老人院做志愿者,發現老年人更加孤單。與老年人同病相憐的經歷激發了他們的創意,他們立志開發一款名叫walk n’ talk(走走聊聊)的手機軟件,讓老年人或其他自我孤單的人能找到說話的對象。walk n’ talk類似于QQ,軟件提供豐富的頭像選擇,讓彼此知道對方的心情;又有與QQ不一樣的地方,比如,程序里標著地點和計劃。
這門課的老師是位心理學家,她強調個人經歷在找問題中至關重要。簡單地說,就是要personally identified(個人認同的問題)——一拍即合,一觸即發,立刻就能抓住人心。“心理戰”威力不容忽視,據“陪孤寡老人說話解悶”團隊介紹,老人們害怕被年輕人看成包袱(social burden),我就是被這句話秒殺的。
另一支團隊費口舌講愿景,我卻沒法理解——把運芒果的口袋弄結實些怎么就能讓世界更美好了?他們設計了精美圖形,解釋口袋與世界更美好之間的聯系。這個項目緣起幫海地人民災后重建,而海地最重要的出口商品是芒果。在生產和運輸芒果的過程中,最大的問題是口袋經常壞,所以,這個團隊選擇攻克芒果口袋。團隊的目的是好的,分析也環環相扣,卻缺少了以情動人這個要素。難道他們從內心深處覺得這是一個很美的口袋(像喬布斯的蘋果系列那樣自豪)?相信這個口袋滿足了海地農民的需要(像馬克·扎克伯格那樣清楚地了解年輕人對交友的渴望)?能看到這個口袋將改變海地芒果出口的現狀(像比爾·蓋茨那樣能預見個人電腦對未來的影響)?此外據我觀察,其他的團隊都由2~4人組成,只有這支芒果團隊呼啦啦上來一幫人。我猜測,別的團隊都是一拍即合,而在這支團隊中卻不乏有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的人。
選問題時不妨參考“早餐桌上的試驗”(Breakfast,Table Test)原則。有了想法后,會迫不及待地在早餐桌上跟家人或朋友分享嗎?早餐桌上,從8歲的兒童至80多歲的老奶奶,餐桌上的每一個人都能聽懂嗎?每一個人都會激動嗎?每一個都會為實現想法而自豪嗎?還是他們不明白?覺得無聊?嚇得差點噎著?
要是后三個的話,還是趕緊換個想法吧。
組團隊:找更好的自己
在7支展示團隊中,團隊成員是本科生的,最常見的專業是工程和心理;研究生的,專業多是工商管理、設計、法學和國際發展。在哈佛大學,研究生可以選修本科課程,通常授課教師會給他們布置額外學習任務。團隊的每一位成員都精通一二個專業領域,這是用來混飯吃的,比如,“我是工程師”、“我是律師”;每一位成員還有各自的興趣愛好,比如,跳芭蕾、下棋,他們都不指著興趣愛好賺一分錢,卻愿意花時間和錢去提高興趣愛好。
我發現了他們最常見的工作方式——觀察。
在七支團隊中,有一支團隊設計了一款軟件。他們發現,大學生喜歡一起上自習,一起做喜歡的事兒,比如逛酒吧;一起做討厭的事情,比如備考。有意思的是,喜歡的事兒和討厭的事情大多同時進行,這又是什么原因呢?這是心理學需要解決的問題。如何利用這種“喜歡跟朋友玩”的心理,提高學習效率呢?這就需要設計和工程專業的人加入,畫一張流程圖。比如,明天要考試了,可以跟朋友比賽誰先復習完。在兩人的電腦界面上有一個小app程序,它會不斷地告訴對方的復習進度:“馬克已經看完第二章了”“馬克做完了第三套模題,得了90分”。其他的朋友也可以參與進來,打賭哪一方獲勝。接著,學商業管理的成員會琢磨:如何利用網站或產品掙錢。遺憾的是,這個項目的營利模式沒有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估計是吸引用戶免費下載、使用軟件,軟件內嵌面向大學生的廣告,比如英語培訓、考研輔導和戶外裝備。
組團隊時,要找到志趣相投、能力互補的人。
志趣相投要達到的程度?一個人一聽到你的想法,立馬明白,眼睛像燈泡一樣閃閃發光。接著,這個人拋出一堆問題,經常以“要是我來做你這個事情……”的角度提問。然后,你們倆越聊越起勁,一頓飯可以從早上吃到中午再到晚上,分開后還戀戀不舍,期待下一次的飯局。簡單地說,組團隊就是要找喜歡你的想法,善于提問,愿意跟你從早到晚耗在一起的人。最后這一點很重要。當年,比爾·蓋茨在哈佛大學的宿舍位于quad(四方院校區),從quad到主校園需要乘10分鐘的校車。據說,比爾·蓋茨白天經常逃課,晚上呆在宿舍跟朋友們侃到深更半夜。
每個人都能自由選擇室友,對組團隊和大學生活來說太重要了。
哈佛在安排本科生宿舍時,大一新生最寶貴,他們都住在本校區(the Yard),其中,一部分新生住在校長辦公樓的三四層樓。在哈佛,還有專供大一新生用的Annenberg食堂,食堂金碧輝煌,如同電影《哈里·波特》中的食堂場景。在大一這一年,新生們除了選課、參加社團,還要結識新朋友。大一即將結束時,每位新生都需找到4~5個室友(blockmates),然后,通過抽簽被當作一個整體(a block),分配到新的學院(與電影《哈里·波特》的場景一樣,不同的學院有獨自的宿舍、吉祥物和傳統等,每個學院中包含不同的專業)。這種宿舍分配方式優勢明顯,那就是不同專業、年級的哈佛學子有機會一起吃飯、學習、打球和神侃,其中,創意創業就可能在不經意間碰撞出火花。
在中國的大學,哈佛宿舍的這些功能主要通過院系學術活動、學生社團,以及社交網絡來實現。我的本科和碩士都在北京大學讀的,幸運的是,雖然我的大學室友也不是“自由戀愛”產生的,卻有好幾位成了我的好友、好姐妹。這種純粹的運氣終不能解決每一位中國本科生的需要,中國的大學要是能從制度上允許大學生自己選擇室友,會不會讓更多的大學生過好大學四年呢?
組團隊比找問題更難,很多人選擇了單干,也有很多兄弟反目成仇。在組團隊過程中,也有一個簡單的“購物城測試”(Shopping Mall Test)——去購物城買東西,遠遠看見一位滿臉笑容的導購人員,這時的你是掉頭就走,還是很樂意走近,聆聽講解?
如果選擇是后者,恭喜你,有可能找到一位團隊成員。
要努力:練足10000小時
在中國的教育詞典中,缺乏“找問題”和“組團隊”這兩個詞。在課堂上,中國學生不是“找問題”,而是“找答案”,且多數情況下是唯一標準答案,這種“找答案”的訓練在高考準備過程中被推到極致。與同學相處,也不是在“組團隊”,而是“找對手”。每一次高考模擬考試后,老師總會幫你分析“你知道隔壁班誰誰誰考了多少分?與你相差多少分嗎?”水平相當的同學成了假想中的敵人。到了大學,也難逃“找答案”和“找對手”的思維定勢。
除了“找問題”和“組團隊”外,我在哈佛還發現了第三個關鍵詞——“不懈努力”。在哈佛一遇到創業人士,我都會問他們每周的工作時間。在我的統計表上,每周工作時間最少的為80小時,最多的是120小時。通過與他們的交流,我發現他們剛開始努力時,不曾有把軟件或產品做成幾百萬用戶量、上億資產的想法,只是憑著興趣、好玩,他們就愿意花時間。
至于“不懈努力”這個關鍵詞,中國的教育詞典是不缺的,這是從小到大父母和老師對我的永不厭倦的教誨。哈佛大學教育學院前院長芭芭拉老太太在20世紀80年代初來過中國,她印象中最難忘的一幕是那會兒剛恢復高考,到處都有捧著書在路燈下苦讀的中國學生。現在,這種苦讀場景出現在期末考試前的哈佛大學。24小時開放的Lamont圖書館燈火通明,一座難求。哈佛學子學累了,就去樓下喝杯咖啡;用外套蒙上頭,在沙發上歪幾個小時。在一次本科生攝影作品展上,我曾看過冊子《漫長的學習時間》(Long Hours of Study),里面全是偷拍在Lamont圖書館睡覺的“蒙面大蝦”們。
進了哈佛大學,更不能松懈。觀看記錄片《走進哈佛商學院的案例分析》 (Inside the HBS Case Method)不到20分鐘,就明顯感覺到哈佛“一寸光陰一寸金”的氛圍。身邊的同學,每一個人都有天賦;每一位老師,盡管對上課的討論內容很熟悉,也會花大量的時間備課。正如短片中所解說的,這種高強度的準備過程是雙向的,既包括哈佛學子也包括老師。不懈的努力是一種普遍、持續的行為,最終變成習慣。這種“不懈的努力”被《異常值》(Outlier)一書概括為10000個小時,相當于10年。
責任編輯:尹穎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