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到話劇,怎能不提北京人藝?這個全中國話劇人心中的最高殿堂,云集了當今中國最優秀的話劇演員,奉獻了一部部足以流傳百年的經典大戲,而最能代表人藝的話劇,則是這座永遠叫座的《茶館》。
它是中國八大經典話劇之一,中國最具代表性的話劇劇目,中國在國際劇壇聲望最高的劇作,也是北京人藝的“看家戲”。自1958年3月首演以來,《茶館》已走過近半個多世紀的風風雨雨,每次推出都一票難求。
3月13、14日,《茶館》將在琴臺大劇院連演兩場,梁冠華、濮存昕、楊立新、何冰、馮遠征等眾多大腕將帶來這部無法逾越的經典話劇。
承前啟后,新版《茶館》創造舞臺奇跡
從第一版首演之日起,《茶館》便和于是之、藍天野、鄭榕、英若誠、黃宗洛這些藝術家的名字聯系在一起。《茶館》因為他們的不懈努力和精彩演繹而成為世界戲劇舞臺上的不朽之作,他們也因為《茶館》而成為中國戲劇史上偉大的戲劇人。
1992年7月,老一版《茶館》的告別演出后,老藝術家們紛紛隱退,使此劇幾成絕唱,歷史將它定格在374場的演出紀錄上。1999年10月,以創新著稱的導演林兆華重排了《茶館》,推出梁冠華、濮存昕、楊立新領銜的全新陣容,演出繼續并由此長演不衰。
新版《茶館》中不僅拓寬了舞臺空間,突出強調了北京的地域色彩,而且舞臺上開放式的舞美風格,也豐富了劇作的象征意義,尤其是對尾聲的藝術處理,更鮮明地體現了原創劇本的寓意。新版《茶館》的演出,使這部戲的演出場次快速接近500場,成為中國目前演出場次最多的劇目之一。不僅如此,它還飄洋過海,在法國、瑞士、日本、加拿大、新加坡等國家獲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
一部好的音樂劇或舞劇長演不衰并不少見,但作為既無歌舞、也無宏大布景和悅耳音樂、吸引觀眾因素相對簡單的話劇而言,能上演數十年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一鍋老湯、一壺釅茶,一幕震撼人心的人間悲喜劇在百年老店“裕泰大茶館”里上演。40多位演員用他們的歡笑和淚水,演繹著老舍先生蘸著滄桑寫出的舊時代里黑暗的一頁,把一幅沾滿了人世坎坷的老北京歷史民俗畫卷生動地展示在觀眾面前。該劇被譽為“東方舞臺上的奇跡”,至今仍是戲劇教學典范。
一間大茶館,50載北京史
全劇以老北京一家大茶館的興衰變遷為背景,向人們展示了從清末到抗戰勝利后的50年間,北京的社會風貌及各階層人物的不同命運。
在滿清王朝即將滅亡的年代,北京的裕泰茶館卻依然一派“繁榮”景象:提籠架鳥、算命卜卦、賣古玩玉器、玩蟈蟈蟋蟀者無所不有。
年輕精明的掌柜王利發,各方照顧,左右逢源。然而,在這個“繁榮”的背后,隱藏著整個社會令人窒息的衰亡:洋貨充斥市場、農村破產、太監買老婆、愛國者遭逮捕。
到了民國初年,連年不斷的內戰使百姓深受苦難,北京城里的大茶館都關了門,唯有王掌柜改良經營,把茶館后院辟成租給大學生的公寓,正廳里擺上了留聲機。盡管如此,社會上的動亂仍波及茶館:逃難的百姓堵在門口,大兵搶奪掌柜的錢,偵緝隊員不時前來敲詐。
又過了三十年,已是風燭殘年的王掌柜,仍在拼命支撐著茶館。日本投降了,但國民黨和美帝國主義又使人民陷入了內戰的災難。吉普車橫沖直撞,愛國人士慘遭鎮壓,流氓特務要霸占王掌柜苦心經營了一輩子的茶館。王利發絕望了。這時,恰巧來了兩位五十年前結交的朋友,一位是曾被清廷逮捕過的正人君子常四爺,一位是辦了半輩子實業結果徹底垮了臺的秦二爺。三位老人撒著撿來的紙錢,凄慘地叫著、笑著。
最后只剩下王利發一人,他拿起腰帶,步入內室,仰望屋頂,尋找安然了結一生的地方。
《茶館》三巨頭:王利發、秦仲義、常四爺
《茶館》對舊社會民眾精神危機的刻畫,主要是借助劇中三個關鍵人物——王利發、秦仲義和常四爺來完成。
“裕泰大茶館”的掌柜王利發貫穿全劇。二十多歲就獨立應付生活,他懂得,“在街面上混飯吃,人緣頂要緊”,所以按著老輩兒留下來的老辦法,以為“多說好話,多請安,討人人的喜歡,就不會出岔子”。他每天滿臉堆笑逢迎來自官僚權貴、外國勢力、惡霸、地痞、特務、警察多方面的敲詐滋擾,他心地不壞,卻因為地位比赤貧階層高出一截,對世間的苦難早已熟視無睹。
他是個本分買賣人,希望社會安定,自個兒的生意也順心點兒,可社會總跟他擰著勁兒來,他不敢跟社會較勁,只能俯首當“順民”,常勸茶客們“莫談國事”。
世間兵荒馬亂,城區別的大茶館都破產歇業了,他還苦撐著,時不時第想出些個小招數,抵擋街頭商業全走背字兒的潮流,晚年,眼瞅著茶館撐不下去了,他不嫌丟人,打算添女招待。但是,社會的魔掌越來越緊地卡住了他的脖子,國民黨黨棍創辦的“三皇道”要砸他的茶館,特務們也來勒索,要他交出根本拿不出來的金條換老命,流氓們開辦新式妓院,在當局慫恿下要霸占他的鋪面……王利發一籌莫展,走到了人生盡頭,這才明白,幾十年來的小心謹慎苦撐苦熬,全算白饒,面對死的誘惑,他到底喊出了從來沒敢喊出口的話:“人總得活著吧?我變盡了方法,不過是為了活下去!是呀,該賄賂的,我就遞包袱。我可沒作過缺德的事……那些狗男女都活得有滋有味的,單不許我吃窩窩頭,誰出的主意?”
走到人生最后一站喊出來的幾句話,也正是縈繞在社會底層小人物們心頭的一致的困惑和憤懣。
秦仲義是個民族資本家。第1幕登場的時候,只有二十幾歲,戊戌變法失敗后國勢衰落,他憑著一顆報國之心,變賣祖業創建工廠,想實業救國。他耗盡40年的心血辦起不小的企業,覺得這樣就足可以“富國裕民”。他錯了,抗戰剛結束,他的產業就被政府沒收了,當局不但沒有接著好好辦廠,還把機器當成碎銅爛鐵給賣掉了。
眼看著工廠的廢墟,秦二爺痛心疾首,怨氣沖天:“全世界,全世界找得到這樣的政府找不到?”他的人生結論比王利發的還慘:“……應當勸告大家,有錢哪,就該吃喝嫖賭,胡作非為,可千萬別干好事!”他在黑暗歲月里單挑獨斗了一輩子,卻最終慘敗。
滿族出身的作家老舍,畢生寫了許多帶有滿人性格特征的人物,可是,直到年近花甲,才破天荒頭一回明明白白、理直氣壯地寫了一個正派、淳樸、剛直、勤懇的滿族人“常四爺”。
他一生保持著滿族人耿忠、倔強的脾氣,不向惡人低頭,不向命運讓步,在民國初期到處排斥滿人的時候,就像松二爺說的:“誰愿意瞪著眼挨餓呢!可是,誰又要咱們旗人呢!”哪怕是靠擔筐販菜、挎籃子賣花生米,照樣活得腰板挺直。
七十多了,他還是一貧如洗,這才弄清楚:“我愛我們的國呀,可是誰愛我呢?”他預感到,這么下去,“不是餓死,就是叫人家殺了”,他“就是有眼淚也流不出來嘍”。
常四爺,一個多么希望依靠奮斗來換取國家和個人好前途的中國人,他的悲劇不是來自膽怯、懶惰,而是來自他的落伍了的觀念,屬于舊時代也屬于滿族傳統的人生觀,叫他總以為憑著一身正氣和不服輸的精神,就可以在鋪天蓋地的社會黑暗間闖開一條生路,這樣天真的愿望根本沒法實現,邪惡社會永遠張著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吞食著貧寒的個體的市民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