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剛和林大杰剛到北京的時候,滿大街都在唱龐龍的《兩只蝴蝶》。他們聽著歌聲,四處租房,北京房租貴得讓兩人直翻白眼,房主說上午正好來了兩個年輕女孩子想租房,也是嫌太貴,留下電話就走了。你們考慮一下,如果愿意把她們叫來合租一套算了。讓陳小剛吃驚的是,房主在電話中說是有男孩子要與她們合租后,人家連猶豫都沒有就同意了,并且說馬上就到。陳小剛他們二人面面相覷,又不好離開,只好坐下來等。不一會兒,風風火火地進來兩個女孩子,大大方方地邊沖陳小剛、林大杰伸手邊自我介紹說,我叫張虹、我叫方梅。就這樣,陳小剛、林大杰、張虹、方梅四個人住到了一處約五六十平方米的套房里。
不幾天,陳小剛就發(fā)現(xiàn)林大杰和那個一天到晚沒完沒了地哼唱《兩只蝴蝶》的叫方梅的女孩子有些不對勁兒。陳小剛是有妻室的人,那種眉來眼去的小把戲瞞不了他。第二天晚上,陳小剛回來得晚些,推開門就看到林大杰和方梅正摟在一起親吻,連陳小剛進來他們都沒有停止。陳小剛見張虹的屋門關得很嚴,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
過了幾天,林大杰進屋對陳小剛說,他想搬出去住。搬出去住?搬哪去?林大杰說,我和方梅在外面又租了一間房……
陳小剛一屁股坐下來說,我看你是有點昏頭了。林大杰點了點頭。陳小剛說,大杰,咱哥倆千里迢迢來北京是尋歡作樂來的嗎?林大杰說,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我現(xiàn)在只有這一條路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梅背著行李哼唱著《兩只蝴蝶》,高高興興地跟在林大杰的身后走了。
陳小剛和張虹還在這里住。一到晚上,兩人誰也不理誰,各干各的。有時兩人在廚房里碰上也只是淺淺地點點頭或一笑。
那天下午張虹帶回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說,這是我愛人王松。
陳小剛回到自己的房間關緊了門,可還是聽到了那種聲音,陳小剛用被子捂住了頭。陳小剛想起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是在一天下午敲開陳小剛的房門的,女人站在門口沖陳小剛笑著說,一個人的日子不好過,所以過來陪陪你。那一刻陳小剛是有些心動了,他離開妻子有一段時間了,那種事情不是不想。如果那女人再和他說會兒話,不是那么急著就脫衣服,什么樣的事情都可能發(fā)生。可那女人實在太性急了些,讓陳小剛?cè)狈^渡,適應不了那種節(jié)奏。
陳小剛從被子里鉆出來,覺得屋子里暗了下來,四周的物品現(xiàn)出了朦朧的輪廓,但是那種聲音還是固執(zhí)地和著龐龍的《兩只蝴蝶》一起傳過來。不知過了多久,他被男人的罵聲弄醒,與那男人比,張虹的聲音顯得很下氣。過了一會兒便是哐的一聲摔門,陳小剛心想那個叫王松的走了。哭聲響起,張虹的屋門半掩著,《兩只蝴蝶》還在飛。
見陳小剛進來,張虹的哭聲大起來,陳小剛把播放機關了,張虹仍在哭泣,陳小剛小心翼翼地幫張虹收拾干凈屋子,然后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一樣相安無事,見面還是似有似無地點一下頭。那個叫王松的大個子男人再也沒有來。
陳小剛生意不順,心里窩火,一病倒床,躺了兩天兩夜沒動窩。第三天晚上,張虹端過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一看陳小剛那樣子,差點沒把碗摔了。
以后的日子兩人還是像過去一樣,不過在陳小剛看來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更進了一層。比如在廚房或廳里見到張虹的時候,張虹不再像從前那樣匆匆忙忙地離開,而是有意無意地和他說上幾句。話雖平常,但陳小剛心里卻覺得熱乎。
一天晚上陳小剛睡得迷迷瞪瞪,突然聽到張虹在她屋里喊他。張虹縮在床上手指著窗外喊,有人有人!陳小剛看看窗戶關得嚴嚴的,就說,沒事的,是不是睡覺做夢了?
第二天,陳小剛抽空回來,為張虹那屋的窗戶安上了鐵柵欄。晚上,張虹對陳小剛說,今天你別做飯了,我來。
兩菜一湯,還有一瓶葡萄酒,這是他們第一次在一起吃飯。幾盅酒下肚,兩人的話多了起來。陳小剛發(fā)現(xiàn)張虹的一雙眼睛一直是亮晶晶的,有一種他陌生的光芒。
之后,兩人的關系明顯和以前有了變化。比如,以前是只要一方在廚房,另一方肯定不進,可現(xiàn)在兩人經(jīng)常同時在廚房,且時不時的,不是陳小剛就是張虹買些好吃的做好后招呼對方一起吃。吃完兩人都不回自己的屋子,坐在飯桌邊一嘮就是老半天。
天氣說暖就暖。北京的春夏之間缺乏過渡,仿佛一下子就熱了,街上的年輕人尤其是女孩子衣服少得可憐。回到家里,張虹的穿著也很隨意的。本來廚房就小,兩人做飯時你來我往的,難免不磕磕碰碰,有時陳小剛的胳臂或身子便觸到了張虹突出的胸上。
一次,陳小剛在洗菜,意識到張虹的身子向自己貼過來。陳小剛的心跳驟然加快,渾身的血直往上涌,陳小剛的某些意識被喚醒,有些堅持不住了。正在洗的一縷芹菜從手中脫落到水池里,陳小剛的胳膊無意識地碰到了水龍頭,水注加大,濺得他身上都濕了。陳小剛不知從哪來了那么大的勁,他從前面掰開張虹死死箍著他的雙手,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以后,陳小剛和張虹又回到了剛來時的情景中。兩人不再一起進廚房,也不再一起吃飯。見了面,像從前那樣似有似無地淺淺點點頭或一笑。有時,陳小剛覺得自己是男人,見了面張張嘴想說句什么,可張虹連頭都不抬,明顯在躲避他,他到嘴邊的話只好咽下。
陳小剛覺得這樣的日子實在太難過,一天,見張虹正在廚房做飯,便走過去說,張虹,咱倆干嗎要這樣,像以前那樣不是挺好?
張虹停下洗菜的手,好一會兒沒說話,眼淚卻流了下來。
陳小剛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為啥讓張虹哭了?站在那里發(fā)愣時,就見張虹從廚房出來,迅速地從他身邊跑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整個晚上,陳小剛都是在昏昏沉沉中度過的。來到北京后,他還是第一次獨自一人到外面喝酒。回來后躺在床上,他時而后悔,時而慶幸,時而自責,時而懊惱。
第二天,當陳小剛從酒醉中清醒過來時,屋子里靜得出奇,他似乎預感到了什么,翻身下床,跑到廚房推開門,里面是空的。返身進到張虹的屋子里,見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他立馬愣在了那里。過了會兒他才發(fā)現(xiàn)張虹的桌子上放著一張信紙,他好像見到了張虹一樣撲了過去。上面的字不多,張虹清秀的字體映入眼簾:
小剛:我非常謝謝你。不管怎么說,這一段時間你給我?guī)淼男腋#疫€是非常知足的。請原諒我那天的唐突,但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那種感覺。人有時候會突然冒出一些就連自己平時都奇怪的想法,現(xiàn)在想想,這些想法其實是非常難得的。作為已婚女人,我清楚地知道你對我有好感,不然,我不會那樣子的……我走了。
讓我們在心靈深處默默地為彼此祝福吧!屋子里的東西都留給你,房錢我又續(xù)交了半年,你安心住吧。我不會再回來了,你也不要找我。珍惜你妻子對你的愛,你是對的。祝你們幸福。再見!
沒有落款,沒有時間,信似乎寫完了又似乎沒有寫完,陳小剛雙手捧著薄薄一紙信箋久久不愿放下。幾個月的接觸中,陳小剛了解張虹的性格,她決定了的事情很難改變。陳小剛頹然坐在沙發(fā)里,頭腦一片空白。陳小剛這樣坐了一天,太陽如何升起,如何落下,他渾然不知。當夜色無聲卻固執(zhí)堅強地籠罩過來時,魂靈似乎離他而去。
突然,咚咚咚的敲門聲將陳小剛拉回現(xiàn)實。他激靈一下站起來撲向門邊,以為是張虹回來了,抖動著雙手打開門鎖就要去擁抱,才發(fā)現(xiàn)是灰頭土臉的林大杰站在面前。
你……陳小剛愣在那里。
林大杰什么都沒說,躲過陳小剛進到屋子里。
陳小剛恢復了自己的情緒,瞅著無精打采的林大杰扔掉肩上的背包坐到沙發(fā)里。還用問嗎?林大杰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已清楚地說明了一切。
林大杰和方梅到底沒能免俗,像那些人們熟知的故事一樣終于分手了。
方梅是在林大杰回來的第二天敲開房門的,陳小剛做了很豐盛的飯菜迎接她,方梅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高高興興,不像林大杰氣鼓鼓的。
一天,林大杰掛在房中洗得干干凈凈的白襯衫上出現(xiàn)了兩個十分明顯的女孩子的手印,不用說那一定是方梅干的。陳小剛怕林大杰鬧事,在他身后掐了一把。林大杰并不生氣,拿起剪刀咔嚓咔嚓把白襯衫上的手印剪得稀碎。陳小剛又怕方梅生氣,心里正想著該怎樣去勸解她,不料人家方梅不僅未當回事兒,還哼起了歌。
當晚,陳小剛被一陣吵聲驚醒,聽到林大杰正在方梅的屋子里低聲乞求方梅原諒,而方梅不僅不為所動,還大聲罵林大杰自私、下賤、不要臉。陳小剛突然想起了張虹,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和張虹發(fā)展下去了,會不會也發(fā)生這樣的結(jié)果。林大杰還在低低地求方梅,可方梅的罵一句比一句難聽。陳小剛實在聽不下去了,沖進去氣哼哼地將林大杰拎回到他們的屋子里。
陳小剛心里非常清楚這樣下去肯定要出事的,便在一天晚上對林大杰說,咱們走吧。他沒有把張虹已經(jīng)續(xù)交了房錢的事告訴林大杰。林大杰說,好的,走吧,這地方不是咱們能長久待下去的。
第二天,他們趁方梅不在的時候收拾了東西。臨走時,陳小剛把一封信放到方梅的屋子里。林大杰問他寫了什么?陳小剛說能寫什么?在一起住了這么長時間,客氣地告別一下吧。林大杰似乎想看,陳小剛說,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吧。
陳小剛最后環(huán)視了一下住了幾個月的房子,心想他們四人之間不發(fā)生什么故事,如果大家還能高高興興地住在這里生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