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散記

在家賦閑，整日無所事事，也是煩悶得慌。以前，我學過打麻將，現在手生了，不敢與人們打，因為我所知道的人們打的最低的胡是五毛。我多么想念以前打兩毛錢的胡呀。因為打兩毛錢的胡，一晌點不好，也輸不多。一方面娛樂，一方面鍛煉打麻將的技藝。待到打的熟練了，再與打五毛錢胡的打。凡事都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嘛。

人有時會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好運。一次，我去我不經常去的金發大伯家去磨面，竟如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發現金發大娘正在與人打兩毛錢的胡的麻將，我喜出望外。金發大伯家離我家不遠，但不屬于一個街的緣故，我不經常到他家玩。這以后，我成了他家的常客了。幾年了，我知道金發大伯家磨面；金發大伯還修理自行車，凡是好天氣都去我村不遠處的柏油路口去擺攤。我還不知道他家竟還是一個人場。二十多年前了，金發大伯的一個女兒與一個十足的流氓小伙談戀愛，金發夫婦堅決不同意，但他們的女兒義無反顧似的與那小伙登記結婚了。那小伙在金發夫婦面前也蠻橫成性，就是不稱呼金發夫婦爹娘。那小伙無惡不作，經常偷盜。十里八鄉惡名昭彰。金發夫婦顏面丟盡。幾年前，那小伙因為參與團伙搶劫殺人被捕入獄，據說不久就要槍斃。金發大伯的那個女兒帶著兩個孩子過活。金發大伯如此丟丑，大伙還齊聚他家，雖然他們兩口獨居一個靠街小院，去他們家的大多是附近的上了年紀的婦女，但這也出了我的意外。人啊，都是善良的，誰也不會長時間的去看別人家的笑話，記恨別人，人們生活在一起，應該是和和氣氣，手拉手挨在一塊。為了能打上麻將，我吃過飯就去金發家等著。金發大伯家不遠的書評嬸子是自己家的常客。書評叔當了一輩子大隊干部，二十多年的村支書。前一年，不幸得了腦溢血，生活不能自理。書評嬸子就成了專門的護理了。聽書評嬸子介紹情況，可以看出她護理的是盡心盡力，無微不至，一點怨言也沒有。金發大伯的二兒子一連生了兩個女兒，是書評叔照顧著又生了一個兒子。金發大伯家都對書評嬸子一家感激得不得了。哪里的官偏向哪里的民，這是自然之理。書評叔每月有二百多元的退休金。他的大兒子在縣里一個局當副局長，托關系給書評叔找了一個低保指標。書評叔的兩個小兒子過得也都富裕。雖然書評叔有病，但一家人也過得樂陶陶的。在打麻將的人中，還有一個男性經常來，那就是二老虎爺。我倆很近乎，一個原因我倆都是男性，這里還有另一個原因。二老虎爺也許是以前逃荒去了山東。到了我上小學四年級，他家才搬過來。除了種地，二老虎爺想做生意掙些錢以補家用。可是，在他去集市上賣青菜時，人們一聽他是十足的外地口音，就一哄而上搶了他的青菜。他不能做生意了，所以家里有些窮。他的二兒子增領第一次高考落榜，下一年就插到我們班復課，我倆成了形影不離的伙伴了。第二次高考，增領的分數離錄取分數線差幾分。如果能拿五千元錢，就可以上一所警校，畢業后分配。我班一個與增領情況相同的同學去了，而增領由于拿不起錢，只好落在家里。增領的未婚妻家比較富裕，但增領的未婚妻怕增領將來變成陳世美，就沒有供應他。增領用自行車把他的未婚妻馱到家里，就結婚了。可是，結婚幾年，增領的妻子沒有懷孕。急著抱孫子的增領母親就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照著增領妻子的面說的很難聽，比如說母雞還知道下個蛋，可有的人還不如一個母雞。境況如此不堪，增領只好借錢，在他的新宅基地上蓋了一間偏房，搬了出來。誰知，不久，增領的妻子就懷孕了。生下一個女兒后，又生了一個兒子。增領先是賣青菜，后來就在磚窯廠碼磚坯子。現在，他們的兒女都已上學，一家人過得也相當不錯。二老虎爺歲數大了，由于沒有太多錢，也是打兩毛錢的胡。他來打，他的老伴有時也來，坐在他旁邊觀看。經常來打麻將的世東大娘在她的大兒子十多歲時，為村里電工的她的丈夫在一個狂風吼嘯的下午，在電線桿上接線頭時，被倒了的電線桿砸死了。村里管她的兩男一女三個孩子一直都到十八歲。現在，她的兒女們都已成家。世東大娘成了閑人，整天無事就是打麻將。八十五的臣哥，也經常來，大多時候是觀看，激動時也打一會兒。他眼不花，耳不聾，打的僅僅慢一點。臣哥一生無兒無女。現在他的老伴眼瞎。臣哥就天天伺候她。臣哥年輕時當過兵。現在，國家給著他各種補貼，不知還拿著什么錢，反正他的生活過得滋潤滋潤的。每個人都有各自獨特的經歷，都有說不盡的話題。這里，我就不再多說這里的人和事了。只是有一次的事是我心生波瀾，心里感嘆了許久。一個下午，我們正在打麻將，在金發大伯家門口停下來一輛嶄新的高級小轎車，從里面下來兩位穿著尊貴的年輕夫婦，鄰村的。我們都以為他們是有什么大事，不想是提了一袋子玉米為他們養的寵物打飼料的。可見，即使再高貴的人也有用得著普通人的時候。

有時候，我們散場早了，我就去不遠的村委會院門口偏對門的三自印大娘家去。三自印大伯是位教師，去世幾年了。作為教師的遺孀，上面給著相應的補助。三自印大伯在世時，在這里蓋了兩間房子，他兩口住。他去世后，三自印大娘就開起了麻將場。一場打頭兩元。這里打麻將打的胡比較大，如果運氣不好，一晌就能輸七八十元。來這里打麻將的人都是手頭寬裕的，打麻將技藝高的。這里是村子的中心，所以匯聚了很多人。平常，這里人不是很多。在這里打麻將的人是年歲大些的人或者值班的村委會成員，再不就是身體不爽快，不能出大力的人。但是，隨著春節的臨近，在外打工的青壯年陸續回來，他們掙了錢，含辛茹苦地干了一年工了，他們要放松一下疲憊的身軀，也為了碰碰好運氣，也為了顯示顯示自己高超的打麻將技藝，他們也要瀟灑地賭一把。這里逐漸的就熱鬧起來了甚至說是沸騰起來了。原來這里有一場或者兩場，現在這里每次都是三場。再加上觀看的，屋子里擠得滿滿的。

村委會院南墻外面，原來是一個水坑，不久前被填平了，并且栽上了小楊樹苗。這里向陽溫暖，又背風清凈。村里的男性老者就在這里坐著，有時坐在墻根排著，多的時候散成一片。他們聽著磁卡收音機，談天說地，享受著幸福的生活；回憶往昔，吟唱著古老的調子；評論現在，高唱著時代的主旋律；展望未來，慷慨激昂。一個說社會發展得真快，四十年前只有當電工的一人有全村唯一的一輛自行車，而現在卻家家有摩托車，很多家庭還有了小車，不出十年，家庭小車要普及。一個說現在的醫學可發達了，醫生救了多少病人的命。以前，那么多的人年輕輕的就病死了，現在病死的人可少了。現在的人也活的歲數大了。一個說如今的政府注重照顧老人，六十歲以上的老人每人每月發六十元的養老金，這是任何時候都沒有的，現在的政府最得人心。一個說更令人高興的是種地不但不用交公糧，而且還給補助錢。一個說胡錦濤總書記干的真好，如果有可能再讓他干一屆。

我家所在的后街煥家的代銷店門前有一溜混凝土臺子，是極好的座位，是婦女的聚集地。這里的婦女，家家都有一個傳奇，人人都有或者心酸或者欣悅或者二者交集的故事。讓人聽起來振聾發聵，百感交集，回味無窮。

一個女人的丈夫是一個當兵的，她出嫁不久，她的丈夫復員了，又不久，她的丈夫得了重病，兩年后去世。窮困、潦倒的她孤苦伶仃、無依無靠。逐漸的與村里的混混們混在一起。混混們爭相追逐她，為她偷，為她斗。五六年后，她相中了一個很誠實的麻子。她就與其他混混們斷絕了來往，與這個麻子成了家。以后生兒養女。麻子很能干，吃苦耐勞，掙下了一份家業。她的大女兒經她為官太太的妹妹介紹，嫁給了一個宦官子弟，也成了官太太。她也沾了光，生活也富裕起來，頭也昂揚起來，成為了人們尊敬的人。

一個在生了三個女兒之后又生了一個兒子。這本來是件令人羨慕的事。可是她的兒子有點缺心眼。大多數人以為她的兒子可能說不上對象。但破掃帚對著爛笤帚，竟有人做出驚人之舉，牽線搭橋，成就了她兒子的媒事。對方也有點癡呆。她的兒子成家后，干活是干活，就是好吃。在工程隊掙了錢就吃了喝了。喜歡喝酒但酒量不大。有一次，讓她的兒子去報喪，喝得醉熏熏的兒子被問起死者哪一日出門，她兒子卻對對方說你說什么時候出門，咱就什么時候出門。以后，誰家有了喪事，就不敢用她的兒子去報喪了。她的兒媳婦懶惰，不愿下地干活，就是與她的兒子一樣也喜歡吃喝。她的兒子沒有錢了就借，借了錢卻不還。慢慢地人們就不再借給他錢了。前一年，她生病，在市人們醫院住了一個多月，共花去二萬多元。醫療保險補助了一萬多元，她的老伴賣破爛攢了一些錢，這才完事。虧得現行的醫療保險了，不然，還得出岔子。

一個從小就好吃懶做，出嫁以后，她先后生了三男一女。她的丈夫懦弱，使她更加飛揚跋扈了。不但很少下地干活，而且在家里沒有人時自己給自己做好吃的。她家的日子過得一塌糊涂。最終前兩個兒子成了家。剩下的上了二年小學的也是她最討厭的三兒子，在找不上對象的情況下犯了不該犯的事，被法院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她在這三年中倍受煎熬，在十里八鄉算是頂級胖身材的她沒有繼續增加體重。她的三兒子出來后，在做小生意時和一位與丈夫不和睦的女子結識，此女子與她的這個胖老太太的三兒子私奔回家。十多年過去了，這個胖老太太的三兒子逐漸的發展起來，由丑小鴨變成了白天鵝，在建材領域有了一席之地。這個胖老太太有了花錢的來源了，身材更加發福了。村里人誰都沒有她過得舒坦，整天好吃好喝，逍遙自在。

一個原來的家庭成分是地主，她的公公在以前被造反派亂棍打死，很多年在村里抬不起頭。慢慢地不講家庭成分了，她大兒子的大兒子考上了大學。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幾年，就給一個弟弟和妹妹安排了工作。她們一家時來運轉，紅得發紫。

一個的大兒子的大兒子在十年前在廣東打工時觸電身亡，她的二兒子在五年前得心臟病死了。在她痛不欲生時，她的三兒子前幾年一年生一個接連生了兩個兒子，她悲中添喜，天天看著不會跑的孫子，孫子成了她開心的內容。

一個的孫子參與賭博，欠債三百二十多萬。她的兒子的兩輛油罐車被債主開走，一個門市被查封。為了躲債，她的兒子一家不知去向。她是揪心地疼痛。

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的丈夫開出租車碾死了人，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一個同樣年齡的婦女的丈夫開車搞運輸，在云南車翻人亡。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她的丈夫因為偷竊油田上的貴重鉆頭被判八年有期徒刑。

一個的孫女考上了地區重點大學，畢業后在一家銀行當了會計。一個的女兒在上省重點大學的研究生，研究生畢業后要去外國深造。

過去發生過很多事情，現在也發生著很多事情，將來也要發生很多事情。社會發展的方向是前進的，發展的速度是越來越快。雖然，人的七情六欲永恒存在，但是，人們的生活從總體上來說一定會變得越來越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