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剛從倫敦AA建筑學院畢業,Ron Arad就發現自己不是打工的料。“我也去建筑事務所工作過,我發現我不適合為別人工作——尤其是午飯過后!有一天吃過午飯我就沒回辦公室,我去垃圾場撿了兩個Rover 2000的車座,拿回來做了兩把椅子。”2012年設計營商周期間,Ron Arad在香港設計中心翻出他倫敦工作室的舊照片,給我們講述了自己歪打正著闖入設計世界的故事。
年過花甲的Ron Arad,只要在公共場合現身,總是戴著前端古怪翻起來的帽子,圍著長圍巾,穿著松腿褲。他說自己“從8歲以后就沒有變過”,性情不變,恐怕裝束也沒怎么變。1951年出生于以色列特拉維夫,父母都是藝術家,Ron Arad自幼愛好繪畫。“每當我畫得好,我母親都會夸獎我說‘你會成為很出色的建筑師’,卻不會說‘你會成為出色的藝術家’。我小時候很叛逆,如果有人跟我說‘你不能做什么’,我就會回嘴說‘為什么不行?’”在以色列學習藝術后,1973年他在倫敦AA建筑學院進行了一場態度很不合作的面試,面試官問:“為什么想做建筑師?”他回答:“我不想,是我媽媽想讓我來。”面試官要看他的作品集,他說: “我沒有作品集,不過我帶了鉛筆,可以畫給你看。”Ron Arad承認那時候自己是個自大狂,“但是他們對我印象不錯,錄取了我。這或者就說明這個地方很不錯。”
求學期間,Ron Arad的導師包括Bernard Tschumi和Peter Cook,Zaha Hadid等如今世界一流的建筑師是他的同學。在一個處處被建筑師夢想包圍的世界里,Ron Arad從未放棄自己的藝術追求。他回憶道: “那時候倫敦沒有多少在建的建筑,建筑師主要還是想點子。”他在倫敦與同伴Caroline Thorman開設了自己的工作室One Off,但一開始生意慘淡。那把傳奇的Rover Chair,令他走進了設計領域。他在人們丟棄的車座下面安裝了低矮的金屬支架,改裝成一個能手動調節角度的舒適座椅,這被認為是20世紀80年代先鋒設計的典范,帶著藝術裝置的戲謔,還體現出今天人們常提及的可持續理念。一眼看中這把椅子并把它買走的伯樂是法國設計師Jean Paul Gaultier。 “我那時候不認識誰是Jean Paul Gaultier。”Ron Arad笑著說, “后來還有人拍著我的肩膀說, ‘好小子,居然想到用回收品做設計!’可我也沒想過回收的事情!”
上世紀的80年代是不少設計師企圖掙脫現代主義桎梏的叛逆年代,作為創意生發的設計業著意擺脫市場導向與生產局限,設計師將每一件設計品都作為實驗成果。Ron Arad的工作室One Off成了倫敦著名的先鋒創意工作室,專注于對形式、材質、工藝和結構的實驗性探索。Ron Arad并不在乎自己的作品可否投入市場,能否大規模生產,甚至不在乎想法可否實現。那時候瑞士Vitra公司的總監也覺得創意界很無聊,就很嚴肅地要開發一種不考慮商業回報的家具。Ron Arad與他們合作創作了“好脾氣的椅子”(Well-Tempered Chair),使用彈性極佳的四張鋼板彎曲組成,看似脆弱且不穩定,實際上“柔軟舒適,就像水床。”Ron Arad說,“工業設計就應該取悅我們、娛樂我們,保證我們溫暖、舒適、安全、富足。我不敢說我是為了拯救世界和世界進步做設計。幸運的是,我做的事情恰好對人們有用。”
“有人說無聊是創意之源,我認為好奇心才是創意之源,”Ron Arad說,“我常會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會怎樣?(What if)”這一好奇引發了他所有作品的創作。他將自己想象的結果畫成草圖,尋找實現它們的現實途徑。當物質與技術條件允許,他的夢想便成真;如果時機不成熟,他就讓其停留在想法的階段。如果自行車沒有輪子會怎樣?如果乒乓球臺是個曲面會怎樣?如果美國版圖是個書架會怎樣?如果把長凳圍成一座建筑會怎樣?他將自己的無數個問號掰成了嘆號,把草圖變成可見可感可觸摸的實體。他說: “靈感是創造過程中最廉價的一環。關鍵不在于獲取靈感,而是你打算花心思在哪個靈感上,投資哪一個,放棄哪一個。”
至今Ron Arad仍然有不少未實現的草圖,同時,更多刻有他名字的作品享譽世界,為人們熟知。他為Kartell設計的“Bookworm”書架成為10年以來銷量長盛不衰的個人定制書架,2012年落成的Holon設計博物館也成為以色列的新標志性建筑。有些作品因為具備實際功能被看作是不夠成熟的藝術品,也有產品因過于雕塑化且價格高昂無法被歸類為設計。無論哪一類創作,都在自由形態下埋藏著精進的技術探索和沖破樊籬的氣度。2009年Ron Arad在MoMA舉辦的作品展名為“No Discipline”(無規則/無學科),正說明了他的創作無須被分類,只有形式、材料、工藝、結構的創意解釋一個概念化的演變。由于他作品的先鋒性,不少人稱他是朋克設計師。而他辯解道:“我一點也不憤怒,我不是來自貧苦家庭的小孩。我不反對任何事,只是不喜歡傳統的規范。我的注意力有限,喜歡做新鮮的事兒。”
多元、自由、好奇心是Ron Arad這個“無規則”世界的法則。Ron Arad曾在倫敦皇家藝術學院任教12年,關于教給學生什么,他有著謹慎的考慮。“我講課的時候從來不會使用‘真相’(truth)這個詞。”他自覺幸運,學生都是研究生,他不必教他們那些 “工具和技巧”。 “教育炮制出了許多受市場操控的學生。我覺得在設計領域,年輕人并不需要別人教什么東西。無論你教什么,教的都是舊習慣。我做的是幫助那些已經成為設計師的人將自己的想法提純結晶,找到自己的方向。”Ron Arad自豪地說,“我們培養了很多別人不能雇傭的杰出人才。世上有比給別人打工更好的事,你可以成為你作品的第一作者。你要足夠了解外面在發生什么,但是不要成為他們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