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覺得用回收來的東西制作雕塑對我來說是非常完美的創作媒介,可以讓我表達我個性中可能不易被人接受的部分:我把它們拆散,然后用與它們本來用途相去甚遠的方式重新組合,借此表達出我的藝術構想。”
賈德·特納 (Jud Turner)的創作經常從拆卸開始,拆開一臺機器,找到他想用的部件,剩下的部件則會被扔進再回收金屬垃圾桶。接著經過幾十個小時甚至幾百小時的孤獨創作,一件鋼鐵雕塑慢慢呈現。隨后的展覽中,在被觀眾忽略的角落,他靜靜地觀察人們真實的反映──即便有些不是正面的評價。 但當賈德聽到人們說他的作品給了自己靈感時,會覺得比賣出了作品還幸福。
S:你是怎樣開始創作的呢?
J:我從孩提時代開始就喜歡畫東西、做東西,且都是些充滿“雄心壯志”的事情,例如在我家后院用木頭搭建過山車,或者在倉庫下面打個隧道。長大以后,我學習了傳統的繪畫方法,無論之后在什么媒介上創作,對于一個藝術家來說,這都是非常好的基礎。在25歲之前 (我現在43歲了),我就對以立體形式來呈現創作很感興趣。我感覺到油畫描繪的是事物本體以外的東西,而雕塑才是在描繪事物真實的存在。我也同時從雕塑中發現了更多的樂趣,尤其是用淘來的東西。我始終相信,尊重人們愛玩的天性是非常重要的,即使是在從事嚴肅創作的過程中。現在,我覺得用回收來的東西制作雕塑對我來說是非常完美的創作媒介,可以讓我表達我個性中可能不易被人接受的部分:我把它們拆散,然后用與它們本來用途相去甚遠的方式重新組合,借此表達出我的藝術構想。
S:你是如何選擇創作主題的呢?
J:靈感來源于生活的各個方面,無論是負面的還是正面的。雕塑作品的主題與觀念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想要使藝術作品既美觀,又具備深層次的含義。我所追求的主題,先會給我提供一個有趣而又強大的視覺印象,但進一步思考之后,它可能會具備更加黑暗或幽默的含義。即使是制作一個自然而又簡單的主題,比如一只巨大的藍色蒼鷺,它的意義也可以是多層次的。我最近創作了一只身高5米的蒼鷺雕塑,它被永久地安放在我家鄉的俄勒岡大學一個繁忙的街角。我的創作材料是現成的回收品和焊接鋼管,那些回收品主要是用于人類交通運輸的。我的想法是,蒼鷺是一種時常矗立于河邊的狩獵動物,那我可以假設,這只非常巨大的蒼鷺站在了一條每天有無數自行車、汽車和人流涌過的“河”邊。我用自行車、摩托車的鏈輪,汽車的齒輪,甚至古老的電車軌道去制作一只足夠大的蒼鷺,大到足以狩獵在它下面通過的人流和自行車。 我用兩只退役的步槍制作蒼鷺的喙,并將它的頭部傾斜向下。因此,從下面的人行道往上看,蒼鷺似乎是用兩支槍對準行人。 我希望人們在經過這個雕塑的時侯能夠駐足,重新考慮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我們可能不總是在食物鏈的最頂端,控制自然世界的各個部分。
S:通常你花多長時間用在創作上?
J: 我創作一件作品的時間根據作品大小和復雜程度的不同會有很大差異。猛犸象骨架花了350個小時,其中包括了我在工作室將其拆解,并在其永久展示的博物館(華盛頓藝術與國家歷史博物館,摩絲湖)重新組裝的時間。小一些的作品,用摩托車零件做的山羊大概花費40~50個小時。有一點非常重要,我在工作的時候,如果對作品不滿意,我是不懼怕拆掉作品的一部分,并重新開始做的。我很早就被教育不要吝惜自己的作品,如果它們不合標準,就要勇于調整它們。 我的目標是每周至少在工作室工作10~12小時,但通常都達到20~24小時。這是一種勞動密集型的藝術創作形式:除了藝術創作本身,還需要花大量的時間尋找對象、拆解,并大量存儲和組織起一個可持續利用的素材庫。除此以外還有大量的外圍工作,如處理運輸箱,安排畫廊展覽時間,處理來自粉絲和收藏者的電子郵件等。這樣總的算來應該每周平均得花60~80小時在工作上。但我熱愛我的工作,我從中得到了巨大的快樂和滿足。
S:你工作中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
J: 我認為在藝術創作的過程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人類對于“形狀聯想”的能力。當人們看到一個物體總會看到它的形狀,無論是布面油畫中的人物肖像,還是看到變化的云朵像小狗。我想我們每個人都具備這個能力,并隨時會用到。而我的創作需要我有這種能力在廢舊鋼鐵中發掘這種形象,并以強硬的工業手段,把這種本能的反應抽離出來,以全新的表現方式重組人們早已熟悉的東西,比如用一堆冰冷的鋼鐵舊物重組溫暖的生命形態。同時也要依托觀眾的這種能力對作品進行解讀。很感恩——這種能力不難。
S:到目前為止,你的工作室實現盈利了么?
J:是的,我很幸運可以通過出售雕塑作品來養活自己并維持工作室的正常運轉。我的妻子和家庭非常支持我的事業,這也使我的事業發展有了堅實的后盾。更幸運的是我可以一直做這些讓我很感興趣的作品而不需要擔心是否可以賣得掉──事實就是這樣!之前我做雕塑專注于是否可以盡快賣掉,結果往往導致我最差的作品誕生。而當我專注于作品是否有樂趣,視覺元素是否可以讓我興奮時,我就會忘記市場需求,而這時卻往往能創作出最成功的作品。人們可以在作品中看到這種規律,即便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S:到目前為止,你遇到的最大困難是什么?
J:對我來說,最大的問題是時間。因為我的創作勞動強度很大,有時幾乎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完成所有我想要做的。對于未來的創作我有很多想法,幾乎每次都會一邊做一邊產生更多的想法。我把這些想法記錄在紙上,積攢了慢慢一箱子。目前,作為一位藝術家所面臨的挑戰就是分清哪些想法是真正值得花時間、精力以及成本來實現,而哪些是更適合留在紙條上保留的。不是所有的想法都需要平等對待。另外,我很喜歡在工作室工作,但是這很孤獨,它占用了我很多本應陪家人和朋友的時間。我很清楚這種平衡,這幫助我明智地利用在工作室的時間,也很好地享受離開工作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