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意義”,皆非現場產生,而是在時間的綿延中滯后“生成”。并且,這種滯后生成的“意義”也非確定結果,而是在假定存在的“意義”引導下產生的暫時性“意義”。所有暫時性“意義”構建的“意義場”。成為“主體”假想的“結果性意義”的“鏡像”。
關于文本閱讀,所有思考都基于一個起點——意義是什么?它具有怎樣的生成機制以及演繹過程?而提出“降臨的意義”概念,并非時間性的結果描述,而是針對意義發生過程中的不確定性。也即,所有意義在閱讀中具有一種暫時性,并非終極結果。而這種不確定中呈現出的對于意義到來的準備,才是真正的意義發生過程。怎樣理解這一概念呢?我試圖從以下幾張圖片入手,通過推導的拓撲學模型加以解釋。
首先,圖一所顯示的,是意義作為能指的所指,與能指具有時間上的間隙。該怎樣理解這種間隙呢?我想舉一個極端案例,就是莫言獲諾貝爾獎這件事情。為什么?因為莫言獲獎的文學創作,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即已開始,并一直延續至今。這一漫長過程中,中國因為從未獲獎,產生一種自我貶低論,甚至認為中國文學根本一無是處,在未來數十年都無法獲獎。其中,自然包括了今天獲獎的莫言。應該說,莫言的突然獲獎,使先前關于中國文學的意義描述,發生了顛覆性轉換。但指出這一點,并不是為了正確或錯誤的評述,而是為了指出:雖然莫言的創作作為事件早已發生,但它作為諾獎獲得理由的所指,卻是滯后性的,與其能指本身具有時間上的縫隙。如果將莫言獲獎結合圖一,我們會發現:
莫言創作“紅高梁”系列、“豐乳肥臀”乃至“蛙”時,這些作品作為能指(A)已經產生,但它們所具有“諾貝爾獎”的意義(B),卻不是與它們的產生同時產生。兩者間存在必然的時間縫隙。對此,我們也可以這么理解,作為B存在的莫言,是對作為A發生的莫言的一次異化,是作為一種描述對于A的“入侵”,并使莫言具有了世界級文學大師的意義。當然,舉出這樣的例子,并不想介入關于莫言創作的價值討論,而是為了說明能指在時間的延異中產生意義,也即所指的現象。從某種角度看,莫言創作這件事情作為能指,在其發生之際并不具備“諾貝爾獎”概念的文本形態,它僅是今天獲獎而提前做出的結構上的準備。也只有當它成為諾獎獲得的原因時,它們作為新的文本結構才得以形成,并因此具備了新的描述。就此而言,我們可以推導出:圖一中的A作為“能指”,在其發生之中并沒有獲得諾貝爾獎的“文本”形式,僅是可以引發“所指”的結構準備。“能指”只有在經過“描述”而形成的“文本”形態中,才能獲得“所指”(B),而A、B之間,存在著“描述”發生的時間間隙a。
但是,這么說會產生一種誤解。也即莫言沒有獲獎之前,其創作便沒有獲得“文本形態”。事實情況,并非如此。因為莫言沒有獲得諾貝爾獎之前,其創作具有另外的描述,也即意義指向。如果我們將這種意義指向視作圖一中的B,那么獲得諾貝爾獎之后的意義,就成為了B之后的新意義,也即新的所指。我們將這種新的所指確定為C,那么圖一可以演化為圖二:
圖二中,一個能指“A”在時間的流動中,會產生不同的所指“B”、“C”、“D”。也即,莫言創作,只是意義發生的前結構,它會在不同的條件下形成“B”、“C”、“D”的文本形式,并獲得不同的意義指向。但這些能指指向,僅是作為某個“文本”形式而獲得的“所指”,并非“能指”的真正“意義”,只是暫時性結構捕獲的片段性“所指”,并因為時間的延續而獲得新的“描述”,并形成新的“文本”。而從A到B、C、D的過程,可視作“所指”不斷發生“延異”的過程,也即A作為意義載體的先驗性并不存在,它是為B、C、D的即將到來作出結構上的前提,抑或準備。它的真正意義是不斷為將臨的“意義”準備“所指”載體。
所以,即便看似終身成就獎的“諾貝爾獎”,對于莫言創作而言,也僅是一種暫時性的意義獲得,只是在時間延異過程中出現的一個片段性結構的文本,而非某種終極性的文本意義。關于莫言的創作,會持續地在時間的流動中發生意義轉變。如果,我們將這種轉變視作一種對于某種確定性結果的接近,那么圖二就可以轉化為圖三:
圖三中的X,并非一種已被確定的文本形態,而是概念中假定的A的目標文本。但作為A的目標文本,永遠處于虛線區域,是無法達到的意義狀態。然而,也正是因為目標文本X的虛擬存在,才導致臨時性文本B、C、D的出現。從某種角度上看,B、C、DT是永遠在預期中出現的X在現實的“投影”,具有暫時性的存在結構。對此,我們可以認為:作為A的能指,在B、C、D的“所指”延異中,形成“意義場”,它理論上的“意義”X永遠處于穿越“意義場”的時間箭頭前方,處于一種不可達到的狀態。作為建構“A——B、C、D——X”認知模型的“主體”,也僅是“B、C、D”的“映像”,永遠處于對于“X”的追尋而不達的“B、C、D”場中,也即“意義”永遠只是被“意義場”取代了的假想。就此而言,無論莫言獲得了怎樣獎項,產生怎樣的解讀文本,都不是莫言創作的真實文本,而是一種永遠無法抵達的目標文本的暫時性獲得,并且這種暫時性獲得的文本結構會持續地在假定存在的×引導下不斷產生新的意義,也即被解讀的文本形態。對于這種理解方式,我們進一步將圖三拓撲化,我們可以獲得圖四:
圖四中,作為A的能指,在時間軸(t)與文本描述(w)的移動中,指向無法觸及的X,形成波動性的運動軌跡。在這一波動性的運動軌跡中,閱讀呈現為一種扭曲的認知方向,并因為這種扭曲而獲得為“將臨的意義”建構“所指”載體的“意義”。
那么,在這樣的圖示中,W作為文本區,正是我們感知到的意義的存在區,它以語言的方式獲得描述,并給我們仿佛真實的認知體驗。但這種仿佛真實的認知體驗,恰恰是概念中“即將到來的X”與W的重疊所導致的認知假象,是被W的語言素材入侵的主體假想。對于這種“入侵”,我們可以進一步將圖四轉化,形成圖五:
圖五中的左區為能指區,與右區“所指”分別構成我們“生活的世界”與“存在的世界”。也即,我們生活在看似真實的能指區,卻是通過虛擬的“所指”區來賦予真實以描述。作為我們的世界的入侵者,文本通過語言的方式進入,并成為“生活的世界”與“存在的世界”的裂口填充,并使得兩個半圓得以獲得表面上的統一。在這種統一的幻象中,能指運動每每會通過語言文本的投射獲得a、b、c、d的鏡面假象,并因此確認A、B、C、D的存在感。同時,它們在假定存在的終極文本X的引導下,不斷地圍繞時間的延異而發生折疊,并將圓形拉伸為橢圓狀。從某種角度上看,我們的人生正是在這種天然被語言撕裂的兩個世界中,—方面生活在A、B、C、D的區域中,但卻通過a、b、c、d的鏡像來獲取關于自己的描述。描述的發生,正如A——a的關系,是通過語言的鏡面獲得的鏡像投射,永遠處于暫時性結構的獲得中。所謂真正的意義結構X,則永遠處于即將到達而終不能到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