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某媒體報道,有關部門正組織部分快遞企業就《郵政普遍服務基金征收使用管理暫行辦法》(以下簡稱《辦法》)征求意見。依據該辦法,今后快遞公司攬收同城、異地快遞將分別被收取0.1元/件和0.2元/件的費用,從業人員20人以下或年營收200萬元以下的企業才可免征。國家郵政總局最新統計數據顯示,2012年前11個月,全國規模以上快遞企業業務量累計完成50.3億件。按照每月平均50%左右的增長幅度,2012年整個快遞市場規模有望超過55億件,其中異地占73.7%,同城占23.1%,國際及港臺占3.2%。如果套用上述標準,2012年快遞企業需要繳納的“份子錢”至少超過12億元。
這成為了2013年橫亙在正高速發展的快遞行業面前的一道鎖鏈,快遞行業會因不菲的“份子錢”而停滯不前嗎?

快遞業的末日?
末日,基本成了近期快遞業的統一口徑。
“2012年沒有世界末日,卻幾乎成了快遞企業的末日。”某知名快遞企業高層的一番話,如今無疑成了快遞界吐槽《辦法》實施的經典臺詞。這一臺詞的基調在于昂貴的份子錢。
國內一家民營快遞高管分析稱,快遞企業毛利潤在10%—20%,凈利潤在5%—10%。現在快遞公司基本上靠量盈利,江、浙、滬一帶每單盈利五六角左右,而競爭最為激烈的珠三角每單只有四角左右。如果郵政基金實施,將意味著每單至少要抽走一角的利潤,即快遞企業每單毛利潤的五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將被抽走。
韻達快遞的一個地區經理甚至算了一筆細賬:“一單快遞最多也就賺個5角,我們平均每天是400萬單,如果每單1角,每天就是40萬元,那么企業還剩多少利潤?”
如此一來,快遞行業賴以發展的生存血液也會因此而被抽干,失去循環能力。
更關鍵的是由此帶來的連鎖反應。羊毛出在羊身上,為了轉嫁矛盾,快遞業將不可避免地通過加價的方式,把快遞價格提上來,讓消費者為“份子錢”買單。事實上,已有快遞公司對此表態稱,如果非要收取“份子錢”,他們將考慮每單漲價1—2元。
而這最終將導致消費者的爆發。“本身在網購領域,我們已經把價格降到極低,并大量采取免快遞費的辦法來競爭。”一位電商人士告訴筆者,一旦加價,則成倍的壓力將首先轉嫁到電商之上,本來生存已經堪憂,最終只能通過變相在商品上“漲價”而攤薄快遞費,可網購者還會樂意購買漲價后的商品嗎?
就在快遞業和相關行業的一片罵聲中,中國郵政對于“份子錢”的解釋卻一如既往—與國際慣例接軌。
國家郵政局人士就曾宣稱,將快遞企業作為郵政普遍服務基金征收對象屬于國際通行做法。目前,美國、德國、意大利、西班牙等國家已經建立了郵政普遍服務基金。美國郵政服務基金的資金來源主要是財政撥款、郵政業務收入、郵政債券發行收入等;德國政府規定持有許可證的非郵政企業經營郵政業務必須繳納郵政普遍服務基金;意大利通過立法要求進入郵遞市場的經營者繳納營業額1%—10%作為普遍服務補償金;西班牙規定所有郵政業務經營者應向國家繳納1%的營業額。
“我國快遞企業主要集中在有盈利的城市和線路上開展郵政業務,廣大農村、偏遠和經濟欠發達地區的郵政業務則主要由郵政企業承擔,為體現公平競爭原則,快遞企業應適當分攤郵政普遍服務成本。”《辦法》的起草說明中如此表述,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貌似快遞企業的末日已經無可避免了。
不合理的《辦法》?
為了避免末日臨頭,快遞業在努力遏制《辦法》的正式出臺。一方面,知名快遞業內人士紛紛運用自己的微博在網絡上炮轟《辦法》,并尋求媒體的支持;另一方面,快遞相關業內人士都在探究《辦法》的法理問題,并意圖從根子上斷絕《辦法》的執行。
中國經營網專欄作者王亞煌就曾指出,這一收費的行為有悖國家“重稅輕費”的財稅改革方向。上升到全國范圍且帶有強制性征收的,應當只能是稅收。在各項不合理收費逐漸被改革消滅之時,郵政局和財政部不合時宜地開征此費用,顯然很荒謬。如若確實是出于國家相關發展和建設的需要,大可以立稅征收,在快遞企業已經繳納了稅收的情況下,卻還要為中西部地區和農村地區的郵政服務買單,也有重復征稅之嫌。
而快遞物流咨詢網首席顧問徐勇則從所謂的國際慣例上提出質疑:“普遍服務基金的概念最早見于1997年歐盟制定的郵政指令。但歐盟明確申明—根據歐盟郵政指令和歐洲法院的相關裁定,歐盟確認快遞業務與郵政普遍服務為兩種完全不同的業務。所以即使建立普遍服務基金,普遍服務基金的征收對象都應只限于提供普遍服務的郵政企業,而與從事快遞業務的快遞企業沒有任何關聯。在我國快遞企業沒有進入郵政普遍服務市場的情況下,《辦法》向快遞企業征收郵政普遍服務基金不符合國際慣例。
更為關鍵的是,大多數專家和業內人士都認為,目前歐盟國家中意大利和西班牙依然在收取郵政普遍服務基金,但與中國不同的是,歐盟的做法是要么設定郵政專營范圍,不允許其他快遞企業涉足;要么開放市場,但所有進入該市場的企業要繳納“份子錢”。中國的做法卻恰好相反:一方面根據《郵政法》,郵政享有專營范圍,只是由于民營快遞企業的強烈呼吁,該專營范圍則遲遲沒有出臺;另一方面,國家郵政局又試圖通過普遍服務基金來補貼中國郵政集團公司。
這樣的舉措頗有用民營企業的錢來補貼國有企業的嫌疑。但中國郵政實際上并不“差錢”。據中國郵政速遞物流股份有限公司IPO招股說明書披露,中國郵政集團2011年總營收為2586.23億元,凈利潤為209.36億元。
新浪財經專欄作家宋文洲甚至揶揄道:“我不知道這種名為政策、實為打劫的行為將會給中國經濟帶來怎樣的傷害……按照他們的邏輯,《人民日報》應該向新浪收份子錢,中央劇團應該向小沈陽收份子錢,公共交通應該向私家車收份子錢,狼應該向狗收份子錢。哦!對不起,我幾乎忘了狼快滅絕的事實。”
但種種跡象表明,《辦法》的落實,已經是箭在弦上……
快遞業的自保圖謀
快遞業已經到了不可回避的懸崖邊緣,目前他們只有奮力一戰。
最鮮明的法子是“狗急跳墻”。近日,申通董事長陳德軍、圓通董事長喻渭蛟已通過媒體喊話,如果非要向快遞企業收取普遍服務基金,快遞企業勢必會將這部分增加的成本轉嫁給消費者,這將使每單快遞服務漲價。
這種姿態其實是一種迂回和攪局,目的是在快遞業自己抗爭無效的大背景下,通過讓消費者直接感覺到壓力,讓數以億計的群眾備感壓力從而迫使《辦法》轉向或減負。
另一個法子則是窮則生變。一些快遞企業在試圖鉆政策的空子。《辦法》對于從業人員20人以下或年營收200萬元以下快遞企業網開一面,免征郵政普遍服務基金。“目前很多快遞企業都是加盟性質的,如果把大拆小,每一個企業就有可能逃過該基金了。”上述要求匿名的業內人士稱,目前快遞業的同行認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無論是用于自保的隱形輿論壓力還是有形的拆分圖謀,卻都有自己的弱點。
前者自運用之日起至今已有多時,口誅筆伐甚重,社會反響強烈,卻沒有看到對《辦法》的實質性影響。而對于拆分的辦法,則有業內人士表示,對于主營區域配送的小型快遞企業而言,以“拆大改小”的措施應對新政是可行的,但由此帶來的問題卻是,這有可能讓原本就亟待規模化發展的快遞企業滋生更多隱患。但快遞業最核心且利潤最大的大企業卻避無可避,無法鉆空子。同時,對于拆分的圖謀,《辦法》早就有了預防措施,其文中特別提到,加盟制快遞企業應有品牌總部企業統一繳納服務基金。這也讓不少企業鉆政策空子的想法難度變得更大。
國家郵政局人士曾對媒體表示,2009年《郵政法》就已經提出設立郵政基金,但這些年進展緩慢,這表明了出臺這項政策非常謹慎,會充分考慮各方意見。現在也只是處于征求意見階段,程序走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這或許是目前對于快遞業而言唯一的一個利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