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小民買到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家!
衣錦還鄉是人生的一件大樂事。想當年,賈小民家作為荷塘村的第一特困戶,受到多少人的同情乃至譏笑和白眼。如今,賈小民發財了,他要向鄉人宣布,我,賈小民,有錢了!
賈小民的愛車是一輛50多萬的“奧迪A6”。當銀灰色的“奧迪”停在村口的時候,荷塘村震驚了,路邊圍滿了來看熱鬧的村民。他們圍著那锃亮的“奧迪”,贊嘆著,羨慕著。村里光棍漢劉道才問賈小民:“這家伙要多少錢?”賈小民做出輕描淡寫的樣子說:“便宜,不到60萬。”劉道才嚇得合不攏嘴,好半天才說:“我的媽呀,起一棟樓也不要這么多錢。”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賈小民“嘿嘿”笑著。
賈小民的爸爸老賈也興奮得滿臉紅光。他發現車屁股上有些灰塵,便用袖口擦抹,報警器嗚嗚叫起來,嚇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賈小民趕緊拉老賈起來,解釋說這是報警器,防小偷用的。老賈咧著大嘴說:“乖乖,還真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呢。你把那啥器關掉,怪嚇人的。”
賈小民關掉報警器,老賈不停地用袖口擦拭著車,還不時地招呼大伙:“摸吧摸吧,摸摸沒事的。”
眾人紛紛伸出手摸了起來,場面一片歡樂祥和。
到了傍晚的時候,出了點小麻煩。當天,荷塘村下了一場暴雨,從村口到賈小民家的土路,泥濘不堪,車根本開不進去,只能停在村邊公路上。車停在村外,利于擴大影響力,可問題是,到了晚上,車還橫在那里,就不安全了。即便不可能被偷盜,但是如果有心生嫉妒的人使壞,用利器在車上劃拉怎么辦?
老賈得知兒子的心思,說:“沒事,誰那么壞心眼呢。”
賈小民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有心理陰暗的人呢。爸你知道嗎?劃一道痕,修理至少千把塊。”老賈動搖了,想了一會兒說:“晚上我睡車里,看著它總可以了吧。”
賈小民斷然否決了爸爸的想法——怎么能讓老父親一夜不睡看著車呢。父親受罪,兒子臉上有光嗎?要看車,也得雇別人看。咱有的是錢,在城里當老板,在鄉下更能當財主。
雇誰看車呢?賈小民想來想去,決定找劉道才看。
賈小民找到劉道才,這家伙正瞇著眼研究著車呢。

賈小民說:“二表叔,喜歡這車嗎?”
劉道才說:“怎么不喜歡?可喜歡有什么用?我又買不起。”
賈小民循循善誘:“想到車里坐一會嗎?”劉道才說:“想啊。”賈小民說:“二表叔,你不僅可以坐車,還可以在車里的沙發上睡一晚上呢。”
劉道才驚訝地瞪大眼睛說:“真的?”
賈小民說:“當然真的,不過呢,你也不能白睡,你得小心著點,提防有人使壞,用東西劃車。”
“天底下哪有白睡的便宜事。我和小寡婦……”劉道才說著,自覺不妥,趕緊打住繼而興高采烈地說,“車就交給我吧,出一點問題,我負責。”
晚上,劉道才坐在車里,真皮座位閃射著高貴的光澤。劉道才不敢使勁,試了好幾下,才下定決心,奢侈地躺在后座上,座位軟綿綿的。劉道才大聲說:“我也能坐這么好的車,太過癮了!”
夜深了,周圍的蟲草花木都睡著了,劉道才卻不敢掉以輕心,依舊是前后左右地觀察著。他想,賈小民這么爽快,他就得講良心,對他的車負責。直看到下半夜,劉道才才支撐不住,合上眼皮。
就在劉道才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有人敲車窗。劉道才一驚,一骨碌爬起來,看見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車外,她拿著手電筒正往車里照呢。
劉道才定睛一看,是小寡婦春美。手電筒的余光將她偷偷摸摸的神情勾勒得分外妖嬈,劉道才身上就來勁了。
“道才,開門!”春美敲打著車窗。
劉道才開了車門下了車來。春美嬌媚地看著他說:“道才,睡在車里感覺怎么樣?舒服嗎?”
劉道才驕傲地說:“舒服,幾十萬的車,能不舒服嗎?沙發軟得不得了,比你還軟。”
“吹牛!”春美火辣辣地望著劉道才,“道才,讓我也進去試試。”
劉道才“咕咚咕咚”地吞咽著吐沫,好半天才回絕道:“春美,這可不行,賈小民好心好意地讓我在里面睡,又那么相信我,我們不能在人家的地盤上撒野。不行不行,你快走吧。明天晚上我去陪你。”
“去你娘個頭!”春美本來想圖個新鮮刺激,沒想到遭到拒絕,破口大罵,“今晚你不讓老娘睡車里,你一輩子別碰我!”
劉道才嬉皮笑臉的,就是不答應,春美只好罵罵咧咧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賈小民來到車前,劉道才正圍著車視察呢。“小民,看看你的車,少一根毛沒?”劉道才邀功似的說。
賈小民前后左右看了看,完好如初,連聲表揚,劉道才得意地走了。
這天白天,雖然沒下雨,通往家門口的路還是泥濘得很,看樣子車還是不能進。也就是說,今天晚上,車還得停在村外,還得找人看車。
賈小民又找到劉道才,表示還可以讓劉道才繼續免費享受一晚上,劉道才卻面露難色。在賈小民的幾番追問下,劉道才不好意思地說了昨晚春美的事情,并表示,今晚再不去找春美,她肯定生氣。
賈小民哪肯放手免費的看車人,循循善誘道:“二表叔,春美家有空調嗎?”
劉道才說沒有。
賈小民又問:“春美家的床有我的沙發高檔嗎?”
劉道才說當然沒有。
賈小民繼續開導:“春美一直都在村里,隨時都可以去和她約會,可是我說不定明天就開車走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時不待我,機不再來,今晚你繼續在我車里享受吧。”
劉道才低頭想了想,一咬牙說:“好!我再得罪一次春美吧,大不了去城里買瓶歐萊雅給她。”
“就是!這才叫男子漢!”賈小民笑著說。
這天晚上,劉道才又睡在車里,警惕地看護著車。

次日,晴朗的天終于曬干了通往家里的土路,傍晚時分,賈小民把車開到自家院子里。吃晚飯時,賈小民炫耀著:“爸,你看看你兒子有辦法沒,本來是該我出錢的事情,現在被我辦成免費的事,關鍵是劉道才還感恩戴德,像占了好大便宜似的。你問我怎么發財的,兒子就是這么成功的,什么事情你得想辦法搞好策劃。老實說,兒子我還沒有把聰明智慧完全使出來,要是全部發揮,劉道才非得倒付我一百塊錢住宿費不可。”
老賈皺著眉頭說:“什么策劃,我看就是忽悠人。你小子小心點,光忽悠總有一天要出事的。”
賈小民知道有些事情和老輩人說不清,隨口應付了幾句了事。
第二天早上,賈小民返程,拎著鑰匙來到車邊,傻了,但見愛車被利器劃拉得滿滿當當。細一看,還是字,個個大如拳頭,筆力蒼勁,字字扎實:
小子,你有錢,是好事,可使壞,就是壞事了,使壞你得受到報復。
賈小民看著滿目瘡痍的愛車,心疼得嗷嗷大叫,他知道這是劉道才干的,操起一根木棍就去找劉道才算賬。他一路狂奔到劉道才家,門鎖著呢。賈小民估計劉道才在春美家,一口氣跑到春美家,看見劉道才拎著褲子出門呢。賈小民舉棍要打,忽聽后面傳來一聲怒吼:“住手!”
賈小民回頭一看,是老父親。
老賈跑過來,奪下賈小民手里的木棍,喝道:“你發什么瘋?你憑什么認為你車上的字是劉道才寫的?”
賈小民哭喪著臉說:“這不明擺的嗎!不是他是誰?”
老賈板著臉說:“是我寫的!”
“爸,你瘋了嗎?我沒告訴你,劃一道痕,都要一千塊錢呢?你不是糟蹋錢嗎?”
老賈說:“我不這么糟蹋錢,你能聽我的話嗎?錢好,還是命好?有錢是好事,使壞就是壞事了。知道西村的王老板不?開礦賺了錢,又包二奶,又逛窯子,染了臟病,褲襠里的家伙被他娘們割了半條。你知道陳村的陳大頭不,賣豬飼料賺了幾百萬,就覺得自己能讓鬼推磨了。開車撞了人,為逃避責任,甩給一個人五萬塊錢要他頂包,結果呢,兩人都進去了。”
“爸,你說這些干啥?我是那樣的人嗎?”賈小民吼道。
“你是那樣的人就晚了。”老賈說,“在你還沒壞到根之前,我敲打敲打你,還不遲。”
父子倆正在爭吵,猛然發現劉道才不見了。賈小民一驚,趕緊往家跑,但見劉道才拿著電鉆,在老賈寫的那些字下面,留下四個字的批示:已閱,同意!
編輯/楊世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