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契約 殺戮
“你這是……剛從墳堆里爬出來的嗎?”
小天荒不可思議地將眼前人上下打量了個遍——花貓臉,頭發有一小撮燒焦了,袖子上破了好幾個洞……這還是那個提著燈籠、將迷失在人間的魂魄送來護城河畔與他交接的黃泉引路人巫桑錦嗎?
他知道女生在來的路上可能會遇上煞魂——那是一種積千人之怨形成的生靈。雖然毫無攻擊力的黃泉引路人每次遇上都會有一番歷險,不過她今天這番模樣……小天荒差點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巫桑錦的魂魄了。
對方不答話,只是嘿嘿兩聲指指身后,示意他正事要緊。
小天荒沒再追問下去,他將鐮刀往地上一杵,夜色下平靜的護城河面發出了轟隆聲響——一艘巨大的幽靈軻破水而出,懸掛在船頭的森白骷髏頭亮起了紅光。一根麻利的勾魂索從船上拋下,越過女生的肩頭直直去向了燭光籠罩中的透明身影。
咔嚓聲過后,勾魂索帶著不再屬于這個世界的魂魄,化作一道白光飛回了幽靈軻。
等一切結束,小天荒繼續剛才的話題:“你今天終于跟煞魂進行殊死搏斗了?”
“怎么可能!”巫桑錦丟過來一個白眼,“這個造型完全是因為突發狀況所導致的。”
突發狀況?你的突發狀況還少嗎?小天荒回敬給她一記白眼:“那就是跟人干架了?”他朝女生身后望去——自尾隨巫桑錦來后,那人的目光可是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她。
渾身散發出并不屬于人間的冷冽氣息,火色長發像藏進深夜的初陽,一雙令無法忽視的暗金瞳……他只能把巫桑錦的狼狽與這個人聯系在一起了。
小天荒正想著,那人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你的正事辦完了嗎?”
掌中亮起小小的紅蓮,那人正擺出一副要進攻的架勢。巫桑錦連忙向對方擺擺手:“等一下,我還有話沒跟小天荒說完呢。”
“他是誰?”小天荒眉頭一皺。那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臭屁表情讓小天荒很不爽,而巫桑錦對那人所表現出的耐心,也很不尋常。
女生撓撓臉頰,嘴角扯起一個弧度:“我正要介紹,不過你必須冷靜哦。”朝那人邁了一步,她深吸一口氣,“火妖朱炎,剛跟我締結契約就想殺我的……急性子。”
“殺你?開什么玩笑!”小天荒雖然不相信,眼中卻閃過寒光。他朝巫桑錦身后瞅了一眼,朱炎望著這邊,掌中的火團忽明忽暗。
雖然平時執行任務時巫桑錦老讓他等,還偶爾拿他孩童的造型當笑料,但有人敢對她出手,小天荒也是絕不答應的:“殺引路人?先問過我的鐮刀!”
正準備干架的他被巫桑錦一把扯住:“喂喂,這是我和朱炎之間的事情,你可別插手啊。”
小天荒回頭瞪過去:“說!你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這種情況要他袖手旁觀,可能嗎?
巫桑錦掃了朱炎一眼讓他少安毋躁,心平氣和地陳述道:“不就是我在途中遇到煞魂,朱炎忽然從燭火中沖出來把煞魂解決掉了嘛……”
“說重點!”
“本來是契約主動找上門的,誰知朱炎瞄了我一眼二話不說就開殺戒了。”
“理由?”小天荒的耐心快被對方慢悠悠的語速磨光了。
“他說不喜歡弱小的人類……”女生講到這里露出一絲委屈,“雖然身高只有一米五五,我還是知足了啊。”
小天荒一時無言。事實上,當初他與巫桑錦也是在后者詭異的態度陳述中結識的,不過眼前這火妖恐怕不吃她那套,她是怎么平安到這里的?
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巫桑錦拍拍他的肩膀:“我在朱炎下手之前告訴他必須辦完正事,一會兒我還要去跟他打個商量……你不知道啊,跟煞魂比速度真打擊自信,干脆等我心情好點了再積極樂觀地給他殺。”
二 搗亂
收一只時刻想亮家伙終結自己性命的火妖當手下,小天荒不知道該佩服巫桑錦的膽量還是該罵她少根筋。那夜離開之前,女生還無所謂地沖他笑笑:“相信我小天荒,朱炎會留下來的。”
“你白日做夢夢見他態度改觀了吧?”
對巫桑錦擔憂不斷的結果是小天荒隔天就站在了她的學校里。唯一無奈的是,對女生此時此刻身在哪里他摸不清頭緒。
一扇扇透明干凈的窗戶晃花了眼睛,小天荒伸出的手遲疑地定在眼前:“到底是從左往右數還是從上往下數啊?人類的什么班級就不能像地獄那樣編上一到十八號嗎?”最后,他放棄地走到路邊,那里從一開始就有一群女生在竊竊私語著“這小Coser真可愛”、“那把鐮刀……是真貨吧”、“覬覦正太的口水擦一擦”……
小天荒拉了拉一個戴眼鏡的姑娘的裙角:“你知道巫桑錦在哪兒嗎?就是一個說話很冷好比腦袋里裝的全是過期產品的女生。”
五分鐘后的操場上。
“我弟弟找我……我弟弟?”女生不停地抹著眼淚,笑得快跪在了地上,“按人類的年齡來算,我得叫你一聲曾曾爺爺啊,天荒弟弟……”
小天荒嘴角抽搐,正努力克制暴走的沖動:“笑夠了嗎?那火妖殺你之前怎么不先把你耍嘴皮子的惡趣味收拾一下?”
被如是說的對象立刻垮下臉,眼神幽幽怨怨:“你難道就這么希望我翹掉嗎?沒有我,誰來對你噓寒問暖?誰來幫你按時按質完成任務?誰來……”
“行了行了,別弄得像良心拷問一樣。”小天荒受不了了,“我是來看看你跟那火妖怎么樣了。他今天沒跟著你嗎?”進操場時他環視四周,并沒有發現那抹紅色身影。
“瞧你那幾千度的近視。”巫桑錦鄙視地眨眨眼,指著操場對面的看臺,“朱炎不是一直在看我奮發圖強的英姿嗎……咦?怎么不見了!我的魅力這么不遭人待見嗎?”
勾魂使閑看天高云遠。
就在巫桑錦毫無營養的詛咒不斷響在小天荒耳邊時,操場外的實驗樓忽然傳來玻璃清脆的破碎聲。滾滾濃煙從三樓窗戶里冒出來,驚叫聲從走廊上隱約傳來。
若隱若現的熟悉氣息撲向鼻尖,小天荒一驚。與此同時,身邊的巫桑錦火急火燎地抓起他就跑:“快跟我來!”
“你拎小雞拎順手了嗎?!”
鐮刀破空劃開,兩人周圍景物隨即一換——
男廁所內,三個穿制服的二年級學生驚恐地團抱在一起。他們的周圍,灼灼紅蓮卷起嚴密的包圍圈,像孫悟空的金箍棒畫出的禁區。火圈外,一團火焰將一個透明的男生隔離在鏡子前,男生正生氣地質問道:“人家幾個小男生不過抽抽煙,你用得著火燒廁所嗎?”
見是個魂魄,小天荒正欲提刀上前,巫桑錦卻伸手擋住了他。她一邊驅散著刺鼻的濃煙一邊命令:“朱炎,你快放開他們幾個!”
犀利的暗金眼眸始終注視著鏡子與魂魄,將她的話當耳邊風。禁錮魂魄的火焰也沒有熄滅的意味,反而越燒越旺,大有將火焰中的人影瞬間化作灰燼的趨勢。
被困的魂魄臉色倏然一變,發出痛苦的悶哼。鏡子中清楚地映出他的后背,那里仿佛被灼燒般,染上了一大片焦炭的漆黑色。
小天荒目光一閃——這顏色,怎么跟前些日子導致幽靈軻結界出現裂縫的火焰那么相似?
正沉思著,一桶冷水從天而降,伴隨著生氣的呵斥聲:“渾蛋朱炎你給我適可而止!”
火妖一下子收回了手,巫桑錦正提著空桶狠狠瞪著他。
熊熊燃燒的火圈瞬間熄滅,三個男生也受驚過度直接倒地不省人事。見那異樣的黑色在紅蓮中消失殆盡,小天荒只能先將企圖逃離的魂魄抓住。
被切斷火焰的朱炎氣勢逼人地從他身邊經過,面色冷峻地停在巫桑錦面前:“你想死嗎?”
“死不死現在由不得你!不是說好了在我學習與工作的時間不能搗亂嗎?怎么三天不到你就開始躁動了?!”巫桑錦神色肅穆地指指地上的男生,“朱大爺,你要知道,我心臟不好,萬一像他們那樣嚇暈……不,是嚇死過去,你就沒人殺了。”
小天荒將鐮刀重新扛上肩頭,第一次覺得巫桑錦教訓人的背影比老師還正直。想到她竟能把朱炎留在身邊這么長時間,他不禁佩服她起來。
腦海中閃過先前的畫面,原本彎起的嘴角放了下來,他皺起眉頭——黑得異常不祥的火苗、破壞幽靈軻的力量,這兩者之間,究竟有沒有聯系呢?
三 劫船 受傷
城市在入夜后凝結著薄如蟬翼的白霧,讓一陣輕盈的步履好似行走在現世與異界不停交融的空間里。一盞紅艷似火的燈籠緩緩自小巷深處行來,搖曳的燭火照亮了光影交融的世界。
待這盞艷紅行到河畔,勾魂索準確無誤地扣住包裹在燭光中的魂魄,化作一道白光返回了船艙。
又一次任務交接完畢,小天荒沒有立刻離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隱于暗處的朱炎,好像在等對方記起自己該做什么。
一只手伸過來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老看朱炎做什么?難道他比我更吸引你嗎?”
小天荒無情地拍開那只爪子:“這家伙今天不在狀態啊。”原本以為你逃我殺的場景會在眼前上演,哪知朱炎像塑料做的交通警察一般扎扎實實地定在那里,月色中的他望著巫桑錦的目光涼涼的,殘留著星夜般一望無垠的空寂。
巫桑錦總算明白小天荒在期待什么了。
“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只見她將燈籠收好,對著朱炎兩手捂成喇叭:“我工作結束啦!”
火妖雙手環抱站在原地,完全沒有攻擊的意思。
“你不殺我我就回去睡覺嘍,明天上課遲到是會遇上魔化班主任的!”
火妖還是一動不動,只是在她再次蹦到小天荒面前時,眼眸中流過不可名狀的情緒。
巫桑錦朝小天荒擠眉弄眼:“你瞧,現實就是這么不如你意。”
你早上準時到過校嗎?小天荒腹誹道。上次去找巫桑錦,要不是她榮登遲到大王榜首,照片還掛在布告欄上,也不會有人那么快就認出她。
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他臉色嚴肅起來:“最近沒有再遇上煞魂了吧?”
巫桑錦點點頭:“不過我也覺得很奇怪。朱炎說最近都聞不到煞魂的氣味了,就好像是誰秋風掃落葉,刷刷把他們全掃走了。”她做出個掃地的動作。
“朱炎告訴你的?”小天荒像發現了新大陸,又不相信地擺擺手,“得了吧,他口口聲聲要殺你,還能幫你注意煞魂?”
“他說不會讓我半路而亡的。”巫桑錦開心地拍拍胸脯。
小天荒正想問“你們關系什么時候已進步到肝膽相照了”,砰,一聲巨大的轟響阻止了他的念想。
懸浮在半空的幽靈軻遭受了巨大的撞擊,正在漸漸失去平衡。淡淡的月光下,一抹比夜色更濃郁的黑色如影似幻,以光也無法匹敵的速度重重撞擊著幽靈軻的結界。眨眼片刻就是數十聲轟響,結界上裂痕遍布,在那枝蔓般的縫隙中,燃燒著一簇簇比夜更幽深的黑色火苗。
“不好!有人想劫走幽靈軻!”小天荒臉色一變,縱身躍到空中。
舉起鐮刀朝那抹黑影重重砍去,黑影敏捷轉身截住他的攻勢,與他纏斗在夜空中。力量不時交鋒,空中綻放出無數星火落在幽靈軻上,將保護罩燒得更加支離破碎。
被對方的火焰掃開時,小天荒看見一個邪惡的微笑。再次交手的瞬間,他像被奪走意識般腦海空白了兩秒,待回過神,一陣天旋地轉,身體已經直直地朝地面栽了下去。
鐮刀也跟著他落下,啪地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小天荒?小天荒!”巫桑錦的呼喊聲由遠及近。
感覺身子被扶起,小天荒強睜開眼睛,目光落到垂在地上的衣袖上——那簇沒有熄滅的黑色火焰跳動成死神的舞蹈,正一點點吞噬著他的肌膚。他微微抬起另一只手去碰觸火焰,一陣錐心刺骨的凜寒瞬間在指尖蔓延開來。
冷……好冷。
這感覺根本不像投身炙熱的烈火中,倒像是置身于一個如冰窖般冷冽的深淵里,四肢百骸都飛快地凍結了起來。
倏然,小天荒臉色一變:“小心!”
巫桑錦身后,黑色火焰宛若猛獸,張牙舞爪地撲來。小天荒想去抓鐮刀,已是來不及。
危機關頭,熊熊燃燒的紅蓮如展翅的鳳凰,直直咬進黑色焰團的心臟。頃刻間,黑與紅激烈地交織,在空中迸散出一片瑰麗壯闊的火海。
意識模糊之前,小天荒只能望著半空中,結界早已碎掉的幽靈軻被黑色焰團層層吞沒,縮小成一團黑色光球飛向了天際……
四 交易 爭吵
不知昏迷了多久,小天荒緩緩轉醒。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一雙熊貓眼探進視野:“你終于醒過來了!”
視線一偏,娃娃圖案的窗簾、壁紙,這該不會……是她的房間吧?
小天荒勉強坐起身來,問道:“我睡了多久?”
將枕頭在他身后放好,巫桑錦盤腿坐在地板上:“兩天。不過你放心,朱炎已經將你體內的暗火全都解決掉了,只要體力恢復過來就好了。”
暗火?小天荒瞬間想到了消失的黑色光球:“那幽靈軻呢?就是被那個操縱暗火的人奪走了?”
巫桑錦點點頭,眼中露出歉意。
房間里一時沒了聲音。
許久后,小天荒才又問:“知道那人是什么來歷嗎?”
巫桑錦正要接話,靠在窗邊一直沒出聲的朱炎忽然說道:“目標是裝載鬼魂的幽靈軻,使用的又是吞噬魂魄的極寒暗火,除了墨淵,天下找不出第二人。”他迎上小天荒詫異的目光,“墨淵跟我是同族,喜歡以魂養火,只是沒想到他也來到了人間。”
“之前在廁所,你所對付的……就是他?”小天荒問。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火焰出現在人間。”
明白前因后果的巫桑錦立刻向著火妖雙手合十:“抱歉啊朱炎,之前錯怪你了。作為補償,你能不能幫小天荒把幽靈軻找回來呢?”
小天荒對她的邏輯回以一個“囧”的表情,聽到了意料中的回答:“沒興趣!”
“這樣啊……”巫桑錦尷尬地撓撓臉頰,“要不就當是有償勞動吧,你出力我付錢?”
朱炎的眸子微微一合:“我出力你交命?”
撓臉的動作一僵:“除了這個呢?”
“你怕了?”
巫桑錦小心打量對方神色咽了下口水:“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
“巫桑錦你個笨蛋,別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冷屁股!我可不敢勞他大駕!”小天荒生氣地打斷了兩人的討價還價。
掀被下床,小天荒拒絕巫桑錦要扶他的好意,冷眼看著朱炎:“我知道你在巫桑錦身邊根本就不是保護她。但我警告你,就算你是火之一族的最強者,敢對巫桑錦動手,我也不會放過你!”即使與巫桑錦小打小鬧,但有別人公然在他面前說要巫桑錦的命,小天荒也立刻想痛扁一頓說話者。再加上失去幽靈軻,他正有一肚子的火沒處發泄。
朱炎眼中閃過冷光:“就憑現在的你?”
小天荒旋即化出鐮刀指著他:“要來試試嗎?作為火妖里最強的你,居然輕易放掉對手,這種懦弱,證明你不配做巫桑錦的契約者!”正好,他可以幫巫桑錦解決掉不定時炸彈。
火妖瞳孔一縮,氣息變得凜冽起來:“那我現在就可以殺了她!”
他的周身開始騰起強烈的緋色光芒,光芒快速化作條條烈焰,宛若九尾狐的火尾在空中恣意張狂地叫囂。房間里所有的東西瞬間承受著超乎尋常的炙熱。
小天荒將巫桑錦擋在鐮刀后,嘴角浮起嘲諷的笑意:“你連碰她一根汗毛的機會都沒有!”他說過,要殺引路人,得先問過他的鐮刀!
“是嗎?”舞動中的一條烈焰已經浮到了火妖面前,照亮了他冷清似月華的神情,“六百年前,我可親手了結過契約者。”
小天荒察覺到身邊的女生渾身一震。
“那我現在先殺了你!”
下一刻,鐮刀干凈利索地對上與它同時動作的紅蓮。
五 往事
哐!窗戶的玻璃統統破碎,細小的玻璃碴在空中懸浮了一會兒,又像雪花般簌簌落下去。
一紅一白的身影電閃雷鳴般掠出窗口,一時間,四處都是鐮刀破空的揮動聲與烈焰狂舞的刺刺聲。
供人們休息玩樂、修剪得干凈整齊的草地早已融入熊熊火海。沖天火光中,小天荒聚精會神地望著朱炎。對方與他一樣,正不動聲色地蓄積著下一波攻勢。
“你說六百年前親手殺死過契約者……是真的?”
無論如何,小天荒對朱炎談起這件事時近乎輕蔑的口吻相當在意,因為說起這件事時,朱炎眼里卻藏著淡淡的猶疑落寞。
難道……巫桑錦早就察覺到些了什么,才會像當初拼命要與他結識一般,就算性命堪憂,也要留下朱炎?小天荒目光一沉,巫桑錦,你可不是電視里說的什么心理醫師!
腳下傳來巫桑錦的吶喊:“兩位牛人,咱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瞧瞧這可憐的花花草草啊……”
“待在那里不準動!”小天荒分神叫巫桑錦別再靠近這片火海,看準時機的火妖雙手一揮,烈焰立刻向小天荒卷了過去。
“喂,我在問你話呢!”小天荒一邊用鐮刀抵御一邊說道,“回答完再打才是基本禮貌吧?”
手中動作頻頻的朱炎譏諷道:“你也像巫桑錦一樣邏輯不清了嗎?弱小、口是心非,就像那個人一樣……人類果然是最討厭的種類!”
像那個人一樣?是六百年前死在他手里的人嗎?小天荒不服氣地回敬著:“巫桑錦從來不弱小,她也和六百年前你所遇見的人不一樣。知曉一點皮毛就妄下判斷,真正脆弱的人是你!你根本不了解人類!”
停在原地的朱炎神色一滯,下一秒又露出勝利者的微笑:“不了解戰況的你,才注定要做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覺察到不對勁,小天荒猛然抬頭,不知何時悄然盤踞在頭頂的紅蓮像海中旋渦,朱炎右手一揮,燃燒的旋渦就化作火柱從不同的方向他圍困過來。
“糟糕!”他驚呼一聲敏捷閃身。
紅蓮擦身而過,直直襲向了地面。
地面上,巫桑錦正提著燈籠強迫自己進入火海。在她前方不遠的大樹下,無情熾烈的火焰已經逼近了走投無路的魂魄。
“巫桑錦危險!”小天荒抬腳朝那束紅蓮追去,心里涌出了莫名的巨大恐懼感。
可惜來不及了——滾燙的紅蓮將正準備回頭的巫桑錦高高拋向半空,女生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
天空中紅霞蔓延,如血般濃稠。
“巫桑錦!”小天荒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倏然,燈籠中本已熄滅的燭火又重新燃燒了起來,無比耀眼的光亮從燈籠中迸射出來,像合起來的花瓣般包裹了巫桑錦。
來不及收勢的勾魂使也沒入了一片刺眼的白光。
白光里充斥著朱炎的氣息,小天荒心下一驚,抬眼望去,眼前竟是古時的屋檐,模模糊糊,像隔著水霧。穿玄色長袍的男子正蹲在屋檐下修剪花草,他身旁的紅色人影叫了一聲“主人”,暗金眼眸中盛著不甘平淡的憤懣:“你可知現在自己擁有的,不僅是添一抹明亮的能力?”
手中的剪刀頓住,男人站起身來:“殺伐對你來說,真的那么重要嗎?”
紅色人影什么也沒回答,在他離開后,男子這才惆悵低語道:“朱炎啊,或許讓你身邊也有個同伴的想法,是我錯了呢。”
火光一閃,畫面又到硝煙漫天的戰場——敵人的劍已經刺進了男人的心臟,他身后的朱炎,也緩緩舉起了右手……
小天荒呼吸一頓,卻已經躥出了白光,穩穩地落在草地上。火妖站在三米開外,抱著女生怔怔出神。小天荒立刻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快放開她!”
“原來公主抱的感覺如此不錯……”察覺凌厲的目光正射向自己,巫桑錦連忙抬起頭,“朱炎,你先放我下來吧。”
女生腳剛著地,小天荒立刻拽著她憤憤離去。
“小天荒,手……手快斷了!”
勾魂使對此置若罔聞,直到踏入居民區,他才停下步伐:“我明明警告過你,讓你待在火圈外!”
巫桑錦攤攤手:“可我總不能坐視不理啊,那魂魄……”
“如果那家伙再晚一秒收手,我下一個要勾的魂魄就是你的了!”小天荒一副快要暴走的樣子,“巫桑錦,我不會再讓他靠近你了。”
“但朱炎不是救了我嗎?”暖色的夕陽光亮在女生眼中靈動地閃爍著,“如果不是他的力量護著我,我也見不到那些回憶。”
“回憶?!”小天荒想起白光里未完的故事,“他……真的殺了前任的主人……”
“才不是呢。”巫桑錦露出淺淺微笑,“朱炎的主人,是戰死在沙場的。而朱炎用紅蓮將遍地尸骸焚毀殆盡,離開了人間。”她再度陷入回憶,低喃輕如蚊吟,“那個人,也希望這天地間,有人能與朱炎同行……”
勾魂使驀然想起與巫桑錦的初遇,即使自己表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心卻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她的靠近。像萬年冰山被陽光灼出了缺口,缺口再慢慢擴大……
六 尋找 疑問
這一役過后,小天荒與巫桑錦四處尋找幽靈軻的下落,再也沒有看到朱炎。
墨淵與幽靈軻的氣息全無痕跡可尋。這下,就算把整座城翻過來,也還是無濟于事。
下個月初,所有的幽靈軻都會回總部接受例行檢查,如果到時候小天荒還沒找到幽靈軻,就會被押到人間,等著“享受”被烈日烘烤長達四十八小時的痛苦,陰魂的身體也會在灼燒中灰飛煙滅。
像看到已經判定的結局,小天荒把嘴唇咬得死死的。
剛剛還在號著“好累!腿快斷了”的巫桑錦又麻利地從床上爬起來,自信滿滿地攀住小天荒的肩膀:“絕對沒事啦。再說,真到了那一天,我不是還有血供養你嗎?”
小天荒古怪地瞄了她一眼,半晌才幽幽道:“你當我是吸血鬼嗎?”
“你明明知道我指的什么嘛!我才不要你灰飛煙滅呢!”巫桑錦說到這里眼睛一亮,“干脆現在就來做準備吧。”
她噔噔噔地跑到書桌邊拿起了什么,又折回將東西舉到小天荒面前顯擺著。
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嚇了小天荒一跳:“巫桑錦,還沒到那時候,你做這準備反讓我感覺灰飛煙滅的進程加快了。”他伸手去奪小刀,卻讓巫桑錦輕巧躲過。
這時,一個火色身影闖入視野,小天荒定睛一看,不知何時回到房間的朱炎正緊緊地扣住女生握小刀的手:“你在干什么?!”
巫桑錦先是一愣,隨即展露出泫然欲泣的委屈:“最好的同伴將會灰飛煙滅,第一次有了手下還要時刻準備給他殺,這樣的人生太無望了……”
“巫!桑!錦!”
朱炎又加重了力道,女生連忙收拾起不嚴肅的假裝:“我要準備救小天荒,你快放手啊!”
冷峻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下,朱炎轉身盯著小天荒:“原來你所謂的求助,還是要巫桑錦用命來交換嗎?”
小天荒知道朱炎誤會了,但他懶得解釋,冷笑道:“你不是要殺她嗎?這會兒倒關心起她的生死來了。”
“我不會讓她死在其他人手里,即使是為了幫你也不行!”
這句話回蕩在房間里異常響亮清晰。朱炎毫不猶豫地表態倒讓小天荒一時找不到反擊的話語,身后的巫桑錦長長地嘆了口氣。
“朱炎,你試過與別人產生真正的羈絆嗎?”背對著兩人的女生將一根燈芯丟進了小小的玻璃杯中,聲音輕盈,“所以你永遠不知道你的表情中多了另外的東西……”
朱炎眸中的光閃了閃,小天荒也沉默了下來。
房間里的三個人都沒再出聲,窗戶卻在這時發出輕微響動——一只冥火化成的蝙蝠飛進來停在小天荒掌心中,鋪展成一紙訊息。
小天荒讀完眉頭一皺。
“怎么了?”巫桑錦趕緊問道。
五指一收,紙張化作一縷黑煙消散:“我要回冥界一趟。”
巫桑錦一聽“冥界”二字神色緊張起來:“是……他們查到什么了嗎?”
小天荒搖搖頭:“是另一艘幽靈軻的勾魂使路過這片區域發現我四處亂逛,冥界讓我回去接受書面警告。他們暫時還不知道我丟失了幽靈軻。”
巫桑錦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那就好!你真要受罰的話,也得在我道具準備齊全之后嘛。”
小天荒后腦勺黑線一排:“這個時候,不需要你用這種方式調節氣氛。”
巫桑錦呵呵笑兩聲,小天荒扔給她一個“你已無可救藥”的眼神。
離開前,小天荒靜靜地看著像陷入復雜思忖中的朱炎。與巫桑錦相處的時日以來,這個一直不承認主人的火妖,到底明白沒有——為什么……契約會主動找上黃泉引路人?
七 公墓 激戰
護城河畔,連接現世與異界的時空縫隙一打開,從冥界返回人間的小天荒就看見巫桑錦在地面上一蹦一跳地大喊著“快點快點”。
被拉著一路狂奔,小天荒在對方噼里啪啦說完之后,不確信地上揚尾音:“你說幽靈軻的下落是朱炎告訴你的?”
巫桑錦“嗯”了一聲:“你別一臉鄙夷好不好,這也算他幫你了。現在我們趕緊去公墓吧,離你回冥界報到沒多少時間了。”
城市往西三十里處,群山連綿。
山腳下一排排石碑靜穆豎立——人在這個世界留下的最后痕跡,是兩個時間加一個名字的一生簡括。
拐過路口,小天荒向公墓所在的地方望去,巨大的幽靈軻懸浮在碑群之上,像拒絕光明的死寂城堡。半空里,至冷至熱的火焰像兩條蛟龍糾纏在一起,照亮半壁夜空。
他從交錯的火焰中捕捉到一個人影,伸手揉揉眼睛:“我……我沒看錯吧……與墨淵較量的那是……朱炎?”
“在哪里?在哪里?”巫桑錦倒是充滿驚喜地望了過去。
沒有結界保護的船只陰冷森暗,小天荒只掃了一眼就憤怒了:“可惡,墨淵竟然將多半的鬼魂都吞噬掉了。”
縱身一躍,他毫不猶豫地加入了空中的戰場。
夜空下,壁壘分明的兩方分立船頭與船尾。
見小天荒飛落到自己身邊,朱炎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又轉頭注視著對面那個與夜有著相同顏色的同族墨淵。
“哎呀哎呀,一向傲然獨行的你居然還找了幫手?真是稀奇。”墨淵冷笑,“朱炎啊朱炎,沉寂數百年后,你依舊選擇了人類做主人,是貪戀人間了嗎?”
朱炎淡淡回應道:“他是幽靈軻的主人,不是幫手。”
“殺了那么多煞魂,還把主意打到幽靈軻上,你活膩了!”比起朱炎,小天荒更想把這個墨淵碎尸萬段。
“切,中看不中用的冥界實習生。若非打破結界消耗我太多氣力,我最先吸收掉的,就是你了!煞魂雖多,可用他們來養火,連火都多了一股惡臭味。好的供給品,還是要正宗的魂魄呀!”手中燃起一簇暗火,墨淵好像想到了什么,側目道,“對了朱炎,我忘記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呢——六百年前,人間戰場一場大火為我帶來了無數養料,這里面有個男人的魂魄,在被暗火吞噬前還問我認不認識你。”
下一刻,燃燒的紅蓮與冷利的鐮刀一并朝他撲咬了過去。
墨淵的力量似乎比在學校相遇時強大了很多。短暫分神,黑色火舌像兇獸的利爪擦臉而過,一道窄小的傷口立刻出現在小天荒臉上,鮮血順著臉頰流下來。
“可惡!那么多魂魄供養了暗火,現在他不知道比以前強多少倍……”
像要印證他的說法是錯誤的,死死盯著對手的朱炎在他話還沒說完時又展開了猛烈的攻勢。
“不行的!不行的!”墨淵輕松躲避紅蓮的撕咬,像玩弄獵物般與對手保持著忽遠忽近的距離,“朱炎,現在的我,已經凌駕在你之上了!”
小天荒詫異地望著被打亂陣腳的朱炎,這還是那個冷漠無情的火妖嗎?
倏然,像看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墨淵揚揚得意的笑聲戛然而止:“這是……”
恣意流竄的暗火像受到了什么阻撓般,失去凝聚力散成了縹緲的煙霧。他豁盡全力重新凝聚火焰,那些黑色煙霧只是動了動,成形的瞬間又再度化散開來。從煙霧中剝離出一團又一團瑩白光球,像飛舞于草叢中的螢火蟲,懸浮成空中一道綺麗夢幻的景象。
空氣中傳來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巫桑錦……
小天荒順著血腥味朝斜下方望去——靠近幽靈軻船頭的下方,有一處自山腰凸出的觀景臺。巫桑錦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她的四周,紅色燈籠圍成了一個圈,里面的燭火躍動如空中繁星。
“怎么可能?!這些魂魄,明明全化在暗火里了!”
小天荒臉上閃過一絲心疼,冷冷道:“沉眠再深的魂魄,只要還有‘形’,就沒有巫桑錦喚不醒的。”
八 逆轉 再遇
以血為燭,以靈為火,可以延長魂魄在人間停留的時間。而無論魂魄以何種形式存于世間,只要“形”沒有消失,就能被喚醒。當然,這也需要作為黃泉引路人的巫桑錦才能夠做到。
戰事急劇逆轉。
墨淵無法操縱散成煙霧的暗火,就在他分神之際,紅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縱橫交錯地織成了羅網,將他禁錮在朱炎的焰團之中。
從暗火中剝離出來的光球漫無目的地在空中起伏著,小天荒舉起鐮刀,從刀鋒處發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引領著所有的光球盡數回到了幽靈軻。結界再次形成,骷髏頭空洞的眼眶里亮起了紅光,緩緩升到了更高的空中。
“小天荒,這次你真的可以轉正了!”落地后,巫桑錦無比開心地撲上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擁抱完,巫桑錦看向朱炎,“你把墨淵交給小天荒可以嗎?”
困著墨淵的火球緩緩地移到了小天荒跟前。
“朱炎,沒想到你一點都不念同族之情!”牢籠里的墨淵還在做困獸之斗,他的目光落在黃泉引路人身上,“你以為你能夠駕馭得了他嗎?他連上一任的人類主人都可以殺,說不定你明天就會死在他的手里,哈哈哈——”
小天荒正準備去封住墨淵的嘴巴,卻見巫桑錦一步步走到囚籠邊。她將墨淵認真打量了好一會兒,這才無所謂地聳聳肩:“你完全錯了。他從跟我締結契約的那一刻開始,就在殺我了。當然……”在朱炎看不見的地方,女生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聲音壓得很低,“他還是不愿意我死的。”
小天荒又是一臉無語,他真不知道巫桑錦的無窮自信是打哪兒來的。
月亮從彌散的硝煙中露出影蹤,短發少女直起身朝朱炎走去,銀輝在她身后灑出一條清晰澄明的光路。
小天荒收起鐮刀正準備帶墨淵回冥界,一個遲遲未回歸幽靈軻的光球緩緩從空中降落,停在了巫桑錦面前。
“這是……”巫桑錦疑惑了一秒就大聲喊道,“小天荒,你怎么做事丟三落四的啊?”
小天荒一邊走上前去一邊尷尬地回答道:“你不用刻意說那么大聲,我看見了。”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光球里傳出:“朱炎,你找到愿意守護的人了嗎?”
光球緩緩變幻,從中伸出了四肢,長出了五官,那眉那眼淡泊寧靜,嘴角邊的笑意云淡風輕。
“是你!”朱炎的臉色微微一變。
巫桑錦看清來人的面容后眼睛一亮,興高采烈地湊到男人面前,還像領導般伸出右手:“你好你好,我叫巫桑錦,是朱炎現任的人類主人。你不用擔心,朱炎跟著我一直吃香喝辣,絕對沒有吃任何虧……”
朱炎撥開活蹦亂跳的女生,暗金眼眸里有某種明了的光芒在閃爍:“你說過,希望我下一次能找到真心愿意守護的主人……”
接住朝自己跌過來的巫桑錦與她重新站穩,小天荒也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兩人的談話。
“可她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我第一次生出心累的感覺。”
“是嗎……”男人怔了片刻后又重新笑開,“等你找到應對的方法,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措手不及了。”說完,他漸漸融入一片白光中,重新化作光球飛回了幽靈軻。
朱炎還在仰望半空的幽靈軻,巫桑錦已經掙脫了小天荒的拉扯,挽起袖子準備與他理論一場:“什么叫不按常理出牌?全班同學都知道我巫桑錦是個超級聽師長話的好少女!”
小天荒覺得再與她待在一起那就太丟臉了。
經過朱炎身邊時,小天荒像看到不合常理的景象般瞪大了眼睛,但他心里終于松了口氣。巫桑錦,這次又是你贏了啊……
天際露出魚肚白,幽靈軻也該回冥界接受例行檢查。
小天荒縱身躍入半空,一聲不合時宜的驚呼卻在地面炸開:“我的媽呀,朱炎他……他居然能笑得這么迷人!完了完了,小天荒,快……快讓我上船躲躲,朱炎又要開始殺我了!”
“……”
九 承認
勾魂索又將迷失的靈魂帶回了幽靈軻,小天荒見巫桑錦昂首挺胸的模樣,就忍不住調侃道:“你這次失血過多居然沒暈過去,我簡直覺得是個BUG!”轉正之后,他已經高出巫桑錦半個頭,眉目間也流露出少年的英氣。
“那得多謝朱炎知道嗎?”巫桑錦得意轉身,朝火妖友善一笑。對方視而不見地仰起頭,仿佛在觀賞月空。
“這家伙還是這么目中無人,我要好好警告警告他!”小天荒承認,他對冷著一張臉的朱炎依然看不順眼。
巫桑錦扯住他:“拉倒吧!你真當自己轉正了就金剛不壞之身啊?”注視朱炎的目光柔和了下來,“小天荒,他也讓我想起了咱倆初次見面的時候呀。”
小天荒身子一僵,又釋懷地放松下來:“我也記得,更不后悔當初接受你的邀請。”那是在他即將命喪猛虎之口時,一盞紅艷的燈籠靠近,短發的少女笑嘻嘻地擋在他前面:“還這么倔?我都說了一個人干這種事很無聊的,所以要幫你嘛。你放心,我不收報酬的,只要你把那副‘我與全世界都為敵’的表情換一換,不跟我拆伙就OK了。”
像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巫桑錦的嘴角也掛起一絲暖笑。
收起燈籠后,引路人忽然又來了鬼主意,她跟朱炎揮揮手:“我工作完了,你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火妖淡淡地望過來,片刻后轉身,掌中燃起一團小小的溫暖紅蓮,照亮了額間的火焰印記:“回去吧。”
于是小天荒瞧見巫桑錦愣了愣,就哼著小曲蹦蹦跳跳地去向了那簇柔亮。
這蹩腳的黃泉引路人,再不會因為碰到煞魂而以狼狽的姿態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了吧?小天荒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隨即又露出微笑,揮揮手,與幽靈軻一同消失在濃稠的夜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