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把我留在,在這時光里……”93歲的龍興富和他97歲的老伴劉淑華不知道“旭日陽剛”,沒有聽過《春天里》。在一間無水無電的黑屋里,正孤獨寂寞地走向人生終點。餿剩飯將就吃,兒子自顧不暇
一大早,龍興富趕場去了。他的兒子——當地有名的“武瘋子”龍伯華稱其是去買打火機:“不然做不成飯。”從牛尾鄉燕嘴村8組到街上將近10里路,年輕人走路不過40分鐘左右,龍興富手腳并用,要花上4個鐘頭。
中午時分,龍興富還沒回來。敲門,無人應。推開虛掩的房門,一股濃烈的腐臭味撲面而來。回過神來,借著外面的光線首先看到兩條蒼白的腿——確切地說是腿骨,沒有一丁點肉的皮包骨。
赤裸著身子蜷伏在床上的是劉淑華,被褥用手一摸滑膩膩的,幾乎擠得出水來。劉淑華除了干癟的胸膛微微起伏,看不出更多生命跡象。
外間是廚房,灶前鋪著柴禾。揭開鍋蓋,里面的剩飯有一股餿味。雙目失明的劉淑華終日臥床,龍興富年老體衰。田土種不了,作為交換條件,種他們田的那家人負責每天送一擔水。老人也沒有力氣上山打柴,只有在房子周圍隨便撿些,連“煮出來的飯都是夾生的”。
龍伯華的房子距他父母的房子只有一步之遙。58歲的龍伯華不發病的時候看起來和正常人差不多,和村里其他中年男人一樣,腰上也別著一部手機,不同的是,他的電話一直欠費停機。
龍伯華的家和他父母的家都沒通電。“我有一個充電的電筒,到別人家充了電就能用。”龍伯華說。而他父母只能摸黑,連煤油燈都沒有。
“干不得活路,一累就翻病。”龍伯華稱自顧不暇沒有能力照顧父母,他當天上午在街上見到了父親,“他走不贏。我沒等,先回來了。”
下午1點,一位村民用摩托車把龍興富載回來了。如果走路的話,照他兒子的說法“估計要等到天黑”。
從車上下來,最后一段上坡路不過10米,龍興富“走”了足足10分鐘。顫顫巍巍的兩條腿交替挪動,身體前后搖晃,為了保持平衡,老人探出雙手,緊緊揪住路邊的草莖。努力堅持幾步后,他最終俯下身,手腳并用地爬了起來……
打火機買回來了,龍興富并沒急于生火做飯。他挪到床前,從拎回來的布口袋里掏出一個指頭大小的蛋糕,送到老伴嘴邊:“糖。”劉淑華臉上的皺紋瞬間擠到了一處,把頭扭到了一邊,揚起瘦骨嶙峋的手,咕嚕一句:“水!”
在旁人重復一遍“她要喝水”后,龍興富在桶里舀了一碗冷水。
屋檐下,擺放著老兩口多年前準備的兩口棺材,因風吹日曬而變得腐朽。
服侍老伴喝完水,龍興富把鍋里的剩飯盛出來,開始生火做飯。一直忙個不停的老人嘴里反反復復念著一句話:“為什么還不死哦!”政府已盡全力。女兒“問心無愧”
龍興富當過30多年生產隊長。這個當年在村里“腰桿直、說得起話”的能干人如今到了這般境地,周圍人不勝唏噓。
“住的問題解決了,吃的解決了。”牛尾鄉燕嘴村村支書陳倫彬表示,在當地政府的努力下,兩位老人“硬件”方面已經沒有問題,現在只是日常生活乏人照顧。“龍興富的房子和他兒子的房子都是政府出錢修的。剩下3000塊錢也交給了他子女,要求給老人置辦些衣服被褥。”為了解決三人的日常生活,村里還為他們申請了農村低保(每人每月50塊錢)。
“另一方面是臨時救濟和慰問。”陳倫彬稱,只要燕嘴村有一個名額,就是龍興富的。對患有精神疾病的龍伯華,當地政府也給予了最大限度的幫助。“醫一回就是大幾千!”陳倫彬說,去年臘月二十九,龍伯華病發,持刀砍傷了送其前往醫院治療的鄉民政辦工作人員。
對于兩位老人,陳倫彬表示政府已盡全力:“不可能專門安排人來照顧。子女要盡到自己的責任,不能都交給社會、丟給政府!不然談啥子養兒防老?”陳倫彬所說的子女是指龍興富另外還有三個女兒。
至于將兩位老人送敬老院的問題,陳倫彬解釋龍興富夫婦不符合“五保戶”條件。政府曾試圖和其三個女兒溝通,送敬老院的費用政府補助,不足部分由她們承擔,“結果相互扯皮,都不愿意”。
龍興富的大女兒龍淑才則稱已經盡力,做到了“問心無愧”。“每個月米是我買,衣服要買,連拖鞋都要買。他每回逢場拄個棍棍來,我還是要給個二三十塊。”龍淑才說自己六十好幾了,在街上做點小生意,既要照顧娘家三人,還要照顧婆家的父母。而她兩個妹妹家境也不好,老二在當地農村,沒有子女,兩個人都吃低保;老幺在白貢幫工,掙點錢供娃兒讀學。
所以,兩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只有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