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一家文化公司此前與莫言簽約出版其文集,同時擁有文集相關衍生產品的版權,包括電子版權、影視版權等。該公司透露,莫言獲“諾貝爾文學獎”后,已有數十家公司前去洽談影視版權開發。業內人士表示,莫言小說是一座影視題材富礦,故事性比較強。相比其他作家的作品,他的小說改編成為賣座的電影、電視劇比較具有可行性。
莫言是當代作家中與影視結緣較早的一位,由他的小說改編而成的《紅高粱》在1988年一炮而紅。莫言本人直到2012年才通過“諾貝爾文學獎”被世界廣為認可,但電影《紅高粱》還沒公映就已經在柏林電影節上斬獲“金熊獎”,成為世界范圍內最知名的中國電影之一。那是張藝謀輝煌導演生涯的起點,也使莫言成為最受矚目的文壇新銳,知名度由文壇向社會輻射。
雖然起點很高,但莫言并沒有成為一個“影視改編”型作家,其后的20年里,他沿著魔幻現實主義之路鋪展瑰麗的想象力,把意識流手法運用到了化境,把鄉土中國的歷史和現狀描摹入骨,可他再也沒有一部改編作品取得《紅高粱》般的成功。
由霍建起導演的文藝片《暖》,緣自莫言的《白狗秋千架》;由嚴浩導演、張瑜和尤勇主演的《太陽有耳》,緣自莫言的《姑奶奶披紅綢》。兩片雖然得到了一些國際獎項的肯定,但在大眾中影響力有限。而張藝謀二度改編莫言小說的《幸福時光》則既不藝術、也不商業,口碑平平,連莫言看了片子都覺得“大導演陷入了困境”。還有一些零星改編,基本上泥牛入海,聲息全無。
莫言作品的改編高開低走,畫出了一條掉頭向下的曲線。他迄今最重要的幾部作品都沒有機會轉化成影像,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莫言并非情節化寫作,不太強調戲劇沖突,不能像金庸和海巖小說一樣拿來就能分鏡頭實拍。莫言小說以想象力見長,他的文字中充滿顏色、氣味和意像,讀者在閱讀小說時加上想象,才能體味到小說的妙處。而影視是具像化藝術,最難表現的就是想象中的事物。影視作品可以把武林爭霸、離奇案件表現得風生水起,但沒法兒把人頭腦中的抽象念頭定格于鏡頭。舉個例子,莫言在《生死疲勞》中讓主人公進入“六道輪回”,幻化成豬、狗等動物,然后進行敘事和觀察,影視作品該如何表現?
其次,莫言喜好“暴力”語言,擅長進行殘酷的感官描寫。《檀香刑》的故事線較為清晰,但小說中始終彌漫著一股荒誕的氣息,世俗邏輯并不堅實,起承轉合每每游戲,想改成劇本必得填充時代背景和人情世故,把假事做“實”。更嚴重的是,《檀香刑》有一種對酷刑加諸肉體之后的痛感的古怪迷戀,把“萬剮凌遲”這等想想都可怕的事兒,一筆一畫、興味盎然地寫了出來,怪道莫言因此而獲得了“嗜血魔王”的諢號。鑒于影視中血腥尺度受限,酷刑細節是不可能逼真表現的。但若抽離了這些,小說的精髓也就流失了一半。
還有莫言本質上是個批判現實主義作家,他的語言狂歡和奇詭想象,固然是他文學才華的體現,也是他對尖銳題材的刻意包裝和鈍化。《天堂蒜薹之歌》是為弱勢菜農呼喊的沉痛之歌,其對丑陋現象的錄寫,對無良勢力的批判,都達到相當的深度和力度。小說引起了被批評者的強烈反彈,也就堵死了進軍影視的可能。《蛙》更是寫盡了計生政策在農村的復雜存在:沒有它,中國的發展不可持續;有了它,平添了不少世間慘痛。這種復雜性和疼痛感可以寫在小說里,但要搬到銀幕和熒屏上放,不知道哪個公司和導演能有這樣的膽識?
莫言當過編劇,寫過電影、電視劇和話劇(他也是《紅高粱》的編劇之一),這是他鮮為人知的一面。莫言不像劉震云和劉恒一樣在編劇領域成績斐然,他和余華的情況差不多,他們的小說被拍成了杰出的電影,但他們本人通常只被視為原作者。莫言很有在影視創作上馳騁一番的雄心,已經有20多家影視公司找他的版權代理商洽談合作。莫言本人認為《豐乳肥臀》、《檀香刑》、《生死疲勞》都可以拍成大片,期望有人能發現小說里蘊藏的巨大戲劇沖突。民間已經掀起了“重讀莫言熱”,改編他的作品最起碼不用操心宣傳的事了。雖然改編成功極難,但讓更多的人了解莫言筆下的鄉土中國,總歸是一件好事。
(摘自《北京青年報》 作者:猛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