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建法治中國——對話鞏富文

全國政協委員、農工黨中央委員、陜西省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鞏富文

編者按：

黨的十八大把“法治”作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一大要素，就是要讓法治成為一種全民信仰，化為社會文明進步的強大動力。全國政協委員、陜西省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鞏富文這次參加全國政協會議，他共帶去15件政協提案，其中有13件提案有關立法。在他參會回陜后，本刊記者專訪鞏富文，傾聽他“構建法治中國”的夢想。

生態文明建設 立法刻不容緩

張義學：鞏富文副檢察長，您好，在全國政協會議上，您一共提了15個提案，其中《關于盡快治理我國大氣污染的幾點建議》和《關于制定<生態文明建設法>的建議》兩個提案，都是關注治理大氣污染和環保立法的熱點問題。今年第一季度的這三個月，全國不少地方都出現了長時間的霧霾天氣現象，極大地影響人民群眾的健康，您認為如何有效解決這類大氣污染問題。

鞏富文：近年來，我國大氣污染防治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但是由于各種原因，我國大氣環境面臨的形勢仍然非常嚴峻，特別是在冬季我國北方地區大氣污染最為嚴重。為解決大氣污染問題，我提出6條建議：

1、盡快修訂《大氣污染防治法》，確立以人為本的立法宗旨，把保護人民健康、提高公共福利、改善生態環境作為立法的根本目標。從根本上改變當遇到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相矛盾時，往往出于考慮眼前經濟利益而選擇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從而造成治理成本不斷加大，環境污染難以逆轉的被動局面。

2、加緊制定與修訂《大氣污染防治法》相配套的、切實可行的《空氣重污染日應急方案》和《大氣污染綜合治理方案》。

3、提高燃料生產企業環保標準，監督火電企業建設和完善煙氣脫硝、脫硫、除塵設施，削減污染物排放總量，確保各項污染物排放穩定達標。治理餐飲服務業油煙污染，確保酒店、賓館和單位食堂爐灶全部安裝油煙凈化裝置。加強垃圾清運管理，禁止焚燒垃圾、雜草等違法行為；取締露天燒烤。同時，嚴厲打擊非法排污行為。

4、進一步優化城市功能布局，禁止在城市新建火電、鋼鐵、石化、水泥、有色、化工等高污染、高能耗、資源消耗型項目。

5、采取政府補貼、稅收減免等措施，鼓勵國家機關、企事業單位和公民淘汰老舊機動車和黃標車，購置低能耗、環保型清潔能源車輛。

6、抓好施工揚塵、道路揚塵、土壤揚塵和堆場揚塵的污染防治。

張義學：十八大把生態文明建設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總體布局，在“五位一體”建設中居于突出地位，確立了“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戰略目標和任務。在這個時代背景下，您提出了《關于制定<生態文明建設法>的建議》的提案，您認為《生態文明建設法》應該涵蓋哪些內容？

鞏富文：黨中央一貫重視生態文明建設，這為生態文明建設立法創造了良好的政治環境，多年來這方面的執法實踐和學界關于生態法學的研究成果為生態文明建設立法提供了實踐經驗和智力支持。當前，制定一部適合我國國情的《生態文明建設法》既勢在必行又切實可行。

《生態文明建設法》應當是一部集生態環境保護、生態破壞恢復和生態建設于一體的基本法。

首先，應當確定《生態文明建設法》的基本原則。主要有：生態安全原則；生態公正原則；可持續發展原則。

其次，要確立政府在生態文明建設中的主導地位。政府在生態文明建設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政府是生態文明建設的主導者，應賦予政府相應的權力。同時，也應注重對其權力的制約和監督。

最后，要確立公眾參與生態文明建設的制度。具體包括：公眾對生態文明建設的知情權，建立政府信息公開制度；公眾對生態文明建設中重大事項的參與權，建立生態文明建設重大事項聽證制度；賦予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對生態文明建設的訴權，建立生態文明建設公益訴訟制度等。

順應民意 加強反腐敗立法

張義學：作為法學專家，我們看到您的15個提案中，13件提案有關立法，其中6件涉及到反對貪污腐敗。您從立法的角度，提出《關于加強反腐敗立法的建議》，為什么？

鞏富文：習近平總書記在十八屆中央紀委二次全會上講話時指出:“當前一些領域消極腐敗現象仍然易發多發，一些重大違法案件影響惡劣，反腐敗斗爭形勢依然嚴峻，人民群眾還有許多不滿意的地方”，他強調：要“加強反腐敗國家立法，確保國家機關按照法定權限和程序行使權力”。這是在正確分析我國當前經濟社會發展形勢的基礎上，站在依法治國的高度，從憲政國家的角度，對反腐敗斗爭提出的新的更高的要求。

因此，認真梳理目前現有的反腐敗法律法規規定，建立一套完整系統嚴密的法律體系，將有利于從根本上推動反腐敗工作的發展。

張義學：加強反腐敗立法應該遵循哪些原則？應當注重做好哪幾個方面工作，以保持立法的完整性和系統性？

鞏富文：加強反腐敗立法，應當遵循和堅持“迅速優先，求實創新，統一透明”三項原則。

加強反腐敗立法，應當注重做好“腐敗預防，懲治腐敗、廉政監察”三個方面的立法工作，以保持立法的完整性和系統性。

張義學：請您就預防腐敗方面，具體談一談應該出臺哪些法律？

鞏富文：在預防腐敗立法方面，除了已頒行的《行政許可法》、《公務員法》之外，急需出臺4部法律：

1. 行政組織法。內容包括設立行政機關的依據、程序、人事編制、職業配置、領導體制、工作程序等，同時，本著權責統一的原則，賦予行政機關必要的調查權、扣押權、凍結權和拍賣權，實現國家機構組織、職能、編制、工作程序的法定化，使這些機關以嚴法紀、明職責、高效率地發揮作用。

2. 行政程序法。內容包括基本原則、行政程序的主體、發起、告知利害關系人、行政機關的調查權力、可采取的臨時措施和檢查權力、利害關系人的咨詢權、遞交申請的程序、行政機關預審的程序、舉證責任的分配、決定書的作出、行政活動的范圍等，依法規范行政機關行使職權的方式、步驟、順序和時限。

3. 國家公務員從政道德法。內容包括公務員從政道德要求，從政紀律準則，公務員重大事項報告制度，禁止接受饋贈和宴請，不準經商，限制公職以外的活動，不得利用公職謀取私利，禁止不正當使用政府未公開的信息和國家財產，對離職人員活動的限制，對違法的公務員的懲處等，涵蓋公務員在政治領域、經濟領域和社會交往領域除犯罪行為以外的所有腐敗行為，為公務員的日常行為提供明確的法律規范。

4. 國家公務員財產申報法。內容包括財產申報的主體、對象、范圍、種類、時限、內容、程序、管理機關、材料審查與公開、違法處罰以及對申報管理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限制等，加強全社會對公務員的監督。

張義學：請您就懲治腐敗方面，具體談一談還應該出臺哪些法律？

鞏富文：在懲治腐敗立法方面應制定以下3部法律：

1. 反貪污賄賂法。內容包括貪污賄賂犯罪的構成要件和刑事責任；反貪污賄賂機構的職權、隸屬關系及活動原則（主要是增強反貪污賄賂機構的獨立性和規范性）；關于涉外貪污賄賂犯罪的特別規定；關于懲治貪污賄賂犯罪刑事訴訟程序的特別規定等。

2. 反揮霍浪費法。主要是總結我黨歷史上同揮霍浪費行為作斗爭的成功經驗，懲戒公職人員利用職權中飽私囊，揮霍浪費國家或集體財產的行為，以及因疏忽大意，放任自流給國家或集體財產造成重大浪費的行為。

3. 司法責任法。以改現行將司法責任散見于我國《刑法》、《民法通則》、《國家賠償法》以及三大訴訟法等法律之中，導致司法責任缺乏系統性的狀況，由最高立法機關統一制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司法責任法》，對有關司法責任的構成要件、歸責原則、基本形式、確認機構等問題作出專門、系統的規定，以保證立法和司法實踐中追究司法責任方面的統一性和權威性。

張義學：請您從廉政監察的視角，具體談一談還應該出臺哪些法律？

鞏富文：在廉政監察立法方面，目前急需制定頒布以下3部法律：

1.監督法。對各類監督主體的地位、職權、組織機構、隸屬關系、活動范圍、監督原則、監督程序等問題作出明確規定，以統一和整合現行有關廉政監督的渠道、層次、形式及效力，發揮我國廉政監督體制的整體效能。

2. 舉報法。內容包括舉報的范圍、方式，對舉報的接受和處理，對舉報工作人員隨意泄露舉報情況行為的處理，對舉報人的法律保護，對舉報有功人員的獎勵，對舉報人利用舉報進行誣告陷害他人行為的防范和懲處，舉報機構的設置及職權等。

3. 新聞法。主要內容包括新聞單位對于國家機關和公職人員進行監督的權限范圍，監督的形式，監督行為的管理和處理，監督權的保護等。

維護司法公正 構建法治中國

張義學：預防腐敗是個綜合工程，加強反腐敗立法，也是一個系統工程。您在上述《關于加強反腐敗立法的建議》外，還提出《如何更好地維護司法公正的幾點建議》的提案。請您談一談如何預防和懲治司法領域的腐敗問題？如何更好地維護司法公正？

鞏富文：首先，進一步增強各級領導干部的法治觀念。要嚴格黨對執法工作的思想統領、辦案工作的組織協調、執法隊伍的管理保障。各級黨委要將是否具有相應的法律專業知識和思想政治水平作為考察、選拔、任用干部的一個必備條件，并將其列為目標責任制的一項基本內容，確保隊伍政治堅定、業務精通、紀律嚴明、作風過硬。堅持對執法機關辦案情況進行監督檢查，同時要嚴格杜絕個別領導干部對一些案件任意下指示、批條子，干擾執法機關依法獨立辦案，影響司法公正。

第二，嚴格執行憲法和三大訴訟法的規定。特別是要認真貫徹執行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民事訴訟法，確保嚴格執法、保障人權，要在政法系統興起一個深入學習、宣傳、貫徹憲法和三大訴訟法的新高潮，為嚴格執法、確保司法公正奠定堅實的基礎。各級執法機關應認真落實憲法和三大訴訟法規定的基本精神，進一步采取具體措施，建立健全相關機制，規范適用辦理刑事、行政、民商、經濟糾紛案件的各項程序。全國和各省、市、自治區人大應加強執法檢查，對貫徹執行法律情況進行監督，確保法律正確實施。

第三，盡快提高執法人員的綜合素質。各級執法部門應重點抓好崗位職務培訓、專項培訓、晉升培訓，改善司法隊伍整體結構。嚴格考試制度，只有通過全國司法考試成績合格者，才能進入司法機關擔任司法官職務。進一步暢通執法機關人才招錄途徑。建立高級法律專業人才庫，著力培養一批復合型、高層次的司法人才。

第四，依法查處司法腐敗行為。一方面要增加執法人員的薪金待遇，增強執法人員的職業榮譽感；另一方面，又要對紀檢、檢察機關查處司法腐敗行為的情況進行規范，加強職務犯罪案件線索管理，杜絕有案不報、壓案不查、查而不處、處而偏輕的問題，對于執法人員中的腐敗分子，絕不姑息遷就，做到不論涉及到誰，不論其職務高低，發現一起查處一起，而且要責任追究到位、處分執行到位。

第五，切實加強對司法活動的監督。拓寬我國各級人大、政協對司法活動實施監督的途徑，擴大其知情范圍和參與程度，規范監督程序，強化監督措施。完善檢察機關法律監督的形式、方法和途徑，切實做到與其他監督形式的有機配合。進一步激發群眾參與監督的活力，對各級執法機關執法活動的評介和考核要聽取人民群眾的意見。細化人民監督員、陪審員的聘任程序、標準、任務，減少其監督司法活動的盲目性、隨意性。采取有效措施擴大群眾對司法案件信息的知情權，完善舉報、信訪、控申等監督形式。確保新聞媒體在不影響、干擾正常辦案活動的情況下對案件的監督自由權，避免“暗箱操作”。

采訪后記

法治信仰是法治國家的精神支撐，我國的法治建設是在應對外部壓力和挑戰中不斷發展、不斷完善的。鞏富文曾任西北大學法學院院長、知識產權學院院長，轉任陜西省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之后，一直沒有放松檢察理論、訴訟法學、行政法學、經濟法學的研究。他是推動“依法治國”的專業人士，也是向社會普及“法治信仰”的精英。只有通過努力傳播法律信息，讓廣大人民群眾認同法治價值、弘揚法治精神、恪守法律規則、崇尚法律權威，才能形成共同推動法治中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