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濤,田紀華,王小華
(西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重慶400716)
受國際金融危機的嚴重沖擊,過度依賴投資和出口的發展模式已經難以保障我國經濟持續穩定增長。擴大內需特別是提高居民消費需求,成為近年來政府應對危機和穩定經濟的重要舉措。然而現實情況表明,我國仍然面臨著整體消費率逐漸下滑、城鄉與地區消費率差異不斷擴大、政府消費支出占比不斷增加和居民消費支出占比逐漸降低的多重困境。從國家層面上看(中美消費率詳細變化如表1所示),2000-2010年間,我國整體消費率不僅遠遠低于美國,而且兩者的變化態勢也顯著不同。其中,美國的消費率一直保持在83%-87%之間,而我國的消費率則從62.3%持續下跌至47.4%,居民消費率則從46.4%跌至34.2%①數據來源于2001-2011年《中國統計年鑒》。。從地區層面上看,除個別省市的居民消費率出現小幅攀升外,2000-2010年近半數省市的居民消費率下滑超過10個百分點,其中吉林省和內蒙古自治區的下滑幅度甚至超過17個百分點,且各地區居民消費率的兩極差距也在不斷擴大②數據來源于2001-2011年《中國統計年鑒》。其中2000年居民消費率最高和最低的省份分別為云南(54.56%)和浙江(32.43%);2009年居民消費率最高和最低的省份分別為貴州(48.93%)和內蒙古(24.00%);2010年則為貴州(46.40%)和內蒙古(23.27%)。。從最終消費支出構成看(詳細變化如圖1所示),我國居民消費支出占比從1978年的78.6%下降到了2010年的71.3%,而政府消費支出占比卻在一直上升。從城鄉居民消費層面來看(詳細變化如圖2所示),城鎮居民消費占比一直不斷上升,相反農村居民消費占比卻從62.1%(1978年)下降至23.2%(2010年)。從居民消費結構方面看,2002年以來,居住、交通為主的消費結構升級活動成為消費增長的主導力量,與汽車、住房相關的產品銷售額在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中占比超過50%,而我國汽車消費金融尚處于起步階段,與居住改善的空間都非常廣闊(張立群,2012)。但是,我國作為一個典型的“二元”經濟結構國家,城鄉經濟發展水平差距明顯,城鄉居民的生活質量,特別是城鄉居民消費水平、消費結構同樣存在很大的差異。2010年,我國城鎮與農村居民收入之比高達3.23∶1。相應地,雖然2006-2010年我國城鄉居民消費的恩格爾系數呈現逐年下降趨勢,但截止2010年兩者差距仍然高達5.4%。這不僅體現了農村居民消費層次低于城鎮居民,而且呈現延長的趨勢,并不利于農村消費市場的開拓和擴大內需的緊迫任務。而在制約消費的眾多因素中,收入是決定因素,不僅影響農村居民的總體生活消費水平,而且直接關系到農村居民消費結構的合理化。在當前或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無論是從人口規模還是收入潛力而言,我國向上提升消費的空間十分廣闊,擴大內需的重點在于如何刺激擁有7.2億農村人口的農村消費市場,形成合理的消費市場群體[1]。因此,我國農村居民的收入和消費結構及其變化不僅是國家宏觀經濟政策關注的重點,也是當前理論研究的熱門話題。

表1 中美消費率對比(單位:%)

圖1 1978-2010年我國最終消費支出構成

圖2 1978-2010年我國居民消費支出構成
本文接下來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是文獻綜述;第三部分是模型設定與研究方法的選取;第四部分是實證結果與分析;第五部分是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對于居民消費以及消費結構問題,國內外學者進行了大量的理論和實證研究。西方經濟學家對收入與消費及其結構的關系進行了深入探索,最早可以追溯19世紀末20世紀初,Edward首次提出了家庭消費結構支出分類法?,F代消費理論則起源于Keynes(1936)的絕對收入假說[2]、Duesenberry(1949)的相對收入假說[3]、Modigliani and Brumberg(1954)的生命周期假說[4]和Friedman(1957)的持久收入假說[5]。后來經由Hall(1978)[6]、Dornbusch和Fischer(1993)[7]、Carroll et al.(2006)[8]對上述理論進行擴展,并分別提出了隨機游走假說、流動性約束假說、預防性儲蓄假說以及緩沖存貨儲蓄模型,使理論對實際消費數據的解釋能力更強了①關于各種消費假說,詳見余永定等(2002,第394-412頁),多恩布什、費希爾(1997,第251-265頁)。。Hall(1978)[9]認為消費的變化不具有可預測性,個人收入的預期增長與消費的預期增長無關,即未來收入的不確定性對消費沒有影響。然而,Flavin(1981)[10]則認為人們的消費與其未來預期收入有很強的相關性,得出消費與滯后的收入呈現出正相關關系,并將其稱之為消費對收入具有“過度敏感性”。Campell和Deaton(1989)[11]從另一個角度對隨機游走假說進行了檢驗,他們認為消費者的消費需求與消費者未來的收入水平是相關的。Zeldes(1989)[12]通過研究隨機波動的收入對消費最優化行為的影響肯定了其對消費決策的影響能力。Carroll(2006)[13]提出的“緩沖存儲”模型是經典研究之一,并且得出在確定性條件下最優化行為取決于消費者一生的總收入,而在不確定性條件下最優化行為往往隨收入曲線同步波動。另外,不少學者對于消費以及消費結構問題在其他方面也作了一些研究。比如,Chiappori(1988)[14]首先提出了一個有別于單一決策模型的集體化決策模型,區分了家庭成員的不同偏好,并假設家庭成員通過博弈達到一個帕累托最優的內部資源配置;Matyas(1992)[15]在以往模型研究的基礎上又提出了Pannal Data模型,從而使消費結構的研究進入了一個新的研究階段;Cherchye et al.(2007)[16]建立了一個非參數化的家庭集體消費模型,得出了家庭內部實現帕累托最優資源配置的充分和必要條件,并得出了拒絕家庭集體理性所需要的最小商品和觀測值數量;Barnett和Brooks(2010)[17]的研究則表明,政府的財政支出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居民的消費及其結構演化。Li et al.(2011)[18]運用截面數據對中國甘肅省2007和2008年的農村居民消費結構,采用擴展模型進行實證分析,指出食品支出仍然是農民最基本最重要的消費。Chun et al.(2012)[19]運用河南省2006-2009年城鄉居民收入和消費數據,實證分析指出對于農村居民來說其食品支出仍占據消費支出很大一部分比例,其消費結構仍然不夠合理。
國內學者對居民消費以及消費結構問題的研究起步較晚,但近年來關于農村居民消費的相關研究明顯增多,其結論與政策建議也較為豐富。農民收入與農民消費相關研究,范劍平、劉國艷(2001)[20]強調如果實行積極的城鄉一體化經濟發展政策,拓展農民就業空間,擴大增加收入的途徑,提高農民收入,農村消費將能成為拉動我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力量。李銳和項海容(2004)[21]指出農村居民的消費支出主要取決于持久性收入水平,但暫時性收入對消費支出也有一定程度的影響。李金昌和竇雪霞(2007)[22]基于協整理論和狀態空間模型分析了經濟轉型期中國農民消費與收入關系及其變遷過程和原因。蔡躍洲(2009)[23]在對我國農民收入構成進行分解的基礎上,對影響我國農民消費的各種因素進行了量化分析,指出當前對農民消費具有顯著影響的因素主要是農民經營性收入、工資性收入及國家財政農村救濟費支出。王健宇和徐會奇(2010)[24]通過實證研究證實了在收入值既定的情況下,收入性質的差異會使農民消費表現出顯著不同的消費行為特征。農民收入結構與消費結構的相關研究,祁毓(2010)[25]實證研究了不同來源的收入對城鄉居民消費的影響,其結果表明對于農民而言,雖然家庭經營收入的消費效應最大,但與家庭經營收入相比,工資收入增加對消費增長的貢獻率更大;轉移性收入增加能夠更加顯著地影響農民的消費,財產性收入對消費增長的影響并不顯著。葛曉鱗和郭海昕(2010)[26]以2000年-2006年我國31省市農民收入與消費的面板數據為研究對象,回歸結果表明工資性收入對農民住房支出和文教娛樂用品及服務支出影響顯著;家庭經營性收入對農民食品、衣著、交通、通訊和醫療保健支出作用明顯;轉移性收入主要影響農民家庭設備用品及服務的消費支出。張秋惠和劉金星(2010)[27]基于1997-2007年的面板數據分析,發現農村居民的消費結構和消費水平正處于升級變動之中,但尚未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基本收入對農村居民消費需求的拉動作用不明顯,而非基本收入對農村居民消費需求卻具有較強的拉動作用。林文芳(2011)[28]對我國縣域居民消費結構與收入關系進行實證分析,結果表明可支配(純)收入對居民的各類消費具有顯著的影響,而且對八類消費的作用強度不同。
從上述文獻梳理可以發現,學者已經對農民收入與農民消費的關系做出了廣泛而深入的研究,近年來對農民收入不同構成與農民消費結構之間關系的研究也逐漸增多,但相關文獻卻更多地只是從整體層面所進行的分析,少有研究考慮到不同地區農民收入構成的顯著差異所導致的消費結構異質性,因此制約農村居民消費擴張的結構性因素尚未有效揭示。鑒于此,本文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利用ELES模型對我國農民收入結構對其消費結構影響的整體效應和區域差異進行深入探索。
擴展線性支出系統模型(extend linear expenditure system,簡稱ELES)是經濟學家Lunch在美國計量經濟學家Stone(1954)[29]的線性支出系統模型(linear expenditure system,簡稱LES)的基礎上提出的一種需求函數系統。
ELES假定某一時期人們對各種商品(服務)的需求量是由人們的收入和各種商品的價格決定的,而且將人們對于各種商品需求分為基本需求和超過基本需求之外的非基本需求兩部分①消費結構可以從多個角度劃分,根據滿足消費需要的層次分類,可以將消費劃分為基本需求消費和非基本需求消費結構。消費結構中衣食住行我們劃分為基本需求消費,家庭設備、服務、文教娛樂、醫療保健劃分為非基本需求消費。一般而言,生存資料的消費是為了維持勞動力簡單再生產所支出的生活費用,是勞動者為了恢復體力和智力的支出,也即基本需求支出。享受資料的消費是滿足人們舒適、快樂和安逸的需要的支出。發展資料的消費是指人們為了發展體力和智力的支出。享受性的支出和發展性的支出可以統稱為非基本需求出。。該系統認為人們的基本需求與其收入水平是無關的,而人們的基本需求得到滿足之后才將剩余收入按照某種消費偏好即邊際消費傾向安排到基本需求之外的非基本需求。
ELES的基本形式為:

式(1)中的P和Q分別代表商品或服務的價格和消費量,Cj表示對第j種商品或勞務的總消費量,PjQj表示對第j種商品的基本消費量,βj表示第j種商品或勞務的邊際消費傾向,Y代表居民可支配收入。式(1)所表示的經濟含義是:人們對某種商品或勞務的需求分為基本需求和非基本需求兩個部分;在收入和價格水平既定的情況下,人們優先滿足的應該是基本需求,然后才會按照某種邊際消費傾向將其剩余的收入部分分配到非基本需求的商品和勞務消費上。
由于居民收入由不同來源的收入構成(本文稱之為收入結構),因此式(1)又可以進一步細化:

對上式進行變形有:

把式(3)化簡,即:

其中:
將其轉化為計量經濟模型,即:
因此,式(6)是我們最終對消費和收入的數據做模型進行估計時所參考的模型。另外,對式(5)兩邊進行求和整理可得:

然后將式(7)代入式(5),便可以求出每部分消費的基本消費支出即:

在假設價格不變的條件下,我們可以得出第j種商品或服務的收入彈性εj:

本文擬采用面板數據分析不同收入來源對各消費支出的影響,因此根據式(6)我們可以構建如下計量經濟學模型:

Cjit表示i省第t年的農村居民j項人均消費;(j=1,人均總消費支出;j=2,人均食品支出;j=3,人均衣著支出;j=4,人均居住支出;j=5,人均家庭設備及服務支出;j=6,人均交通和通訊費支出;j=7,人均文教娛樂支出;j=8,人均醫療保健支出;j=9,人均服務性支出。)Y1it表示i省第t年的農村居民人均工資性收入;Y2it表示i省第t年的農村居民人均經營性收入;Y3it表示i省第t年的農村居民人均財產性收入;Y4it表示i省第t年的農村居民人均轉移性收入,ui表示不同省份的個體因素,在固定效應中,ui是常數,而在隨機效應中,ui服從正態分布。εit表示沒有被觀測到的因素,βi(i=0到4)是待估參數。
對式(10),本文采用面板數據模型分析方法,面板數據模型包含了個體、指標和時間三個方面的信息,在進行面板數據分析時,如果模型形式設定不正確,估計結果將與所要模擬的經濟現實偏離甚遠,因此首先應選擇合適的模型。為此我們F構造統計量(在Eviews軟件中稱作冗余固定效應檢驗):

其中S1,S2分別表示混合模型和固定效應模型的殘差平方和。N為截面個體,K為解釋變量個數,T為時期數。如果F統計量大于臨界值,則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反之則應選擇混合模型。固定效應模型又進一步可分為個體固定效應模型和個體隨機效應模型,為此我們進行Hausman檢驗,其統計量為:

運用Eviews軟件對面板數據進行估計,通常是通過含有Pool對象和面板結構(Panel)的工作文件來實現的,但Pool對象一般用于截面成員較少而時期較長的“窄而長”、側重時間序列分析的數據,而面板結構文件一般用于截面成員較多而時期較短的“寬而短”、側重截面分析的數據。文本選取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的數據,其數據均來自于2005-2011年《中國統計年鑒》,利用Eviews6.0軟件估計時運用面板結構的工作文件來實現是較為合適的。
本文基于2004-2010年我國31省(市、區)農民收入與消費的面板數據為研究對象①本文主要目的在于研究農民收入結構對其消費結構影響的總體趨勢以及不同區域的差異對比,而選取相應的省際面板數據能夠充分代表農民收入、消費變量的整體平均水平,符合既定研究目的的要求。,實證分析工資性收入、家庭經營性收入、財產性收入以及轉移性收入對農民總消費水平和農民分項消費水平(包括農村居民食品、衣著、居住、家庭設備及服務、交通和通訊、文教娛樂用品及服務、醫療保健以及其他商品及服務八大類生活消費)的影響,實證分析結果如下:
表2模型選擇檢驗結果顯示,我國農民各項消費模型都在1%水平顯著拒絕混合模型,因此均選擇固定效應模型;Hausman檢驗則在5%顯著水平都能拒絕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參數估計結果不同的原假設,即本文中模型都采用個體固定效應進行估計效果更好。為了消除截面異方差的影響,本文對計量方程進行廣義最小二乘法(GLS)估計。F值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表明模型中各變量之間的線性關系顯著,模型整體擬合優良。

表2 農民各項消費對各項收入來源的回歸估計結果(2004-2010)
由表2估計結果可以看出:農民各項收入對其總消費支出影響均顯著,回歸系數從大到小依次為財產性收入、家庭經營收入、工資性收入、轉移性收入。家庭經營收入在總收入中的比例基本維持在50%,仍是農民收入的主要來源。并且家庭經營收入在各分項消費的模型中系數回歸均顯著,表明家庭經營收入的消費效應最大,其中影響系數最大的是食品支出。但財產性收入增加對消費增長的貢獻率更大,財產性收入對居住和家庭設備支出等耐用品消費影響不顯著,可能原因是農民財產性收入來源過于單一,且數額較小。工資性收入是農民收入組成部分的另一個重要來源,在總收入中比例由34%(2004年)增長到了41.1%(2010年),模型中的工資性收入對除文教娛樂和醫療保健消費支出外的其它分項消費影響均顯著。轉移性收入對衣著、食品、居住、交通通訊和醫療保健消費支出影響顯著,這說明農民把轉移性收入更傾向于首先滿足衣食住行等基本生活消費需求。
在農民衣食住行各基本需求消費結構模型中,除財產性收入對居住消費支出不顯著外,各項收入的回歸系數均顯著,但財產性收入和轉移性收入的邊際消費傾向明顯大于工資性收入和家庭經營收入,說明農民的非基本收入來源對基本消費拉動性更強,間接反映出當前農民生活改善的重心仍然為衣、食、住等基本生活需求領域。在各非基本需求消費結構模型中,服務性消費模型的轉移性收入影響不顯著;家庭設備消費模型中的財產性收入和轉移性收入回歸系數均不顯著;文教娛樂消費模型中工資性收入和轉移性收入系數沒有通過檢驗;醫療保健消費模型中,工資性收入回歸系數不顯著,以上結果符合心理學中“心理賬戶”理論①心理學中的“心理賬戶”(mental account)理論認為,人們會根據財富來源的不同將收入與支出劃分成不同性質的、收入與支出相互對應的多個心理分賬戶,每個分賬戶有單獨的預算和支配規則,金錢并不能容易地從一個賬戶轉移到另一個賬戶(Thaler,1985),因此,不同來源的收入具有不同的消費結構和資金支配方向(李愛梅等,2007)。的解釋,因為通常當收入位于某一水平之下的情況下,人們會把辛苦掙來的錢存起來不舍得花,但是如果有一筆“意外之財”,則可能很快就花掉。從農民收入結構來看,其轉移性收入和財產性收入具有暫時性、非傳統收入的特征,雖然在收入構成中只占較小的比例,但在農民消費支出過程中卻表現出相對寬松的狀態,從而對生活消費的拉動效應就較為明顯。因此,轉移性收入和財產性收入增長在推動農民由衣、食、住為主的傳統消費結構向更高層次結構升級過程中,將起到極為關鍵的作用。
由于我國各地區發展差異較大,因此我們有必要分析不同地區農民消費支出的結構性差異。另外,由于不同地區農民的收入結構呈現出較大差異,因而對消費支出的影響也不盡相同。因此,本文進一步將整體樣本劃分了東、中、西部地區進行研究,其回歸結果如表3、表4和表5。表3、表4和表5模型選擇檢驗結果顯示,除個別消費模型5%和1%水平下顯著選擇個體固定效應模型,多數消費模型選擇個體隨機效應。調整R2值,滿足面板數據的估計精度要求,F值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表明模型中各變量之間的線性關系顯著,模型整體擬合優良。
首先,分析各項收入對東中西部不同地區農民消費總支出的影響(參見表3)。截止2010年底,全國農民工資性收入平均已經為總收入的41%,東部發達地區工資性收入占總收入比例更是達到51.5%,遠遠超過全國41%的平均水平。從表3可以明顯看出,東部地區農民財產性收入、工資性收入、家庭經營收入對消費的回歸系數依次降低,而轉移性收入對東部農民消費總支出影響不顯著。相反,中西部地區的轉移支付收入對消費總支出均具有顯著的影響,而且中部地區轉移性收入、財產性收入、工資性收入和家庭經營性收入的回歸系數依次降低,西部地區農民財產性收入、轉移新收入、工資性收入和家庭經營收入的回歸系數依次降低。由此可以看出,相對于東部地區,中西部地區的非傳統收入來源(財產性收入、轉移性收入)對消費的帶動效應更明顯,說明我國中西部地區的農民表現出明顯的“心理賬戶”現象。因此,各地區由于經濟發展各異所導致的農民收入結構顯著不同,提高農民消費應優先考慮優化農民收入結構。

表3 分地區農民各項收入對各項消費影響回歸結果比較

表4 分地區農民各項收入對各項消費影響回歸結果差異對比

表5 東中西部農民各項收入對各項消費影響回歸結果差異對比
其次我們進一步分析,不同地區農民各項收入對不同消費支出的影響(參見表3、4、5)。對東部地區而言,除了工資性收入在文教娛樂消費模型中回歸系數不顯著外,家庭經營收入和工資性收入與其它生活消費支出都顯著相關,且在這些系數回歸顯著的消費模型中工資性收入邊際消費支出傾向多數大于家庭經營收入,即對消費增長的貢獻率更大。財產性收入與除文教娛樂和居住支出外的其它基本生活消費支出顯著相關,說明富裕發達地區的農民生活消費越來越倚重于工資性收入和財產性收入;轉移性收入在農民的支配去向中主要對交通通訊、醫療保健和食品支出影響顯著。
對中部地區而言:農民工資性收入占總收入比例為33.2%(2010年),遠遠低于國家41%的平均水平,其工資性收入和生活服務、食品、衣著、家電、居住支出顯著相關,而家庭經營收入與生活服務、食品、衣著和交通通訊支出都不相關;中部地區農民把更多家庭經營收入都支配于居住和家庭設備等整個“家院”的消費需求上,這是典型的“心理賬戶”特征;農民的財產性收入只對文教娛樂和生活服務消費支出具有顯著影響,這恰恰與東部的結論相反,這也體現了農民的“心理賬戶”特征;轉移性收入除了家庭設備消費模型外其他各項消費模型中回歸系數都顯著,并且消費傾向比較大。
對西部地區而言,除了醫療保健消費模型中各項收入回歸系數顯著外,在其它各項消費中農民“心理賬戶”現象愈加明顯,工資性收入和家庭經營收入的支配去向主要是衣食行三項基本消費需求,財產性收入的支配去向主要是食品支出,轉移性收入僅對居住支出影響顯著,說明我國西部地區農民各項收入仍主要滿足于基本生活需求;各分項收入與文教娛樂支出的回歸系數均不顯著,這說明我國西部地區教育消費、享受型消費發展仍相對滯后;總體而言,西部地區農民消費水平低,結構也并不合理,所以提高農民收入水平、優化消費結構對于啟動西部消費市場至關重要。
本文基于2004-2010年我國31省(市、區)農村居民收入與消費的面板數據為研究對象,實證分析了收入結構對農民總消費水平和農民分項消費(包括食品、衣著、居住、家庭設備及服務、交通和通訊、文教娛樂用品及服務、醫療保健以及其他商品及服務八大類生活消費)的影響。研究發現:從總體上看,農民各項收入對各項消費作用強度存在顯著差異,農民家庭經營收入是其分項消費支出的最主要影響因素,其次是工資性收入和財產性收入,財產性收入在各模型中的邊際消費支出傾向大于工資性收入,而轉移性收入主要影響的是農民的衣食住行基本生活需求;東中西部分地區對比結果顯示,不同地區不同收入來源和各分項消費的關系及影響力度存在顯著差異,中西部地區與東部地區相比,農民的“心理賬戶”現象更加明顯;東部地區農民工資性收入和家庭經營收入對農民各項消費支出均有顯著的推動作用,且工資性收入對消費增長的貢獻更大,消費結構相對較為合理;中部地區的農民家庭經營收入主要用于居住、家庭設備和醫療保健支出,財產性收入主要用于文教娛樂和生活服務消費支出,這嚴重約束了這兩項收入在其它消費項上的購買力;截至2010年底,西部農民人均收入4263.6元,遠低于全國平均水平6314元。實證結果也清楚顯示西部地區農民的各項收入仍主要維持在衣食住行的基本消費需求和醫療保障支出,這表明西部地區農民收入水平和消費水平處于一個較低水平。因此,東、中、西部三地區農民的收入結構和消費結構的合理性依次逐漸降低,均有待于進一步優化和升級,尤其是中西部地區亟待改善。
上述研究結論表明,我國農民收入結構和消費結構之間存在一定的不合理性,制約了內需的擴大和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提高農民收入和消費不再僅僅是總量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收入結構與消費結構的優化問題。因此,必須采取科學合理的政策措施,在不斷提高農民收入的同時,更要重視優化農民收入結構,努力擴大農村居民消費需求,通過科學合理的消費性補貼引導農村居民消費結構逐步優化,積極促進農村居民消費結構優化與升級。具體包括:(1)對全國農民來說,實現收入持續、穩定增長與結構優化,首要任務仍是加快農業結構調整,增加務農、務工收入,即保障與穩定家庭經營收入和工資性收入總額的增長;同時還應逐漸增加財產性收入和轉移性收入在總收入中的比例,豐富收入來源渠道,使收入來源更趨多元化。對于財產性收入的快速增長,目前來說最有效的措施就是確定農民的“三權”①農民的財產權包括土地的經營承包權、宅基地的使用權、集體經濟的收益權,即農民的“三權”。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周鐵農認為,農民“三權”資產化,是解決農民創業、解決農民資金缺乏,進而解決家庭經營收入增收的一個重要手段。允許農民把“三權”作為一種資產進行抵押貸款,這樣農民在外地打工需要買房定居時,可以使用這筆貸款,解決面臨的問題。這個想法中央目前已經在研究中,這對于農民來說應該是一個轉折點,此問題若能落實,那么金融資本進入農村產業化經營增收農民收入、加快農村市場化進程將是一個歷史性轉折點,農民消費自然也將會是一個大步前進的轉折點。同樣這項改革對于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農民也有著重要的意義。。農民消費結構的優化要根據農民消費的特點,針對性地開發適應其需求的產品,推進農村居民消費結構不斷調整和升級。但是由于不同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的不同以及文化差異,優化農民收入結構促進消費結構優化升級的側重點應做到因時因地而異。切勿全國上下實行“一刀切”的政策。(2)東部地區農民工資性收入對農民消費支出影響越來越重要,所以東部地區應首先利用沿海發達的經濟圈,切實解決好農民在城市中的就業工作,保障農民一份穩定工作,穩定農民工資性收入,促進東部地區農民率先完成城鄉一體化,實現由農村居民到城市居民的身份轉化;對于東部農村地區消費結構來說,生活消費的商品化程度和質量較高,所以對此應重點培育文教娛樂、醫療保健等高層次消費熱點,擴展消費內涵,提升消費層次,優化消費結構。(3)中部地區長期政策應著力提高家庭經營收入和財產性收入,釋放這兩項收入來源在其它消費項的購買力。短期來看提高對中部地區的二次收入分配傾斜力度,是拉動中部地區農民消費的重要措施。這對于中部多數農業大省來說,即利用其自然優勢,明確農民土地使用權益,推行土地規模化經營,加快農業現代化步伐,盡早實現農業產業化,改變農業行業收入劣勢。此外,促進中部農村居民消費結構升級,首要任務就是降低居住、文教娛樂、醫療保健消費支出成本,必須進一步加快農村社會保障體系建設,完善新型農村合作醫療、新型農村養老保險,農村義務教育補貼制度以及高等教育對農村優秀學生的補助力度,逐步提高農村居民的社會保障水平,從而促進農村居民形成良好的心理預期。(4)西部地區應注重同時優先奠定增收的基礎和提高消費水平的基礎,有效改善生產和消費基礎設施條件,同時擴大農民收入來源和生活消費市場的產品供給。因此對國定貧困縣以及經濟水平相對落后的縣市,應盡快取消或大幅度降低地方配套比例;亦可靈活采用以勞抵資,或實物支持、自行建設等方式,或集中部分專項財政資金的增量,“每年解決一件大事”,群策群力地推進這些地區生產和生活基礎設施建設的跨躍式發展;以投資建設帶動農民收入,以投資需求帶動消費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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