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海東 楊迎春
試論辯護人在庭審中證據突襲之責任辨析
文◎蘇海東*楊迎春**
*寧夏吳忠市紅寺堡區人民檢察院檢察長[751900]
**寧夏吳忠市紅寺堡區人民檢察院檢委會專職委員[751900]
我國新《刑事訴訟法》第四十條明確規定:“辯護人收集的有關犯罪嫌疑人不在犯罪現場、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屬于依法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人的證據,應當及時告知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問題的提出:假如辯護人拒絕履行展示義務,在庭審過程中搞證據突襲,造成迫使法庭做出休庭延期審理的決定、檢察機關申請撤回起訴、法院做出無罪判決等破壞訴訟程序正常進行、浪費司法資源等的后果,責任在誰?該如何處罰?
我國修改后的 《刑事訴訟法》已于2013年1月1日開始實施。第四十條是新增條款,筆者認為法條包含三層含義:第一,此條明確了辯護律師在偵查階段享有調查取證權。此條的規定標志著我國刑事訴訟調查取證權開始由“單軌制”,向“雙軌制”轉變。“單軌制”即刑事訴訟中的調查取證權由國家公權力機關絕對控制。也就是從案件的偵查、審查起訴到審判階段,國家的司法權力占據絕對主導地位。“雙軌制”則是指在刑事訴訟活動中,引入律師這一對抗制因素作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幫助者與國家司法權力進行對抗,從而更好地維護他們的合法權益。這是我國“舊刑訴法”一直沒有明確規定的,是新刑事訴訟法的一大亮點或者說是一種巨大的進步。第二,此條也明確了辯護律師負有展示證據的義務。針對收集到的上述三種證據,辯護律師“應當及時告知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應當就是必須,同是還必須是“及時”,延誤都算是錯誤。加強了對辯護律師在刑事訴訟過程中的要求。辯護律師將收集的證據及時告知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可以促使公安機關進行核實,可以為公安機關變更強制措施、撤銷案件、釋放嫌疑人提供依據;可以促使人民檢察院在審查逮捕時更為仔細和認真,便于及時做出不批捕決定,減少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的羈押日期等,切實維護和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第三,此條規定也可以看作是我國刑訴法首次確立了“證據展示制度”。證據展示制度是世界各國通行的刑事訴訟制度,它也被稱作是“證據開示制度”。這標志著我國刑事訴訟法證據展示開始由“單向性”向“雙向性”轉變。是向世界各國刑事證據展示“雙向性原則”的靠攏。
假如辯護人拒絕履行展示義務,在庭審過程中搞證據突襲,造成迫使法庭做出延期審理的決定、檢察機關申請撤回起訴、法院做出無罪判決等影響訴訟程序正常進行、浪費司法資源等的嚴重后果,責任在誰?
從表象上看,似乎是因為辯護人不履行展示義務,造成嚴重后果的,責任當然是在辯護人。如果出現此類情況(能夠預計,此類案件不會多),筆者認為責任不能由辯護人完全承擔,檢察機關公訴人甚至包括檢察委員會委員、檢察長等也負有不同程度的責任。
理由一:如果在法庭上出現此類情況,公訴人有責任。如果有證據能證明“犯罪嫌疑人不在犯罪現場”,那么就無從談起犯罪嫌疑人實施了具體犯罪,屬于不可能實施犯罪的范疇;如果有證據能夠證明犯罪嫌疑人“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屬于行為雖然構成犯罪,但依法不追究刑事責任的范疇;精神病人在精神病發作時實施的危害社會和他人的犯罪行為,屬于依法不承擔刑事責任的范疇。按照我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六十八條的規定:“人民檢察院審查案件的時候,必須查明:……(三)是否屬于不應追究刑事責任的;”同時,《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試行)》第三百六十三條也規定:“人民檢察院審查移送起訴的案件,應當查明:……(八)是否屬于不應當追究刑事責任的;”都明確要求公訴人在審查起訴階段,必須查明:犯罪嫌疑人是否屬于不應當追究刑事責任的。公訴人的責任,是要從審查公安機關偵查卷宗的基礎上來發現線索,而不是一定要依賴辯護人展示相關證據才能做出判斷。所以筆者主張,如果辯護人拒不履行展示義務,在庭審活動中搞證據突襲,迫使出現不利于訴訟順利進行等嚴重后果,不單純僅僅是辯護人的責任。
理由二:如果在法庭上出現此類情況,該類案件如經過檢察委員會討論決定,那么,參加過檢委會案件討論的檢委會委員以及檢察長,也都負有把關不嚴的責任。
此處所指辯護人,其范圍已不單純是指律師,而是涵蓋刑事訴訟法第三十二條規定的所有辯護人在內,即:“人民團體或者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所在單位推薦的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監護人、親友。”。理由很簡單,雖然偵查過程中的辯護人稱謂僅指律師,但在檢察機關審查批捕、審查起訴以及人民法院主持召開的庭前會議期間的辯護人范疇,絕不僅僅是指律師。假如除律師在外的其他辯護人在檢察機關審查批捕、審查起訴以及庭前會議期間,自行收集或由犯罪嫌疑人及其家屬提供的上述三種證據,拒不提交或告知,到了庭審活動中突然出示,搞證據突襲,效果是一樣的。所以,這些人同樣存在責任問題。
筆者主張:如果在庭審活動中出現上述情況,要在時間劃分上一分為三地來判斷和區分辯護人的責任。第一,證據展示制度是庭前程序,也可以叫做庭前證據展示制度。所以,它的效力不適用于開庭審理期間。假如辯護人獲得上述三種證據的時間是在檢察機關提起公訴之后,或者人民法院庭前會議結束之后,那么,他們在庭審活動中突然出示上述證據,客觀上搞了證據突襲,屬于正當的行為,不應要求其承擔責任。第二,假如辯護人獲得上述三種證據的時間是在檢察機關審查起訴階段,拒不履行展示義務,囤積居奇,以備將來在法庭上搞證據突襲,具有主觀惡性,但考慮到公訴人及檢察機關的過錯,不宜讓其承擔嚴厲的處罰。第三,假如辯護人獲得上述三種證據的時間是在公安機關偵查活動期間,那么,可以據此認定辯護律師主觀惡性深,讓其承擔嚴厲的處罰是正當的。因為,對于辯護律師來講,他們是自由職業者,委托人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在偵查階段,他們就獲取了上述無罪、不應承擔法律責任的證據,為一己之私而故意不展示,使無辜的人被羈押,既對不起自己的職責,也對不起當事人的委托。所以讓其承擔重責是應該的,也是公平、正義的。
出現上述情況,公訴人是對工作不負責任、審查不細導致的,如果案件曾經提交主管檢察長、檢委會討論決定,還負有誤導主管檢察長、檢委會委員的責任,相對于檢察機關其他人員來講,公訴人作為案件承辦人應該承擔主要責任,檢委會委員以及檢察長等負有次要責任。所以,處罰時應該按照高檢院《人民檢察院錯案責任追究條例(試行)》第八條(即:玩忽職守,造成錯案,使無罪的人受到刑事追究,應當追究責任。)第十四條(承辦人對案件事實、證據負責。因案件事實、證據認定錯誤造成錯案的,承辦人應當承擔責任。)、第十五、十六、十七、十八條的規定,逐層次、逐級別的追究責任。全部由檢察機關做出。
基于前文辯護人的責任第二點,即“假如辯護人獲得上述三種證據的時間是在檢察機關審查起訴階段,拒不履行展示義務,具有主觀惡性,但考慮到公訴人及檢察機關的過錯,不宜承擔嚴厲的處罰。”的辨析,筆者建議:此種情況應由人民法院裁定,對辯護人給予一定數量的經濟處罰即可。
基于前文辯護人的責任第三點,即 “假如辯護人獲得上述三種證據的時間是在公安機關偵查活動期間,那么,可以據此認定辯護律師主觀惡性深,可讓其承擔嚴厲的處罰。”的辨析,筆者建議:此種情況應有人民法院裁定,在對辯護律師給予一定數量的經濟處罰的基礎上,再建議司法行政機關對辯護律師給予相應的行政處分;或者由人民法院裁定,在對辯護律師給予一定數量的經濟處罰的基礎上,再責令其不得在一定期限內擔任辯護律師出庭辯護。可根據違反情節和認錯態度等將期限分為一個月、三個月、六個月不等,使其在處罰期限內失去接受當事人委托等一切機會。
最后,筆者主張:基于辯護人的錯誤,其隱藏而未展示的證據,人民法院不應排除,應該允許證據進入庭審程序,在查證屬實的基礎上,對該證據予以采納。這樣主張的理由是:錯誤是辯護人和公訴人釀成的,苦果不能讓被告人來吞,不能基于別人的錯誤而來懲罰無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