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耕文化流變背景下民間美術的教育傳承研究

洪 磊

（寧波大紅鷹學院，浙江 寧波 315175）

農耕文化流變背景下民間美術的教育傳承研究

洪 磊

（寧波大紅鷹學院，浙江 寧波 315175）

中國千百年農耕文明孕育下的民間美術，在先前的城鎮化進程中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戰，其生態現狀十分嚴峻。在青少年基礎教育階段，積極開展民間美術的教育傳承，是一種直接而有效的文化傳承方式。要從不同的視角探索民間美術教學實踐路徑，以積極主動的文化教育方式引導青少年增強對祖國優秀文化的理解和認同，使民族優秀文化代代相傳。

民間美術；農耕文化；教育傳承

過去，我國的工官制對于民間美術的傳承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據《新唐書·百官志》記載：每年10月，由少府監從官奴和官戶中挑選一部分人為工戶，到少府監學習專門的手工技藝。對于不同類別的工藝技能的學習，還規定了不同的年限：細縷之工，教以四年；車輅、樂器之工，三年……雖然，在封建體制下，工官制的建立，主要是把民間工藝美術用于對封建王朝的服務，但是，客觀上卻促進了民間美術的發展，也產生了一些民間美術的集大成者，并創造出了一件件享譽中外的民間美術作品。［1］然而，隨著人類歷史的演變，原生的活態的民間美術在經過一次次經濟大潮的洗禮后，顯得越來越模糊，本來屬于農耕文明的民間文化敘事伴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城鎮化的腳步，已逐步走進博物館的展臺成為昨天的陳設或美好的回憶供人們品味得失。一個民族文化的缺失往往是民族精神的萎縮，因此，民族文化的原真性保持越來越引起更多的關注，完善民間美術教育就是眾多文化傳承的舉措之一。

一、民間美術的農耕文化特點與教育傳承現狀

農耕文化是農民在長期的農業生產中形成的一種生產生活方式和民風民俗，它具有獨特的文化內涵和特征，包括農耕物質文化和農耕精神文化。我國以農業立國，農耕文化歷史悠久，民間美術則是在農耕文化的孕育下繁衍成長并惠澤于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千百年來薪火相傳。

在歷史上，農耕文化是靠人們的記憶、口頭表述或師徒傳承的，而不是靠文字、經典來宣揚和傳播。如皮影戲，我們能夠看到的是其具體的舞臺展演，其背后有直接關系的還有影人的形態設計、雕刻、著色，這些工藝的上游還有制皮技術，這些技術形成鏈狀結構相互聯系，支撐皮影戲的演繹；再如民間剪紙藝術，那些原生態的本土剪紙藝人，相當一部分是農村不識字的老大爺、老大娘，可是他（她）們創作的剪紙藝術，不只是在技藝上精湛，而且著實顯示了特定的鄉土文化——“農耕文化”。民間美術作為中華民族文化記憶的重要代表之一，離不開農耕文明的孕育和滋養。受農耕文化熏陶，他們的文化由口頭傳承。

農耕文化背景下的民間美術是與特定的農耕生活相關聯的。首先，它不像我們平時的繪畫、雕塑等現代藝術有優劣之分，也不同于科學技術有先進和落后之分，因為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風土人情有別、文化特色有異，所以，民間美術是沒有所謂的好與不好、先進與落后；其次，民間美術的實習場地在鄉村，因為民間美術的師傅、師爺、師祖來自鄉野，子子孫孫世代相傳，所以，民間美術教學的基本方法是到民間采風實踐，即通過民間采風實地考察研究，感悟認知中國社會生活中無所不在的作為大眾哲學的中國本源哲學體系、藝術體系與色彩體系等要素，感悟認知中國的本源文化基因，感悟認知中華民族的民族精神、感情氣質和心理素質。［2］

目前，我國的中小學美術教育大致是這樣的實施現狀：普通中小學主要是以審美教育、美術欣賞為主，偶爾開展一些活動課培養學生的動手能力，如制作賀卡、泥塑、剪紙等等；少數有條件的中小學會組織美術興趣小組，有專任美術教師輔導，以幾何模型、靜物、石膏像作為寫生對象開展技能訓練，培訓學生的觀察能力和造型能力。隨著美術高考的逐年升溫，美術特色高中也不斷涌現，即以藝考升學為辦學宗旨，技能訓練成了這類學校美術教學的支點；大多數普通中學的美術課程形同虛設，中考或高考像一把雙刃劍直指音、體、美，而民間美術教育更是少有關注。

我國中小學教育階段對民間美術的地位重視程度嚴重滯后，究其原因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反映在思想認識方面，對于民間美術教育的目的和意義認識模糊，將民間鄉土美術游離于美術教育之外，偶爾象征性地開展一些民間美術教育也沒能按民間美術的農耕文化特點去實施，其效果甚微。二是來自現實狀況的誘惑，高校擴招使得“藝考”的激流幾乎擴散到中國城鄉的絕大多數高級中學，在藝術院校的美術招生考試中，“容易使學生產生高校美術教育是以西畫為主或者側重于西畫學習的誤解”［3］。因此，開展民間鄉土美術教育，還需要摒棄那些狹窄的思想認識和功利性的誤導，使美術教育的宗旨回到建構人的健全審美訴求上來。完善美術教育體系是時代的呼喚，積極開展民間鄉土美術教學實踐并按客觀規律實施教學是每一位美術教育工作者的責任。

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不斷加速，對農耕文化的沖擊是始料未及的，民族傳統文化的安全性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民族文化記憶日漸模糊。強化中華民族的文化記憶有很多工作要做，在中小學階段，完善和規范民間美術教育機制是傳承民族文化的根本所在。然而，目前我國中小學美術教師大都是傳統師范教育模式下培養出來的，日常教學中往往是造型表現技巧有加，歷史人文理論不足。這種現狀有礙于歷史文化傳承教育的實施。教師是教育的主導者，在西方發達國家，基礎藝術教育的師資隊伍是開放的，且對教師的要求也是極為嚴格的，學校開設的許多課程都是邀請社會上的專家來講授，并且建立了嚴格的考核問責制度。這一做法值得借鑒。例如，法國中小學藝術教育就是建立在寬厚的藝術人文學基礎之上的，尤其是對人文知識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了技巧類知識，特別是對美術史高度重視。

二、新型城鎮化進程中民間美術的教育傳承意義

伴隨著城鎮化，我國市場商品經濟不斷深化，傳統農耕文化的語境發生很大的變化：農業在國民經濟總產值中，所占的比例正在不斷縮小；占全國人口近2／3的農村人口不再“被捆綁在土地上”，大量農民進入工廠務工或外出打工從事廣泛的工商業，他們更多地收獲貨幣形式的工資而不是物質形態的農產品；農民的消費方式早已不是“男耕女織”自給自足的田園式經濟，而是面向多個層次的市場與整個消費社會等等。中國的廣大農村在經濟和文化急劇變遷和快速融合中，成為一個“新鄉土中國”［4］。黨的十八大提出了新型城鎮化概念，這里的“新”就是要由過去片面注重追求城市規模擴大、空間擴張，改變為以提升城市文化、公共服務等內涵為中心，真正使我們的城鎮成為具有較高品質的適宜人居之所。

第一，從歷史進程上看，民間美術從遠古的石器和陶器時代，到今天燦爛輝煌的民間工藝美術，始終保持著相對的薪火相傳，民間美術在華夏廣袤的大地上從來沒有中斷過。民間手工藝這一行業在新中國成立之初為國家的需要換取外匯，為當時國民經濟的發展立下汗馬功勞，全國工藝美術行業欣欣向榮。這種情況在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發生了逆轉，原因主要是國家的工業體系已經建立，手工藝的歷史使命基本完結，整個行業被“拆大化小”、“變公為私”，國營或集體企業解體過后國家完全放任個體手工業者到市場中去自學“游泳”。因此，作為中國千百年農耕文明孕育下的民間手工藝，在先前的城鎮化進程中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戰，其生態現狀十分嚴峻。

第二，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民間美術的創作者，是幾千年來受農耕文化滋養的鄉民村夫。他們雖長期掙扎在生活的最底層，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從來沒有中斷過，他們窮盡自己全部的心血和智慧而把它們淋漓盡致地表現在手工藝物件上。因此說，民間美術是最具生命活力的“活化石”，在民間藝術家手中，一切造型都被賦予了生命。正視民間美術，也就是正視民間生活和人類本身。

第三，從文化教育的角度來看，開展民間美術教育是傳承中華民族優秀文化的必然。隨著我國社會的不斷發展和進步，我們的中小學生物質文化生活相對優越。現在，吃苦和創造的精神相對缺乏，因此，我們這個民族文化所體現的奮斗精神需要廣大青少年繼往開來、發揚光大。要讓年輕一代理解勞動人民在過去生產力落后的生活環境中所體現的樂觀主義精神，因為這種精神是中華民族在千百年來戰勝艱難困苦、勇往直前的驅動力。

往往人們貧困的時候，總是表現出對現代化物質生活的渴求，而當現代物質生活得到滿足的時候，又翻來覆去地尋找被遺忘的曾經輝煌的傳統文化以填補精神的空缺，懷舊的情感需要到民間藝術中去尋找，這也許是一種文化回歸。正因為這樣，在物質消費的主流社會里，一種以精神消費為走向的懷舊群體在不斷生成，民間藝術品在今天市場經濟時代悄然浮現。于是，傳承民族優秀文化成為時代的呼聲：“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申報、“中國民間文化遺產搶救工程”等主題不斷涌現。具體的措施包括：保護傳承人，因為傳承人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生命；建立小型博物館，目的是把歷史遺存留在原地；建立傳習所，如今已有一些地方建立了傳統藝術的傳習所；聘請專家做當地民間美術的顧問，保持住民間美術的生態，并幫助鄉土美術尋找更多的出路；將民間美術引入當地中小學生的鄉土教育，這是目前行之有效的解決民間傳統文化傳承問題的最根本的途徑，具體的實施方法需要在實踐中積累經驗、揚長避短。

安徽省鳳陽縣第二中學結合當地明皇陵大型雕塑群的歷史文化資源，開展民間美術的教學。雕塑群中的石人、石馬、石獅等雕塑多達38對，其數量屬我國歷代皇陵雕塑之最，蔚為壯觀。將平時所學課本知識與當地這一鮮活的美術資源結合起來，給學生介紹皇陵雕塑的歷史、藝術風格及民風民俗，同時與霍去病墓前《伏虎》、順陵墓前的《石獅》進行比較，既豐富了學生的歷史文化知識，又使得學生更加熱愛自己的家園。

在20世紀90年代，全國政協委員王仁杰就曾多次提出方案“呼吁中華民族傳統文化走入課堂”。他說：“我非常欣喜地看到文化遺產開始走進了中小學教材和各地的中、高考試卷。這釋放了一個很有意義的信號，我國開始從青少年起教育他們傳承并保護優秀的文化遺產?！保?］福建南靖第二實驗中學教師游愛端也指出：“多次授課后，孩子們初步接觸到了土樓，通過土樓他們也了解到中國有這么多珍貴的文化，但是要培養青少年自覺傳承和保護中國文化遺產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保?］

三、民間美術教育的實踐途徑探索

在我國的中小學美術教材和職業學校的美術專業教材中，民族民間美術教學部分課設很少。究其原因：一是教材編寫人員對祖國各地、各民族民間美術狀況與特點、形式了解不夠，教科書中自然涉及這方面的內容少之又少；二是傳統（（指徐悲鴻美術教學體系出現后）美術教學多是按照素描、色彩、國畫、油畫、版畫、雕刻、設計幾大板塊分類，形成一套固定模式教育教學。這種教育教學上的失誤，應當引起美術教材編寫人員和美術教育工作者的關注和反思。針對目前民間美術教學的現狀，實施民間美術教學應注意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除了正常的課堂教學以外，要求學生深入到鄉民們農耕生活的氛圍里開展實踐活動。節假日為學生提供了自主學習和實踐的有效空間，學生可以根據課堂上民間美術相關內容的學習節點，結合教師在課堂上的點評深入到鄉村考察、訪問、搜集和整理民族、民間美術的有關素材、資料、實物。特別是要注意引導學生不斷加強對自己（或親屬）家鄉的民間美術品（如石雕、泥塑、草編、彩繪、地方剪紙、民間刺繡、竹木雕刻、貝雕、雜物鑲嵌、民居建筑照片、廟、塔、祠堂照片等）的認識和關注。通過這種方式，學生可以身臨其境地詢問了解家鄉民族、民間美術的鄉土情結、生產現狀、生活需求、市場開發、保護措施，學生不斷加深對傳統文化、民族民間美術有深刻的情感，并能形成與其他國家、不同地域、不同民族文化藝術的鑒別力。

第二，讓學生將搜集、整理出來的民間美術資料、工藝美術品由學生自己按民族、民間美術制作方法設計改造的作品，拿出來搞展覽。要讓那些非美術班學生受熏陶教育，讓美術專業班學生受家鄉、民族、民間藝術啟示并引起關注和重視。通過作品展覽，學生們既開了眼界，又激起對自己身邊鄉土藝術的強烈感受，是很好的愛國主義教育方式，同時又是很好的造型藝術的教育教學形式。

第三，在美術課教學中增加民族、民間美術課的課時量。要多充實一些本省、本地區的民族、民間美術知識內容；多給學生提供多媒體中有關民族民間藝術、美術品的賞析；多帶學生參觀民族民間藝術展演、美術品展銷；在藝術見習中多帶學生去觀看民間藝人的工作過程；請民間藝人講課，傳授關鍵的技術環節；把課堂引向社會，使教學空間立體化。

第四，利用美術設計課教學，啟發引導并教會學生相關的民間工藝、技法、手段和設計要求。要讓學生學會設計、制作、工藝，了解民族民間藝術的造型、色彩、材料、工具、肌理等特點，諸如剪紙（單色、套色、染色）的設計（變形、夸張、設色）、刻剪方法和裝裱；泥塑（彩塑、陶藝）的選料、制泥、雕塑（捏塑）、模具制作及使用方法；燒陶搭人工小土窯、野外就地制窯方法，火溫控制技術，特殊效果處理方法，后期的施彩（手繪、噴淋）技術；再如根雕、竹木雕刻、石刻的選料、利用材質，刺繡、編織的制作方法等等。通過這些操作、實踐和創造，培養學生學會對材料性能的掌握和運用，熟練使用不同的制作工具，巧妙設定造型、準確設色，求證結構的合理性等諸多方面的素質以及學生吃苦耐勞、勤奮好學的農耕樸素意識和良好品德，使傳統授課灌輸式的課堂變成以學生自主實踐、在傳統工藝氛圍的熏陶下循循善誘、師教徒承的工廠作坊。這種教學方法使課堂氣氛活躍、課堂教學手段豐富多樣，教師和學生相互學習切磋，情感逐漸拉近。通過這種教學方式，學生嘗到了創作、設計、勞動的各個環節的成就感，也展現了自己的創作成品成果，因而個個都有成功的喜悅。

開展民間美術教育需要根據民間美術的農耕文化特點有針對性地付諸實施，它有別于普通意義上的美術教育。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從社會到學校形成一個有利于民間美術及其教育傳承的大環境，大力弘揚民族優秀文化。民間美術教育，不僅要借鑒西方經驗重視美術史，更應讓青少年了解民間美術史、民間工藝史。單純的采風、走鄉串戶不過是形而上學，而停留在審美和欣賞階段的美術課程標準已不能適應我國目前加速度前進的城市化進程中文化安全的現狀。或許，中老年知識分子大多還記得曾經的“星期六義務勞動”，我們的美術館、博物館、民間藝術團體、民間藝人不妨可以組織民間文化（民間美術）“星期六義務講座”到中小學甚至大學，諸如此類的舉措都值得不拘一格地去嘗試。

［1］譚宏．構建民間美術的教育傳承體系——基于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傳承的視角［J］．民族藝術研究，2011（3）：151．

［2］薄松年．民間美術研究工作的迫切任務［J］．美術觀察，1997（2）：15－16．

［3］付光輝．高校中國畫教育現狀及教學探索［J］．內蒙古大學學報，2010（1）：55．

［4］陳映婕，張虎生．民間文學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統性與傳承力［J］．民族藝術研究，2011（3）：12－13

［5］一本鄉土教材，能否拯救文化“活化石”？［EB／OL］．（2007－06－20）．http：／／news．xinhuanet．com／focus／2007－06／20／content_ 6267005．htm．

責任編輯：王 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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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0519（2013）05－0079－04

2013－07－10

教育部2010年人文社科規劃基金項目（10YJA840011）

洪磊（1966－），男，寧波大紅鷹學院藝術與傳媒分院副教授，主要從事民間美術教育、旅游工藝品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