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古瓷鑒定的內容與方法體系

羅馨

(景德鎮陶瓷學院，江西景德鎮 333001)

0 引言

我國是世界上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歷史文物十分豐富，埋藏在地下的文物不計其數，瓷器就是其突出代表。它品種繁多，制作精美，是我國古代的偉大發明，享譽海內外。古瓷凝聚著我國歷代文化的精髓，是實用性、藝術性、科學性與經濟性的統一。實用性是指它與人們的生活聯系密切，能滿足人們日常生活的需要；藝術性是指它作為歷史載體，反映了幾千年來中國人的風俗習慣、審美情趣及工藝技術的創新發展；通過賞析，能激發人們思古之情，增強民族自豪感，陶冶情操，凈化思想，給人以高尚的精神力量，讓人得到健康的文化藝術享受；科學性是指它能證明一定領域的科技進步與發展，補充歷史文獻的不足；經濟性是指因具有以上三性所體現的市場價值。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國民收入水平與文化素質的提高及投資、收藏理念的轉變、文化市場的進一步開放，人們投資、收藏陶瓷的熱情不斷高漲，使古瓷市場價值不斷攀升。

但是，由于古瓷鑒定的特殊性與復雜性，其識偽、斷真、定值等不像其它商品那樣可利用高科技手段完成，因此至今還未形成準確鑒定的科技體系；由于缺少館藏資料記載與實物比對，許多古瓷珍品被謬斷為“現代工藝品”而流落海外；由于大量非法盜挖的古瓷流入社會，文物販子與逐利收藏家大量制造贗品，古瓷收藏市場秩序正受到嚴重干擾，文博、考古與收藏事業發展正遭遇極大阻礙；這一切，都使得規范古瓷收藏市場，充實古瓷研究者、收藏者與愛好者鑒賞知識，提高其鑒定水平顯得特別必要。

1 古瓷鑒定的主要內容

古瓷鑒定的意義在于識偽存真，準確判定其價值，揭露、打擊作偽者，推薦藝術珍品，弘揚陶瓷文化。鑒定者通常包括長期從事文博工作的專家及學者、古瓷收藏家、拍賣公司與古玩店的鑒定師及少數盜墓者、高仿瓷業主等。

綜括而言，古瓷鑒定的主要內容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1）鑒真偽，即識真與辨偽。這是鑒定工作的第一步。識真是指研究、分析、比較、確定古瓷的主要特點和時代風格。辨偽是指了解瓷器作偽的各種手法，與真品的區別，以此來辨別贗品。仿古作偽瓷一般有以下幾個特征：胎體過重或過輕；胎釉質過細，輪廓線條生硬；色彩太鮮；紋飾描繪不自然；筆力拘謹，線條不流暢，線條粗細不勻等。作偽方法通常有：①去光，即用高錳酸鉀、硝酸和松香水混合，刷于瓷器表面去浮光，再用砂輪、砂紙打磨出粗細痕跡；或用茶水加少量食堿久煮；或用煙氣久熏、入土久埋等。②手工做胎。陶泥用腳踩，不用機器加工，瓷土會留有氣泡和細小顆粒，成瓷更似古瓷。③后加彩，即在古代素白瓷或青花瓷后補掛各種彩色；或將舊瓷用酸浸泡后重新畫彩。④移花接木。將兩件破損的舊瓷器合二為一；或將一新一舊瓷器做成一件完整的瓷器。⑤加款。把沒有款的舊瓷器重新加款，特別是把民窯精品加款后變成官窯器；或是把原民窯款磨掉，加上所需款式，等等。（2）鑒時代，即確定古瓷的燒制年代。宋代以前的年代主要依據墓葬，通過對帶紀年墓穴出土瓷器的科學排比，找出各時代在造型、質地、釉色、紋飾等方面的不同特征，作為鑒定的科學依據。明、清時代墓葬少，帶紀年的更少，鑒定依據通常是看官窯瓷器的年款。元代瓷器帶年款者亦少，依據是參考宋、明做法。對瓷器年代斷定，學術界的慣例是：最好是通過器物本身銘文等確定準確年代，此可作為標準器；明代以前的器物，能定出朝代即可；而歷時較長的唐宋等，則以分出早、中、晚期為好。（3）鑒窯口，即確定燒造地點、技術和工藝水平等。方法通常是根據窯口標本的氣泡特征來辨別。如：商周及秦漢原始瓷的釉層較薄，釉中基本上無氣泡；唐五代時期的定窯白瓷一般只在底足和口沿等局部釉厚處才有細密均勻的小氣泡；宋代陶瓷中汝窯瓷器的釉層較厚，釉中有少量較大的氣泡；耀州窯瓷器的氣泡有細小密集均勻與大而稀疏、分層之別。也可根據窯口的命名方法來辨別，主要方法有：以燒造地點來命名，以某窯的主技者的姓氏來命名，以燒造年代來命名以及以產品使用者身份來命名等。（4）評價值，即評定古瓷質量的優劣以及科學、藝術、歷史和經濟價值等。好瓷的客觀標準是：器完整、帶款、傳世少、有文獻著錄、官窯燒造等。

2 古瓷鑒定的方法體系

要準確鑒定古瓷的真偽、時代和窯口，并能進一步確定其各種價值，需要遵循古瓷鑒定的一般規律，借助科學、有效的方法和手段。古瓷鑒定有其完整的方法體系，它包括歷史學的、經驗性的、科技學的、邏輯學的和藝術學的等。只有通過各種方法的綜合運用和互相印證，才能準確的作出鑒定結論。

（1）歷史學的鑒定方法。就是依據歷史的規律鑒定古瓷的方法。歷代陶瓷的發展、演變有其自身的規律，中國各代陶瓷的造型和裝飾都與當時人們的生活習慣、工藝傳統、審美標準和技術條件有著密切的聯系，只要我們掌握了各時代造型和裝飾的這些特殊性就可以根據器物的形狀和神態做出其時代屬性等判斷。也可以運用考古學的原理，把考古學上標型學的方法運用到古瓷鑒定上，根據陶瓷發展規律正確判斷其年代等。

（2）經驗性的鑒定方法，也稱為傳統的鑒定方法。即鑒定者通過大量觀測社會流傳的實物，正面接觸各時期的假瓷，調查了解制作假瓷的工藝特征，積累豐富的實戰經驗，同時吸取前輩經驗，參考文獻與圖像，靠“目測”、“眼學”進行鑒定。其特點是：①鑒定者依據標準器體系進行對照鑒定，即依據有確切紀年墓出土的器物和帶有確切紀年款的標準器物進行同類器物的歸納，將其它的與這些標準器物的面貌相同或相近的器物歸納在一起，以此得出標準器物時期瓷器的整體面貌的結論。②它要求鑒定者長期接觸大量古瓷標準器，進行綜合分析、歸納，總結出各時代不同窯口的本質規律，再進行鑒定。③對距今較近、各朝之間相隔不遠、傳世品幾倍于前代、當時仿制摹古之風又盛行瓷品的鑒定比較有效，而用現代科技方法鑒定，數據誤差反而較大。

（3）科技學的鑒定方法。即利用科技儀器或工具，運用分析、化驗、測示等現代科技手段進行鑒定。主要有“元素成分分析”法和“熱釋光”法。前者是根據瓷器胎釉或彩料所含元素成分進行分析的比較斷代方法，它利用各種微觀粒子去激發受測陶瓷樣本的胎、釉或彩料，使其發出X射線能譜，再從譜線中分析出胎、釉或彩料中各種主量、次量及微量元素的含量，然后和取自同樣窯口古窯址的標準樣本的各種元素的含量進行比較，根據相符與否判定被測器件的窯口和年代，檢測、鑒定的結果十分精確；后者是一種絕對斷代方法，它通過對陶瓷樣本中原有的礦物晶體加熱，使晶體在受到核輻射時發生電子位移、積累并釋放能量，出現“熱釋光”現象。熱釋光強度和受輻射時間長短成正比，測量累積的輻射能，就可計算出器件燒制后距離現在的時間，從而達到斷代目的。瓷器年份越久釋光越強，測試越準。兩種方法可同時用于同一器件的檢測，是定量而又客觀的科學鑒定方法，被國際上所廣泛應用。

（4）邏輯學的鑒定方法。即利用一些零散的感性和現象的資料或材料，借助方法學的原理，通過理性的或邏輯的二次、多次處理進行鑒定的方法。具體可分為：①分類鑒定法。即運用類型學的分類法，找出各種陶瓷之間的異同，加以分類分型，摸索出器物演變的規律，遵循普遍的規律特征進行鑒定。②比較鑒定法，即借助考古學的排比法，從時代上、品種上、器形上、紋飾上、總體風格上排列，比較各朝代的區別；再從局部變化上進行對比，利用已知的標準器，得出合乎事實的推斷。③甄別鑒定法，即在實踐的基礎上，借助調查、考證、科學檢驗等獲取初步資料，再通過邏輯思維和概括，對鑒定對象作出正確的鑒定。

（5）藝術學的鑒定方法。即從藝術品制作的角度進行鑒定的方法。作為“工藝美術品”，古瓷在其制作過程中必然會在造型、紋飾、彩料、燒造、胎釉、年款等方面表現出獨特的藝術特征或形式，從各分項鑒定，再作綜合鑒別，是常用的有效方法。①胎土鑒定。胎質的特點取決于原料、窯內溫度和氣氛、制作工藝等。從胎質可測斷出瓷器的年代和窯口。因為窯口依據胎質，胎質依據胎土，而胎土又多是就地或附近取材。所以各窯口的胎土是各不相同的，即便胎土成分相同，煉泥的方法也會有所不同。②胎釉鑒定。不同時代、不同窯口燒制的瓷器，由于胎釉成分和燒造條件不同，燒成的器物質地、釉色也各不相同，成為鑒定陶瓷的重要依據之一。瓷以胎為骨，釉為衣。同樣為龍泉窯系，宋代龍泉窯胎薄、色青，如梅子青、翠青等；元代龍泉窯胎厚重，釉青且發黃。胎釉烙印著時代與窯口的特征，為鑒定提供實證。③釉面鑒定。觀察釉面的新舊光澤是辨偽的一個主要依據。古瓷年深日久，釉面形成一種溫潤的酥光。釉色印證著特定的年代和窯口。五代時的釉色為天青色，其釉色瑩潤，施釉較薄，青中閃著淡淡的藍色。宋代進一步發展了這種基色，創制了梅子青釉，使其成為青釉中的代表，也為龍泉窯的最佳色。明代永樂時白釉最負盛名，其釉質肥厚，潤如堆脂，純白似玉，釉面光凈晶瑩，胎質細膩。但有厚薄不均的現象，如在強光下透視可看到胎釉呈一種粉紅或肉紅的現象，這一特征是其他瓷器所沒有的。清代康熙時的瓷釉，也因襲了白色基調，其胎質純凈，胎色細白，如脂似玉。相對于古瓷，新仿瓷的釉面則光彩刺目、隱現浮光。雖然久藏古瓷初啟封時也會光澤如新，但其釉色與用現代工藝燒制的釉色還是有一定差異的，這需要更專業的釉色知識來鑒別。④彩料鑒定。瓷器上的釉彩，各時期有各時期的特色，有的雖然采用一種呈色彩料，由于所含成分、制法與燒成條件不同，其呈色也各不相同，可為鑒定提供參照依據。⑤造型鑒定。不同時期的造型特點，各時代流行特點，長短、高、矮、肥、瘦都會有不同?？谘?、肩部、腹部、底部、圈足乃至于耳、柄、系、流等地方，都應仔細琢磨，方可判斷。譬如瓷枕，時代愈早愈小，愈晚愈大。宋代造型多樣化，元代則有鏤孔。不同時代有不同的審美標準、生活習慣及技術條件，會在陶品的造型或形態上體現出來，鑒定時應細心觀察、比較，方可作出判斷。⑥紋飾鑒定。陶瓷紋飾或瓷表裝飾，從題材內容、表現手法等方面，都反映了特定時代人們的審美觀、生活情趣與地方風格，有鮮明的時代特征。鑒別時，要結合釉料、技術手法及以上要素綜合判別。如素面的較早，刻花、劃花的則晚之；六朝青瓷最早使用蓮瓣紋，元代繪制繁鎖，層次偏多。元時瓷繪生動自然，明時自然且明朗，清時則呆板。中國古代瓷飾雖多，但仍可按類別分人物、動物、植物和裝飾四大類。⑦款識鑒定?？钭R是以刻、畫、劃、印、寫等方法留在瓷器上的文字或一些特殊的符號與圖案，用以表明瓷器的窯口、時代、制作者、使用者或用途等，多用于御用瓷器。表示紀年的稱年款，這是古瓷款識中最突出的一部分。除年款外，還有殿名款、堂名款、齋名款、人名款、地名款、吉祥語款、干支款、花押款、圖案款等。帶年款的瓷器與紀年墓出土的瓷器，是排比研究的標準器，在瓷器年代確定與窯口判別上起著重要的作用。各代款識千差萬別，體會其不同風格，須先從研究筆法入手，可將真假實物款識相互比照，反復審度其字體的結構。明代款識書法剛勁有力，挺拔；清代則柔和；明代圈固有頭有尾，粗細不同；清代雙罔，二條平行，一樣粗細。識別真假款識還要結合瓷器的新舊來進行。新瓷有光澤，稱燥光，耀眼，舊瓷光澤穩定。若為舊瓷新款，則底款多為二次加燒而成，稱加燒款。加燒款的底釉與釉面不同，斷代偽托款與做假也不同，如宣德瓷在明代正德時有仿制，鑒別時須要留意。⑧重量鑒定。是指通過對比研究各代古瓷或古瓷與仿古瓷的不同重量特征進行鑒定。新瓷往往非重即輕，古瓷多為分量適中。但不同時代也有差異，如清代瓷器不同年代重量就不同，康熙年代胎厚瓷重，雍正年代胎薄瓷輕，乾隆年代胎瓷較重。好的瓷器，特別是官窯瓷，其重量都是有嚴格規定的。仿瓷重量不可能做得與真瓷一樣。所以重量也能幫助鑒定。⑨工藝鑒定。器物成型工藝不同，燒制方法不同，燒制氣氛和燃料不同，會在瓷器上留下不同的特征，成為古瓷鑒定的重要依據。譬如瓷器的胎質不同，可推斷出胎土淘煉的純凈與燒結的純密程度不同，據此又可推定為特定時代的燒制工藝與方法等的不同，最后推定其所屬的年代和窯口等。古瓷鑒定者需要熟練地運用邏輯關聯鏈條進行推斷的方法。

3 結語

總之，古瓷鑒定是一項復雜的集經驗性、科技性、藝術性與知識性等于一體的專門性工作，有一套完整的方法體系，只有綜合運用各種方法并使之互相印證，才能得出準確的結論。古瓷鑒定要遵循其自身的規律，要對中國幾千年陶瓷發展的歷史有較好的了解，要系統地多看圖片與藏品實物，多記憶，多思考，多實踐。要盡可能利用科學的手段。具體鑒定過程要把握一看、二聽、三惦、四摸、五拍板的程序。只有不斷地觀察、不斷地實踐、不斷地學習、不斷地積累、不斷地總結、不斷地思考，由感性認識上升到理性認識或將感性認識和理性認識結合起來，才能提高自己的鑒定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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