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馮景合
清官情結與法治
文◎馮景合*
翻閱中國的史記和文學作品,可以發現,都用大量的篇幅文章來給清官立傳,對他們進行歌頌,當今的影屏,也是如此。可以說,這種對“清官”的肯定和認同已經滲透到全社會成員的心理深處,作為一種情結產生了強大的文化慣性,在今天依然影響著我們社會的方方面面。
每一種崇拜情結背后都有其思想基礎,說到底,它折射出社會治理的思維方式,并由此傳導出公民社會解決糾紛訴求的依賴主體和渠道選擇。古往今來人們追求并相信能實現“君子國”、“大同世界”,期盼明君與清官來拯救社會和自己。每當老百姓有了冤案,總是希望能夠碰到一位“青天大老爺”來給他們做主。某種意義上講,這是人治社會的產物。“只有跪著的民族才需要清官”,這句話雖然有點偏執,卻反映了只把希望依賴于“清官”的出現,而不依賴法律制度上的弊端。過于依賴“清官”的作用極易導致民眾自由意識和獨立人格的萎縮,使自己日益遠離國家政治生活。此外,清官情結也極易模糊人們對制度的注意力,而一旦將關注的焦點從制度轉移到個人時,法律的權威剛性就消失了。當前越級上訪的深層次原因很多,恐怕與不少官員習慣于法外開恩,在程序之外利用政治、道德手段去解決問題有關。這種方法固然高效,樹立了官員的“清官”形象,但易使民眾、公眾陷入法外公正的誤導,認為越往上官員越重視,越高級別的上訪,效率越高,甚至易導致公民個人習慣于游離在法制的軌道之外去思考解決問題,這種過多地依賴人的作用的治理社會手段,增大了社會治理的隨意性,弱化了社會治理的規則性、持續性和秩序形成的恒久需求性。
講“清官情結”的弊端并非完全意義上的批判,法治并不排斥對清官的追求,這里有一個治理社會、解決矛盾的思維選擇,即依賴人還是依賴法的問題。清官是封建正統知識分子的一種政治理想和追求,希望做到“達則兼濟天下”,是我們長期形成的一個好的文化傳統。法治雖然強調的是規則之治,但是“徒法在不足以自行”,再完善的規則也需要人來執行,因此,作清官是法治時代對官員一個基本政治要求和道德準則。但問題的關鍵在于,當我們遇到事情時總把希望寄托在清官的出現上而不依賴于法治,社會秩序的形成和治理必然處在不確定狀態。因為在“人存政舉”的欣喜之后,也可能出現“人走政息”的悲涼,故而,要建立起永遠不走的“清官”樣態,唯一的出路是法治。
法治社會是孕育清官的土壤。它釋放的不是個體清官效應,而是群體效應。傳統的清官更多地生長在道德教化的土壤里,但失去法治力量的催生,僅依靠自身的內在道德修養,手中的權力容易缺乏監督和制約,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道德上的善惡無法與現實 “潛規則”中的利益得失相抗衡,因此自身也就很難保持清正廉潔。而在法治社會中,道德教化輔助之外更多的依靠制度來塑造清官,即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形成不敢腐的懲戒機制、不能腐的防范機制、不易腐的保障機制。有了機制的約束,官員必須嚴格依法辦事,否則就要受到否定性評價,易培育出清正廉潔的官員群體。有資料表明,位居全球清廉指數排名第一的北歐國家丹麥,從公元1800年至今查處貪贓枉法的政府官員屈指可數,趨于零腐敗;美國建國200多年也只查處了近40名有問題的法官,平均一個州200年不到一個。可見,法治是催生清官的重要力量源泉。
總之,清官情結作為一種文化積淀有其積極的意義,我們可以作為理想,也可以作為一種企盼和追求,但不能作為治理社會的主導性制度依賴,甚至是制度安排。只有公民社會形成崇尚法治的整體氛圍,作法治的捍衛者和踐行者,善于運用法治的思維和方式去解決問題、保障權利,讓社會運行在法制軌道上,才能形成一種和諧、健康、有序的社會。
*河南省南陽市宛城區人民檢察院檢察長,法學博士[473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