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毒工作中開展循證實踐的分析與思考

■賀柏林 (湖南省戒毒管理局戒毒管理處)

■唐承燕 (湖南省戒毒管理局戒毒研究所)

■李 炯 (湖南省白馬垅強制隔離戒毒所)

戒毒工作中開展循證實踐的分析與思考

■賀柏林 (湖南省戒毒管理局戒毒管理處)

■唐承燕 (湖南省戒毒管理局戒毒研究所)

■李 炯 (湖南省白馬垅強制隔離戒毒所)

近年來，從循證醫學興起，延伸到循證公共衛生、循證管理、循證教育等眾多領域的循證實踐理念逐步為各領域高度關注，其基于證據決策的核心思想、多方參與的運行機制，尊重環境、技術及客體需求的特點，對在戒毒工作中如何提高戒毒人員操守率、降低復吸率帶來了很好的啟示。因此，對戒毒人員的矯治工作需要實現從傳統經驗型向科學證據型轉變，更好地完善和創新特殊人群管理服務，深入推進法治中國、平安中國建設。

一、戒毒工作引入循證矯治的主要依據

2008年6月1日，《禁毒法》的正式實施帶來了戒毒工作一系列理念、制度、措施的重大變革，規定了社區戒毒—強制隔離戒毒—社區康復 (戒毒康復)的戒毒鏈條，建立起了將生理脫毒、身心康復和回歸社會融入一體的戒毒新格局。《禁毒法》在第四章戒毒措施第31條規定:“國家采取各種措施幫助吸毒人員戒除毒癮，教育和挽救吸毒人員”。《戒毒條例》在第29條更是予以明確:“強制隔離戒毒應當配備設施設備及必要的管理人員，依法為強制隔離戒毒人員提供科學規范的戒毒治療、心理治療、身體康復訓練和衛生、道德、法制教育，開展職業技能培訓。”國家對吸毒人員由嚴懲改為幫助，這就決定了戒毒工作的根本目的是戒除毒癮，而不是對吸毒人員的懲罰。吸毒人員不再是單純的違法者，同時也是病人，這就要求我們增強工作的服務性，減少懲罰與對抗，為吸毒人員提供自愿的、知情的、以循證為基礎的和權利平等的治療。因此，在戒毒工作中引入循證矯治能真正實現禁毒戒毒法律法規制定的實質精神和內在要求。

循證矯治不僅有著自身應有的基本原則，還有著實施的基本要素，一般具備“建立數據庫－風險評估與需求評估運用－矯治資源與能力的評估規劃－資源公開能力的評估－矯治方案的優化－矯治過程的評估－矯治實踐證據的積累－矯治效果評估”八項實施要素，包含了循證矯治四方面主體、循證矯治過程、循證矯治效果評估以及循證研究與實踐的結合等內容。在戒毒治療中，戒毒人員個體情況是一切矯治的邏輯起點和理論出發點，必須以科學證據為基礎，采取已有科學證據證明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法，在權利平等的基礎上開展自愿的和知情的吸毒成癮治療，尤其是在自愿戒毒、社區戒毒和社區康復 (戒毒康復)三種戒毒措施中更需要按照循證原則和實施要素切實開展吸毒人員的戒毒治療。因此，循證矯治引入戒毒工作契合戒毒治療的客觀規律，突破了傳統的基于民警個人偏好、知識背景、主觀判斷、工作經驗等主體要素的片段化、零星式的教育矯治形態，推動戒毒工作由經驗走向實證，從技術走上科學。

二、戒毒工作實踐循證原則的主要內容

循證原則為戒毒人員的矯治干預提供了路徑，為其降低復吸、保持操守增加了可能性。但在戒毒工作中實施和整合循證矯治實踐系統是一個巨大的挑戰，需要強有力地組織領導，循證實踐不僅僅是簡單實施一個或兩個研究建議的矯治項目。因此，戒毒工作中實踐循證原則應包括以下內容:一是開展戒毒評估。在戒毒伊始時，通過心理測驗、攝入性訪談、行為觀察、生活史調查等心理評估環節，開展心理診斷，掌握戒毒人員的心理狀況;進行濫用毒品調查，了解戒毒人員吸食毒品種類、時間和成癮程度，尤其掌握其是否吸食新型毒品;綜合評定戒毒人員的穩定性，對其進行動態分類，在此基礎上有針對性地采取相應的戒毒措施。二是強化戒毒動機。通過迎新會、角色扮演、情景劇等多種教育活動形式和有原理、有數據的毒品危害分析，強化戒毒人員的戒毒動機。三是實施目標干預。在了解其吸毒原因的基礎上，對吸毒因素進行目標干預;對復吸可能性進行風險評估并設計相應矯正項目;對戒毒人員逐步實施適應社會的分級管理。四是開展技能培訓。運用認知行為和矯正技術，培養戒毒人員的拒毒技能、心理調適技能和應對高危環境等。五是進行正面強化。落實獎勵和處遇激勵，增強戒毒正能量，減少戒毒亞文化等帶來的負影響。六是予以持續支持。加強戒毒人員后續照管，在社區戒毒、康復和回歸社會后施以持續支持，對戒毒人員實施功能恢復型矯正。七是評估戒毒過程。對整個戒毒過程和業務進行精細化考核，扎實做好戒毒人員的診斷評估。八是做好回訪調查。從復吸間隔時間、減少毒品使用、違法犯罪情況等多個維度對戒毒人員操守率進行回訪調查，反饋指導所內戒毒工作，提高戒毒矯正的有效性。

三、戒毒工作循證矯治的構建與落實

在戒毒工作中構建落實循證矯治關鍵要解決“證”和“循”兩大問題，深入理解和全面把握循證矯治的概念內涵，學習循證實踐的有益做法，提升戒毒工作的科學化、專業化水平，推動戒毒矯正工作方式方法創新。

(一)證據的形成。證據是循證的一項基礎性工作，直接制約著循證工作能否起步，直接影響著循證實踐的質量。循證矯正的核心就是要建立循證矯正的工作基礎、工作方式方法及工作平臺，最后形成循證矯正的證據庫，以便其他民警在這一平臺上進行檢索、參考和運用，有“證”才能用“證”，因此，我們必須重視并著手建立戒毒證據庫。一是注重生產證據。當前，證據的生產主要來自戒毒工作人員的收集、戒毒研究人員的研究和基層民警的工作創新三種途徑，要學會每種途徑生產證據的方法和步驟。戒毒工作人員收集證據的方法是通過文獻綜述將同一問題多個方面的文獻集中摘錄到同一標題并簡要、系統地分析以反映問題的全貌，其基本步驟是先檢索可以作為證據的文獻，然后分析其價值及可能的等級，最后形成證據。戒毒研究人員生產證據主要是針對某一個或某一類要解決的問題，確定研究課題，應用科學的定性或定量研究方法綜合評估后得出研究結論，其基本步驟是明確問題，確定課題，開展研究，形成相關證據。基層民警工作創新證據是將開展某項工作積累的經驗提煉升華，上升到一定高度，或將以往撰寫的論文和報告經二次研究論證、修改后轉化成證據，其基本步驟是確定主題，判斷價值，檢驗修正，形成證據。二是注重歸納證據。循證矯治踐行的是歸納式推理思路，從個體中累積矯治證據，并收錄入證據庫以指導矯治工作。為此，我們必須在證據生產后對其進行歸納整理，提升戒毒證據的質量和可靠性，以期更好地開展戒毒循證矯治工作。第一，將證據按級別進行歸納。如一級證據為大樣本的隨機對照實驗研究獲得的證據，其效力最大，在未來可被廣泛使用，可靠性幾乎不改變;二級證據為中等質量的證據，即通過準實驗研究獲得證據，在未來使用中對使用者有重要影響，其可靠性有可能改變的證據;三級證據為低質量的證據(專家意見、個人經驗等)，在未來使用中對使用者有重要影響，其可靠性改變的可能性較大。第二，將證據按體裁進行歸納。如將證據體裁分為可以用于指導戒毒實踐、應用價值比較高、能夠轉化的論文;針對某個專題、應用價值比較高的調查報告;解決某個特定問題的方法、步驟的案例報告;解決常見、多發問題的操作指南和手冊;規章制度等規范性文件;經系統比較研究加工過的文獻綜述;未經加工的原始文獻摘錄。第三，將證據按要素歸納。按照證據標題、證據內容、證據質量描述及推薦意見、證據來源或生產過程描述、證據有效性描述等要素，對證據進行歸納總結，方便戒毒循證應用。第四，將證據按類別歸納。在戒毒工作中可以將收集的證據分為戒毒人員吸毒原因分析、行為表現、教育矯正措施和方法、防范與控制、管理與決策、個案研究等類別，提高戒毒循證效能。三是注重完善證據。循證實踐是一個不斷完善的過程，其證據的效力和可信度也在不斷的發生變化。因此，必須不斷完善戒毒證據庫，為戒毒循證矯治提供及時最佳證據。要將證據納入信息化平臺管理，讓實踐者能夠方便、快捷、準確地檢索所需要的證據信息;要制定證據入庫的標準和方法，以便證據使用者能準確地找出個體案例的“個性化”特征和“共性化”規律，確定最佳的矯正措施和建議;要進行實時證據更新，通過實時的證據信息上傳，掌握戒毒人員的最新動態和個體案例特殊情況，更好地獲得戒毒循證矯治的最佳效果。

(二)循證的運用。對戒毒人員開展循證矯治必須將“循”貫穿于戒毒工作實踐的全過程。一是熟悉開展戒毒循證矯治的操作流程。循證矯治是一個可操作的實踐框架，有著相對固定、成熟的操作流程:第一，提出問題。澄清在戒毒過程中所遇到的情況，確定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并將問題從性質、重要性、影響因素等方面進行格式化，以適合檢索的方式呈現出來;第二，檢索證據。登錄戒毒證據庫檢索相關文獻，查看是否已經有解決該問題的有關證據，找出或擬弄清與回答問題關系密切的材料;第三，評價證據。將收集的有關文獻從證據的真實性、重要性、實用性作出具體的評價，從中找出最佳證據;第四，決策應用。以獲得的證據為參考，實施最佳證據所提供的戒毒矯治方案;第五，評估總結。及時結合方案實施的效果對戒毒證據的使用情況和結果進行評估總結，并在此基礎上可提出新觀點，形成戒毒新證據。二是建立適應戒毒循證矯治的相應機制。第一，建立學習和培訓機制，在民警中普及循證矯治的學習與培訓，通過舉辦培訓班、講座論壇、現場觀摩等多種方式讓每一位民警真正理解開展戒毒循證矯治的目標和方向，系統學習分類處遇技術、期限管理技術、教育矯治技術、個案矯正技術、矯正質量評估等循證手段和方法，建立比較準確科學的認識，這也是推進戒毒循證矯治的前提和基礎。第二，建立循證矯治推進機制，立足現有戒毒條件，結合實際，分層次制定推進戒毒循證矯治計劃，選擇合適的項目和任務，明確進度與目標，循序漸進的推進戒毒循證矯治。第三，建立從戒毒實踐到戒毒研究每個環節的任務機制、信息共享機制與預警機制，形成戒毒循證的應用信息網絡和決策組織網絡，實現資源的最大化整合和循證證據的最大化應用。同時要建立規范問題提出的程序、方案實施過程監測與評估調整、效果評估反饋、民警激勵等有利于戒毒循證矯治實施的機制。三是克服開展戒毒循證矯治的影響因素。第一，要克服戒毒證據的局限性影響。戒毒矯治工作的證據屬于社會科學范疇，客觀指標少、主觀經驗居多，檢驗其客觀性、適用性有一定的難度，難以評價其效果。第二，要克服民警觀念能力因素影響。長期以來，在戒毒矯正工作中，一線工作人員形成了依賴主觀經驗和直覺判斷問題、處理問題的心理和行為定勢，不習慣循證方法的運用，再加上文科出身的比較多，不能滿足統計分析的需要，導致創新能力不足，獨立解決問題的能力欠缺。

(三)戒毒矯治指南的制定。一是對現有矯治模式進行再論證。目前，全國各地形成了各自不同的戒毒模式，雖有其可行性，但缺乏科學的解釋和理論支撐，不能得到最廣泛的認同，因而在其自有模式下的矯治指南亦缺乏科學性和系統性。為此，必須在科學、可靠的研究方法指導下，對現有戒毒模式下的矯治內容再進行充分論證，制定出良好的、能獲得廣泛認同的實踐指南、原則、標準或手冊，并不斷完善形成系統化，為戒毒循證矯治提供最佳證據。二是選擇領域優先制定矯治指南。在戒毒工作中實施循證矯治是一項高起點、深變革的系統工程，需要我們立足必須做、正在做、有條件做的工作，以試點開路、成熟推進的步驟引入循證元素，探索高級別循證方法在戒毒工作中的運用，逐漸完善制定整個戒毒過程的矯治指南。因此，戒毒場所應優先選擇心理健康普查異常等級人員、危難人員、吸食新型毒品人員等重點人群作為矯治樣本，探索適合循證矯治的管教方法，積累戒毒循證矯治經驗，率先制定戒毒矯治指南，然后在確保場所安全的基礎上逐步制定全面的戒毒循證矯治指南。三是重視戒毒循證矯治信息資源建設。每一位實踐民警既是戒毒證據資源的利用者，同時也是戒毒證據資源的建設者。廣大民警應迅速增強科研意識，提高科研能力，盡快研究出為戒毒循證矯治所需要的科研成果來，尤其是在一線的矯正民警要注重發現問題、總結經驗并及時通過信息網絡交流。戒毒場所應高度重視信息資源建設，借助計算機手段實現信息化，方便高效地為實踐民警提供證據檢索和查詢服務，讓戒毒矯正指南更科學、更實用。四是不斷固化完善已有研究成果。隨著戒毒工作的深入開展，全國各地的戒毒矯治工作取得了良好成效。如湖南省提出了大戒毒、大矯治理念，開展了服務性執法、教育性管理、綜合性矯治三項創新性工作，打造了“三期四區、五級管理、六項機制”的強制隔離戒毒工作構架，將戒毒期分為生理脫毒期、身心康復期、回歸適應期“三期”，相對應成立了醫療戒護區、康復教育區、常規矯治區、回歸適應區“四區”，并明確了各期、各區的矯治目標和工作內容。因此，必須將已有理論依據和實踐論證的矯治流程、方法和手段及時編入戒毒矯治指南，并進一步完善和鞏固，用以指導戒毒矯治實踐。

四、結語

循證矯治是一種思想理念、一套步驟方法、一個漸進過程，是一種“正能量”和“催化劑”，不僅強化了要遵循現有最佳證據開展矯治實踐的理念，而且帶來了戒毒工作方法論上的變革，使得遵循證據開展矯治變成現實。其從個體到全部及體系化的研究與矯治思路拓寬了我們傳統的矯治視野，指導我們在矯治過程中既要定性分析又要定量分析，既要重視國家權威又要重視矯治對象及社會力量，既要關心矯治對象生活世界又要重視社會系統。循證矯治模式的引入和推行將會給我國戒毒矯治領域的理論研究和實務工作帶來一場根本性的變革，在最大程度上實現矯治事實與規范的統一，對于提升戒毒矯治工作的科學化、有效性水平，提高教育矯治質量和效果，促進戒毒矯治事業科學發展具有巨大的推動作用。

然而，在戒毒工作中把循證矯正落到實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需要戒毒矯治理念的轉型，需要建立相適應的體制和機制。同時，循證矯正也不是萬能的，其本身也存在一些值得令人擔憂之處，諸如以證據為本的矯正對證據的定義過于狹窄、循證矯正對個別矯治對象作用效果不明顯、循證矯正忽視個體價值將科學價值凌駕于人文價值之上等。因此，我們不能為循證矯正而矯正，需要將循證矯正的歸納式推理與傳統矯正的演繹式推理相糅合，從信息體系、機構體系、專業人員體系等方面進行整合，在整全式邏輯推理的引導下帶動戒毒矯治制度實現質的飛躍。

(責任編輯 張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