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表層認知文本，還是教學生會做

■天津市實驗中學 何 寧

徐江先生的示范課《廉頗藺相如列傳》給我們提出了一個現實的問題：在高中的語文閱讀教學中，是從表層認知文本，還是教學生會做？

從表層認知文本，就是如徐先生在課堂上點評學生的發言時所說：“自《廉頗藺相如列傳》選入教材以來，大家都是這樣分析的。正如人教社《教師教學用書》所說：‘作者選取“完璧歸趙”“澠池之會”“廉藺交歡”三個典型事件，充分肯定了藺相如的大智大勇、威武不屈、不畏強暴的形象及其“先國家之急而后私仇”的崇高精神。’”很明顯，只是依從文本來做表面的分析、推斷，其結果是教學生所能，教師和學生在一問一答中做著已經預設好的教學推演，文本資源、課堂資源、教師和學生的生命資源其實都在這種淺層的思維訓練中耗費了，閱讀教學的效能大打折扣。

而徐江先生不滿于這樣的閱讀教學現狀，親執教鞭來示范閱讀教學該怎樣教學生“另類的辨別力”和生存智慧，這是大學教師從理論建構的神壇走向課堂教學的科學化、具體化的有益嘗試，同時又是對當前高中語文閱讀教學的觀念與行為的引領。

閱讀教學的實質就是培養學生獨立閱讀文本的能力。這里的“獨立閱讀文本的能力”大體包括如下幾層意思。

一是能獨立讀懂文本信息。像《廉頗藺相如列傳》，如果一個學生能夠知曉“完璧歸趙”“澠池之會”“廉藺交歡”三個典型事件是在肯定藺相如的大智大勇、威武不屈、不畏強暴的正面形象，這就叫獨立讀懂了《廉頗藺相如列傳》這篇文言人物傳記節選的文本信息。

二是能夠獨立讀懂文本信息的自足性（作者為何這樣組織安排信息）。任何一個文本，它的構成樣式都是作者主觀故意的結果，明白了這一點，就能夠體悟出文本作者的寫作目的。像《廉頗藺相如列傳》，司馬遷對藺相如崇敬有加，所以他在塑造藺相如的形象時，便在“完璧歸趙”中極力渲染藺相如廷叱秦王的剛勇，“澠池之會”中盡力描摹藺相如逼秦擊缶的無畏，“廉藺交歡”中著力勾畫藺相如包容退讓的高遠，如果能有這樣的體認，這就叫獨立讀懂了《廉頗藺相如列傳》這篇文言人物傳記節選的文本信息的自足性。

三是能夠獨立讀懂文本信息的不足性（作者這樣組織安排信息的缺陷）。能夠在上述獨立閱讀的基礎上，質疑文本的思維缺陷，并有相應的彌補方案，這就是獨立閱讀文本的真正能力。像《廉頗藺相如列傳》，徐先生帶領學生用“反事實假設思維法”質疑藺相如是一個冒險主義者，藺相如出使秦國是一次失敗的外交活動。還是用這個“反事實假設思維法”，徐先生重新設想更好的解決方案，這就是真正具有了獨立閱讀文本的能力。

反觀徐先生的示范課，可以說，他給當下的高中語文閱讀教學提出了一個不容回避的難題：閱讀教學是遵循人教社《教師教學用書》在課堂上教授學生已會的內容，還是在學生已會的內容基礎上，去大膽質疑或多元開拓文本的信息價值，從而真正地教會學生能讀、能做。相信高中的語文教師們，都會發自內心地渴望能像徐先生那樣去教授閱讀教學的文本，可現實的困境是升學教育的功利化綁架了閱讀教學中文本闡釋的獨創性，應試技能的反復錘煉遮蔽了語言信息的豐富性，職業倦怠消磨了閱讀教學鮮活探究的可能性，因此，依從人教社《教師教學用書》去安排課堂教學便成為了當前語文教師的教學行為的合理而可靠的選擇。

不從表層認知文本，而是教學生會做，這是一個理想的目標。要達到這個目標，不是靠喊口號、表決心所能實現的，而是要有人身體力行，率先垂范，并有人繼而效法，摸索實踐，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地逐步推進，日臻完善。這其間最艱難的工作，當是教學者的教學觀和專業化的改變與提高。

一個高中語文教師的閱讀教學觀是決定其文本解讀策略選擇的關鍵。像《廉頗藺相如列傳》的教學大抵就有是教“文”還是教“言”的選擇。有的教師恐怕還是停留在教學生文言知識和完成書后背誦相關語段的最低級的教學形態上，而根本就不把《廉頗藺相如列傳》看成是一篇需要分析、探究的閱讀文本。有了這樣的閱讀教學觀，先不要說是從表層認知文本，還是教學生會做，單是從表層認知文本這一基本的培養學生“能夠獨立讀懂文本信息”能力目標的考核上來看，有上述閱讀教學觀的教師的教學行為也遠未達到。所以，在一線課堂里教學的高中語文教師能否樹立正確的閱讀教學觀是養成學生獨立閱讀文本能力的關鍵。

而提升語文教師閱讀教學的專業化水平又是解決閱讀教學教學生會做的根本。康德說過，知識可以被教導，但能力只能在實踐中鍛煉提高。而在我們的閱讀教學困境中，可以被教導的知識還很陳舊，需要更新，因為知識的陳舊，必然帶來實踐能力的匱乏。這就要求我們有志于改善高中語文閱讀教學現狀的教師，多學一學文章學、寫作學、闡釋學等方面的理論知識，多積累一些有助于養成理性思維的理論知識，并在自身寫作實踐中去鍛煉自己的寫作能力，這樣，就可以如徐先生一樣，不囿于權威的觀點，能獨立地讀出文本的問題，并能利用科學的思維方法，給它恰當地命名，然后用它邏輯地分析問題，邏輯地解決問題，從而教學生會理性地讀書，智慧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