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危機下中小企業的融資方式和風險管理——以溫州中小企業為例

朱雪琪

（暨南大學經濟學院，廣東 廣州 510632）

改革開放以來，溫州中小企業在溫州經濟的發展中占據著絕對的主力，其罕見的高速發展模式被稱為 “溫州模式”［1］。然而，近30年的高速成長在給溫州經濟帶來巨大利益的同時，也將潛伏于溫州中小企業內部的缺陷逐一暴露，這些缺陷都成為了中小企業可持續發展路上的高風險因素，而融資問題則成為風險因素中的最突出問題之一。2011年上半年，我國的信貸緊縮政策成為了溫州中小企業危機爆發的導火索，在民間利率高漲和企業利益減少的雙重壓力下，最終導致溫州民間借貸危機的爆發，并呈現出了多米諾骨牌效應［2］。自2011年4月至10月間，溫州就有29家民營企業老板因無法償還債務而紛紛逃離甚至自殺，形成了輿論所示的溫州中小企業老板出現 “跑路潮”現象。此次溫州“跑路潮”現象將如何改變中小企業資源配置的不平等、擴大中小企業的融資、完善金融融資渠道和體系建設等經濟體制改革急需解決的問題擺在了世人面前。為此，本文從中小企業的融資方式和風險管理角度對溫州中小企業的危機進行探索。

1 溫州中小企業的融資方式

1.1 國家財政融資

國家財政融資即政府部門對符合國家產業政策、技術先進、處于創業期的科技型中小企業者，以及符合國有資產投資方向的產業部門進行相應的政策扶持、財政補貼、國家政策性銀行低息貸款支持等。這些方式都可以幫助溫州中小企業得到國家財政支持，但是金融危機之后，政府在審批方面做了調整，提高了門檻，這就導致企業無法得到較大力度的財政支持。在國家財政融資渠道中，一般中小型民營企業得到的資金相對更少，因此國家財政融資對于中小民營企業來說不是適合的融資渠道。

1.2 銀行融資

長期以來，我國的國有四大銀行更傾向于國有企業和大企業，中小企業由于財務制度不健全，規模較小，產品結構單一，生產不穩定等原因，使得貸款風險遠大于國有企業和大企業。中小型企業是作為個體向銀行提出短期、中長期貸款時，其自身的固有缺陷，如中小企業信息公開程度不夠、財務管理不健全、發展很不穩定等，易限制貸款的下撥，導致大量資金無法獲得。

根據2005年銀行不良資產成因統計結果，在總額為7721519.21萬元的不良資產總額中，企業經營管理及逃廢債形成的不良資產達到了245.42億，占不良資產總額的32%。這導致金融部門在向中小企業發放貸款前，需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去調查企業的實際情況，以保證資金的安全。而銀行貸款審批嚴格、需要有資產抵押，這也使得部分中小企業的銀行貸款無法實現。

同時，由于金融危機的影響，銀行在國家政策的指引下采取了相應的手段。2011年6月20日，銀行上調存款準備金率0.5個百分點，這也是央行一年內第6次上調存款準備金率，這導致銀行直接凍結資金3867億元，使大型金融機構存款準備金率達到21.5%的歷史高位。銀行面臨如此巨大的資金壓力，對中小企業融資來說更是雪上加霜［1］。

總之，銀行融資是一般中小型民營企業進行融資的首選，由于其安全性較高，風險較小，只要能按時償還利息，就可以得到資金，因此，目前60%的中小企業一般會把銀行融資作為首選。

1.3 市場信用擔保融資

市場上的信用擔保融資是企業融資的另一條途徑，但是由于當前中小企業規模較小、產品附加值低、企業管理者自身素質等問題直接導致中小企業在需要融資時，沒有銀行借款，或者市場上沒有信貸機構來幫助中小企業解決信用擔保問題。再加上當前全世界正面臨著金融危機、通貨膨脹的影響，經濟面臨增長率下降，不確定因素不斷增加。對企業來說，最大的壓力還是來自于人民幣升值引起的外需下降、利潤吞食，銀行利息率的提升引起貸款成本的增加、原材料上漲等幾方面的壓力，這些都導致了溫州中小企業獲得融資的希望很小。因此，目前僅約有30%的中小民營企業會選擇市場擔保，但由于其風險較高，一般是經營情況較好的中小企業的融資選擇。

1.4 民間融資

民間融資也是當前中小企業進行融資的主要渠道，因此，在溫州中小民營企業中，大多數是私營企業，它們往往依靠家族資金進行運作，當出現資金問題后，會首先選擇民間資本，主要是由于企業無法獲得銀行及政府的財政支持，選擇風險較大民間資本，較符合企業的實際情況。溫州老板的 “跑路潮”，幾乎都是因為資金鏈斷裂，無力償債，而被逼入絕境。

1.4.1 民間融資促使企業經營去實業化帶來風險中小企業在其發展的過程中受到借貸渠道的限制和對資金需求的雙重壓力下，出現資金困難時，必然會驅使中小企業走向民間融資渠道，使其成為民間借貸鏈條的一環。而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如皮鞋、服裝、眼鏡、打火機等，在利潤微薄且不斷下降的情況下難抵民間借貸的高息，以及民間融資高利率的刺激下，中小企業亦紛紛騰挪資金，加入“炒錢”游戲，與普通百姓、地下錢莊、政府官員、正規擔保公司、銀行一起，將高利借貸鏈越拉越長，促使資本偏離實業，轉向炒房、炒礦、炒錢，形成了風險極高且異常脆弱的資金鏈條，在出現意外情況如國家銀根緊縮，抵制不住銀行的抽資和不續貸壓力，導致企業資金鏈的斷裂并產生連鎖效應，加速了經濟危機的擴大。

1.4.2 民間融資促使企業盲目擴張帶來風險 有良好成長機制和良好經濟效益的企業擴張是企業發展的需要，而 跑路”事件涉及的企業幾乎都存在盲目擴張和狂熱激進的多元化運作，如此次遭遇危機的溫州波特曼咖啡和樂清三旗集團等。其中，嚴勤集團擁有3家公司，分別經營中餐、西餐、快餐及橄欖油等多個行業，在波特曼咖啡品牌逐漸形成后，嚴勤為轉型擴張，開了數十家快餐店，投入大量資金，卻沒有及時回本，之后又推出主營海鮮的港尚記酒店，也出現巨虧；還又投資開出4家賣橄欖油的店，資金周轉越發困難［3］。而電纜制造企業三旗集團則在主業之外，短時間內投資組建多家子公司，經營范圍擴至塑膠、房地產、釀酒等行業。還通過子公司在江蘇太倉購買了一個莊園，在江西高安購入一塊土地。經營行業過多，投資戰線過長，資金運作顧此失彼，面臨極大壓力。

2 溫州中小企業發展存在的實際問題

中小企業的發展壯大離不開資金的支持。30多年來，溫州中小企業取得了長足的進步，隨著經濟回暖，一些壯大起來的中小企業因發展需要，對資金需求旺盛。據不完全統計［4］，在溫州現有的30多萬家中小企業中，資金短缺高達70%左右，就連溫州最大的眼鏡生產商之一的信泰集團，在老板胡福林跑路之前借款也達到20億元。大部分的中小企業由于缺乏足夠的資金支持而不能快速發展，與之相對的是金融機構對中小企業貸款覆蓋率還不到20%，與發達國家的50%以上相比，在覆蓋率方面仍存在非常大的改善空間。

中小企業融資難是全國性問題，從一定程度上說，溫州 “跑路潮”現象的爆發說明民間借貸是壓垮企業的最后一根稻草。2011年4月以來，老板“跑路”的27家企業都與民間借貸有關，民間借貸的民間借貸風險大且同時民間借貸利率不斷增加，隨著全國房地產調控政策頻出，房地產利潤難以支撐高昂的高利貸利息，資金鏈斷裂后 “跑路”成為必然的結局。就溫州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因素，概括起來，體現在以下方面：

2.1 中小企業銀行融資受限

2.1.1 企業方面自身因素影響 溫州中小企業在其發展壯大的過程中得到溫州銀行業金融大力支持，溫州銀行業和其他金融機構的貸款曾一度是中小企業最大和最主要的債務融資渠道。但由于銀行業趨利避險的特質驅使其在貸款對象的選擇上更傾向于大企業，中小企業在獲得銀行等金融機構貸款方面處于劣勢地位［5］。溫州眾多中小企業特別是鞋類企業多數為勞動密集型產業，技術含量低，產品結構模仿性強，市場進入簡便，實力弱，導致融資成本和融資風險比較高，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容易被淘汰出局。而企業一旦倒閉將對銀行帶來債務上的損失，這種不穩定的發展狀態制約了企業在銀行的融資。

2.1.2 銀行政策因素影響 近年來，溫州市金融機構在增加信貸支持民營企業發展中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但在政策的實際執行中還存在著諸多不足。首先，由于中小企業財務制度上的不規范和信息透明度低造成了貸款中的審查和監督困難，客觀上造成了金融機構貸款成本增加和信用風險高，趨利避險的特質必然要求中小企業以高貸款利率作為補償。在我國，政府管制的貸款缺乏彈性的利率又難以滿足銀行業的高成本和高風險經營的回報。其次，金融機構對信貸員考核時實行嚴厲的風險責任追究和懲罰制度，溫州中小企業數量太多，作為信貸員不可能對每一個中小企業的經營狀況，盈利水平和貸款風險做透徹的了解，也抑制了銀行信貸人員對中小企業發放貸款的積極性。再次，金融政策與溫州地方的經濟政策不協調，使金融部門受到的限制過多，如：金融支持政策與企業較重的稅費相矛盾；銀行債權常因企業轉制而落空。以上都造成了中小企業在銀行的貸款困難。

2.1.3 宏觀政策的影響 此次倒閉的溫州中小企業中制造業居多，受眾多因素的影響，近年來制造業舉步維艱，加之我國延續數年的寬松貨幣政策，企業為追逐高利潤激進擴張，進入陌生領域特別是房地產行業；隨著我國財政緊縮政策的實行，銀行開始抽資或不續貸，為填補這種 “擴張沖動”形成的資金窟窿，企業被迫轉向民間高利貸，成為民間借貸鏈條的一環；然而，由于新產業尚未見收益，實業利潤難抵民間借貸的高息，愈發加劇困境。

2.2 缺乏通暢的直接融資渠道

證券市場作為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市場經濟的發展過程中通過產權流動起到社會籌資，優化資源配置等作用。根據 《公司法》規定：“國內上市公司必須具有5000萬元的最低凈資產額和連續三年的盈利記錄，持有股票面值達1000元以上的股東不少于1000人”等。從目前的狀況而言，我國的證券市場不僅對規模業績有很高的要求，還存在這行業上的限制等等條件導致其只為大中型企業而設置的現狀，而將中小企業排除在外。新開設的創業板市場，盡管降低了企業的上市規模，但對企業的盈利水平和經營領域做了過多的限制，顯然不符合溫州大多數中小企業的發展狀況。

2.3 溫州中小企業民間融資復雜

在過去的20多年間，溫州發達的民間金融業對溫州中小企業的發展功不可沒。溫州的民間規模龐大融資市場其功能也比較復雜，民間融資信用中介處于無序的 “地下經營”狀態，在高利率高回報的驅使下，一些擔保公司、典當行、寄售行甚至小額貸款公司等成為 “地下錢莊”。這些地下錢莊各種貸款手續相對靈活，不需要像銀行那樣手續嚴格，甚至憑信譽和關系也能借到錢，但這種融資方式脫離了政府監管系統的監督和管理。這些民間融資機構缺乏相關業務限制及國家金融部門規定的資本充足率標準、貸款規則、利率水平及信用披露等限制，缺乏外界的監管，導致其風險增大。

民間融資市場逐利性的本質要求民間借貸利率高于銀行借貸利率，甚至超過投資生產基礎上的資金利潤率，如本次溫州危機中的多數企業的利潤率不足5%而借貸利率高達6%到10%，甚至更高，而這使許多借款者都抱有投機心理，有時甚至舉借高利率貸款用于投機，作為中小企業的實體經濟承受不了融資成本上升導致其投機行為的發生，無疑也增大了融資的復雜性。

3 破解溫州中小企業危機的對策

從發展趨勢看，可能導致溫州中小企業危機破產的因素很多。除資金的制約因素外，影響生產經營的因素也是不可忽視的，如行業性的產能過剩和過度競爭。以下就企業的融資渠道提出破解溫州中小企業危機的建議。

3.1 改善中小企業融資的宏觀政策環境

為了改善中小企業在融資方面的環境，促進中小企業合理合法地為企業發展取得資金支持，金融管理部門需要制定與已經頒布實施的 《中小企業促進法》相配套的法規，以法律的形式規范中小企業融資方法和保障措施，使其經營管理走上法制化軌道。同時可考慮設立中小企業發展基金。發展政策性擔保機構為中小企業融資提供擔保服務，政府部門對這些擔保機構提供一定的稅收優惠政策支持和風險補償機制，借用西方發達國家建立再保險體系的成功經驗，將已承擔風險按照一定比例進行再保險，然后由再保險機構承擔部分風險［6］。

3.2 引導商業銀行加強中小企業信貸服務

金融機構下的商業銀行需要建立有助于中小企業貸款融資的部門體系。首先，總行下的分行設立專門的中小企業貸款管理部門，以獨立與大中型企業的貸款融資部門，對中小企業貸款業務進行獨立核算和考核。在對中小企業金融服務的有效性上，商業銀行對貸款人員加強業務培訓，要求面向中小企業的工作人員精通企業的經營特點和業務流程，能有效幫助中小企業防范經營風險的能力，定時檢查中小企業的財務報表，掌握企業的資金運用情況，同時，對有多個戶頭的中小企業，還應該加強各銀行之間協作，減少逃廢銀行債務現象的發生。其次，鼓勵商業銀行在金融服務上進行創新，實現金融產品多樣化，開發出更多適合中小企業融資需求的金融產品；在抵押業務上，對經貸款審查、評估確認資產和信譽良好、能保質保量還貸的中小企業，增加發放信用貸款。

3.3 建立與中小企業需求相適應的融資體系

銀行對企業提供金融服務的實際操作上存在著對大企業的偏好，因而中小企業的發展需要建立與其規模相適應的中小金融機構。中小企業對于小額的、靈活的、缺少足值抵押或擔保的借貸具有廣泛的市場需求。但這部分資金在現行的銀行體系中難以得到滿足。為改變這一現象，需要對目前的金融系進行改革。一方面考慮放寬金融市場準入，對溫州這一類中小企業比較發達的地區，可以設立較小的金融服務機構如社區銀行或地方貸款銀行，對此類銀行的存款功能進行限制而讓其專注于信貸業務，再將資產轉售給大型商業銀行進行同業融資，作為現有銀行體系的補充；二是引導現有金融機構明確市場定位，支持中小企業發展，城市商業銀行和農村信用社的主要服務對象應該明確定位于中小企業和 “三農”經濟［7］。

3.4 發展和完善中小企業信用擔保體系

由于中小企業規模小，經營風險高，銀行的管理成本較高，貸款風險也較高，因此，銀行為了降低貸款風險，普遍采用抵押貸款，但中小企業因其規模小，缺乏抵押物品，導致融資困難。

對中小企業的信用擔保具有較高的風險性，但是運作規范，設計合理，完全可以將風險和損失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圍之內。其一，建立銀行和擔保機構共同承擔風險的機制，不至于使其中一方承擔全部的風險。其二，加強對中小企業所有者的約束，為了避免企業的所有者逃廢銀行的債務，可以要求所有者以個人家庭財產作為抵押物品。根據區域經濟發展的水平，確定合理的擔保放大倍數。再次，加強中小企業信用擔保方面的法律建設。大力發展包括調查，征集，咨詢，評價等社會服務業，加大對中介機構的管理力度，嚴懲破壞誠信規則，影響市場秩序的中介機構，加大對信用擔保機構的扶持，建立擔保機構與協作銀行的關系，明確風險分攤比例，一方面可以防范銀行的道德風險，加強銀行對企業的監督，與擔保機構共同關注中小企業的發展，另一方面，銀行業可以利用擔保機構來減少自身的風險，提高資金利用率。

3.5 拓展中小企業融資渠道

中小企業的融資渠道主要包括直接融資和間接融資兩種，在直接融資方面，應盡快建立多層次資本市場體系，為中小企業直接融資創造條件。包括建立為中小企業服務的新的證券市場、發展創業投資和風險投資基金、發展地方性產權交易市場，為不同類型、不同發展階段的中小企業開辟直接融資渠道。

同時，在我國資本市場還不夠發達的情況下，非正式渠道融資發揮了相當大作用。由于我國目前的法律體系中并沒有有關私募的概念，再加上對于民間金融活動的風險性和詐騙性的過度擔憂，因此私募一直處于地下或半地下狀態，并沒有得到很好的發展和規范［8］。然而，中小企業紛紛從非正式渠道籌資說明了私募存在的必要性。因此，政府應該重新審視有關政策，采取措施，適度發展我國的私募市場：首先要依法律的形式規范其合法范圍，規模、形式、還款期限、利率及資金投向等。其次，允許以私募方式設立股份有限公司。

［1］楊華.人的和諧發展：溫州模式的詮釋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87－121.

［2］溫州小企業融資問題［EB/OL］.［2011－10－31］.http：//www.21cbh.com/HTML/2011－10－31/4NMTE4XzM3NTg4NQ.html.

［3］走出中小企業融資難的窘境——關于溫州中小企業融資的調查報告［EB/OL］.http：//www.mof.gov.cn/pub/jinrongsi/zhengwuxinxi/diaochayanjiu/200806/t20080619＿47065.html.

［4］王良鐸.溫州中小企業融資難的狀況分析 ［J］.科技資訊，2006 （3）：195－196.

［5］魏晉童.溫州中小企業融資瓶頸及對策研究 ［J］.經濟研究導刊，2010 （4）：18－19.

［6］韓煜達，唐志剛.中小企業融資現狀分析及對策 ［J］.貨幣銀行.2010 （9）：41－43.

［7］吳黎瀟，馬姜瓊等.溫州中小企業融資擔保問題的研究 ［J］.經濟師.2011 （4）：22－25.

［8］張震宇.溫州模式下的金融發展研究 ［M］.北京：中國金融出版社.2004：64－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