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商會、同業公會改組及其與國民政府的關系（1928-1937）

葛寶森

（鐵道警官高等專科學校 政治理論部，河南 鄭州 450053）

1928年10月3日，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通過《訓政綱領》，宣布進入“訓政”時期，由國民黨代表國家行使國家主權，國民黨開始對民眾進行訓練。為加強民眾訓練，國民政府通過立法，理順了黨政與人民團體的法律關系，對人民團體的設立、運行和義務等進行了規范，同時，也加強了黨政對人民團體的滲透和控制。

由于保定是國民政府第二次北伐后才接收的地區，所以國民黨在保定商界并沒有組織基礎，貫徹中央政府的法律政策，須依賴于保定商會的積極配合。在這一互動中，國民黨勢力也順理成章地滲透到了保定商界，從而加強了對保定商界的控制。但是，商會、同業公會是不是像原來曾經認為的那樣完全被政府所控制，商會等民間團體是不是就完全被國民黨的“一黨專制”所扼殺？[1]筆者以保定商會在促成同業公會的設立中的作用為例加以探討。

一

在“訓政”理念下，南京國民政府極為重視人民團體的組織和訓練，先后頒布了一系列相關法規[2]。對于商會和同業公會而言，國民政府于1929年8月頒布了新的《商會法》和《工商同業公會法》，并依法對商會、同業公會進行改組整頓。這次改組整頓，國民政府有明確的要求，就是要求先進行同業公會的組織和整頓，然后在同業公會組織的基礎上，同業公會再加入商會，再完成商會的改組，所謂“同業公會為產生商會之母”[3]。然而，保定眾多商戶并沒有同業組織，要把各行各業的眾多商戶按照國民政府頒布的相關法規組織起來談何容易，所以國民黨中央政府要把施政方針落實到每一家商戶身上，單單靠自己的力量是難以完成的，而由于眾多商戶根本就不了解國民政府頒布的相關法規，以至于“……限業經屆滿，其依法改組者寥若晨星，既經改組者亦多未遵照修正人民團體組織方案呈準黨部許可組織”[4]，“各地商會改組或設立往往不依法加入公會會員，即各業會員亦不知同業已有七家以上即應先組織同業公會，不得以商店資格加入之規定——章程仍多不依法辦理，完成商運工作不無遲滯……各地商會、同業公會或設立多不遵照中央頒布修正人民團體方案各規定，先行申請當地最高黨部許可指遵再行呈由地方主管官署核轉，殊與法令不合”[4]，導致進展緩慢。因而，為了貫徹國家中央法律政策，政府必須借助于商會的影響力，來促進中央政令的推行。

從眾商戶組成同業公會的過程來看，商會發揮了重要的“上傳下達”的作用，從而使政府在推行中央政令的過程中減少了行政成本，增強了行政效率。保定市干鮮行同業各號萬順和等集合在行各號七家發起設立保定市干鮮行同業公會，召集同業各號代表議定章程并造具同業各號營業主或經理人姓名表冊后，請保定商會查核轉呈工商廳呈明立案[5]，保定商會接到萬順和等商家代表的說貼之后，將其章程表冊轉呈省工商廳，工商廳再轉呈省政府鑒核，“呈件均悉查所送章程第十二條第二款委員得隨時開會下應填每月至少兩次一句當經代為修正轉呈省政府鑒核轉咨”[6]，由于萬順和等所定公會章程與法律有所不合，省工商廳依法對其修正，再轉呈省政府，“經查核修正尚無不合應準成立……仰飭該公會依法選舉委員，俟委員會議決事務所地址在章程第四條內令備修正章程連同委員清冊轉呈核辦并飭交圖記工料費四元以便刊發信守”[7]。由于經政府鑒核合法，“茲弊行同業各號于九月五日開選舉會，選定喬瑞棋等七人為委員，復由委員互選常務委員以趙永祥等三人得票最多當選，并由全體委員就常務委員中選定趙永祥為主席……尊令造具清冊連同修正章程圖記費四元一并請求貴會查核轉呈敬希照準施行”。同業公會依法成立之后，還不算完，還得由商會查核轉呈照準施行，保定商會又將章程表冊轉呈省工商廳，并“刊刻圖記發由屬會轉交啟用以資信守”[8]。至此，一個同業公會依法成立算是告成。當時，由于國民黨各個派別紛爭嚴重和中原大戰等時局原因，國民黨河北省黨部基本上處于癱瘓狀態[9]，所以沒有向黨部申請許可證，所以干鮮行同業公會成立還算是較為順利。1930年11月，國民黨河北省黨務整理委員會正式成立，同業公會的成立就要嚴格按法來進行。“前以時局關系各該產業職業團體已成立者幾同無形解散，未成立者迄未依法組織。現在商會法、工商業公會法施行經修正完善公布施行，各該同業組織公會實屬不容再緩。”[10]對于同業公會的成立，要加緊進行，然而同業公會作為人民團體，其成立必須向黨部申請，并由黨部派員進行監督。這樣，手續就更多，造成很多商會改組、同業公會設立等事情與法不合，因而重新再來，這樣就更麻煩，政府推行這些政令，就更需借助于保定商會的作用。

二

商會的改組、同業公會的設立，面臨的主要問題，一是按照法律要求，同一行政區域內，可以以商店會員資格加入商會者，是指不滿7家者，滿7家就必須組織同業公會，然后以同業公會會員的資格加入商會，然而實際情形卻是很多商會改組的時候，滿7家之同業商號也是以商店會員加入商會的；二是在商會改組與同業公會成立先后不合程序。按照法律規定，要求同業公會先行成立，經實業部查核備案，然后再加入商會，對商會進行改組，商會再將章程、委員名冊等向實業部呈報備案，現實情況是很多商會成立之時同業公會并沒有成立；三是同業公會發起者不明法律條文導致所自擬章程不符規定，以至于同業公會要依法按期成立困難重重，這些都表明政府所定法律政策簡單，要真正依法推到實處，卻并不容易。為解決這些問題，政府充分借助商會的影響，從而比較順利地完成同業公會的組織。例如，在催促各業商戶速辦同業公會、尤其是已滿7家但不知組織同業公會仍以商店會員加入商會等問題，從下面的保定公安局、清苑縣政府致保定商會的公文中可以看到政府（包括實業部、工商廳等）對保定商會作用的發揮和依賴：

“查——有同業而無公會之組織者系指同一區域內之同業不滿七家者而言，已滿七家時不得以商店資格加入商會；又查修正人民團體組織方案，凡欲組織職業團體者須先向當地高級黨部申請指導許可——茲查各縣商會呈報改組所具名冊其同業多有滿七家以上亦未有同業公會之設立只以商店資格加入，殊與商會組織未為健全且與商會法則多有未合。已否申請黨部許可指導亦未明白，聲敘往返駁詰徒稽時日，特再重申前令凡同一區域內之同業已滿七家時應依法先組織同業公會訂立章冊呈轉核辦，一面先行申請黨部許可仰該縣遵照。各縣商會及工商同業公會無論從新組織或已呈準備案均應備具前向手續，方為健全合法團體并將辦理情形具報勿稍延誤……函請貴會查照通知各商同業已滿七家者遵照辦理希將辦理情形見復以便轉報……”[11]；“——查各地商會改組已逾法定期限，其遵限依法改組完竣者固多，有以組織合法尚未核準備案者亦屬不少。緣商會法根本之解釋，工商同業公會為產生商會之母，各地商會改組或設立往往不依法加入公會會員，即各業會員亦不知同業已有七家以上即應先組織同業公會，不得以商店資格加入之規定。而各地商會呈請備案之章程多不依法辦理，遂致批飭更正輾轉，完成商運工作不無遲滯。以后商會改組或設立除同業不滿七家得以商店資格加入外，如不先組織同業公會依法加入商會者，該主管官署自應明白指示，不予轉呈以免稽延，再各地商會同業公會或設立多不遵照中央頒布修正人民團體方案各規定，先行申請當地最高黨部許可指遵再行呈由地方主管官署核轉，殊與法令不合，亦應由主管官署指導辦理等因，函請貴會遵照辦理此致保定商會。”[3]

在保定商會積極主動地參與下，保定各業同業公會于1931年4月完成組織，“由估衣業、斗業等15家同業公會發起，成立商會，又有洋貨業、醬業等12家同業公會及乾義公司、通惠鹽廠、電燈公司、慶興蛋廠、中國交通河北三分銀行共同參加于本年三月十四日在舊保定總商會內開設立大會，由出席之各公會代表訂立章程并由章程草案一并送呈河北省黨務整理委員會核查發給許可證以便呈請主管官署立案”[12]。在各業同業公會完成組織的基礎上，由各同業公會召開大會，訂立章程，由黨部派員監督發給許可證，最終保定商會成功完成改組。

三

1931年，國民政府對保定商會、同業公會的改組，組成28個同業公會、8個直接戶。總計656戶，從業人員6 054戶。選出出席會員代表311人。首屆代表大會選出15人組成執行委員會，執委會選出常務委員5人；選李治邦（永興估衣店經理）為主席；選出7人為監察委員[13]。

國民政府對保定商會的改組和各業同業公會的組織成立，都是嚴格按照既定法規嚴格施行的。在商會與同業公會的關系上，由上述保定商會成立的過程可以看出，首先是要求滿7家以上的同業商號依法組成同業公會，然后再由同業公會組成商會，所謂“同業公會是產生商會之母”。這樣一來，同業公會和商會在人事上就不可分割地融為一體，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密切關系；而商會的會費也是由其會員即同業公會來分擔的。所以，在人事和經費上，商會與各業同業公會更融為一體，同業公會可以看作是商會的基層組織，而這種組織是血肉相連、密不可分的。

在政府與商會的關系上，通過保定商會的改組過程來看，國民政府充分發揮了保定商會的影響力和不可替代的“上傳下達”的作用，在促使各業同業公會的成功組織上，政府與保定商會不僅僅密切配合，甚至是政府要盡力借重于保定商會的作用，從而成功地完成各業同業公會的組織和保定商會的改組。國民政府通過立法，使商人組織—商會和同業公會更加密切地聯系起來，有機地融為一體。并且國民政府還給予法律保障，承認其法人性質[14]，給予了商會和同業公會的制度性活動空間。由此可見，原來所認為的“國民黨政權建立之后，對商會等民間團體極力扼殺，商會完全喪失了其自主性和獨立性”的觀點，值得商榷。

[1]王仲.強勢國家與民間社團之命運:以民國蘇州商會為例(1927-1937)[D].蘇州:蘇州大學,2004.

[2]魏文享.制約,授權與規范——試論南京國民政府時期對同業公會的管理[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04(4): 6-7.

[3]清苑縣政府為商會改組請遵照事致保定商會函[Z].保定商會檔案160-168.

[4]清苑縣政府為商會改組暫緩六個月事致保定商會函[Z].保定商會檔案160-168.

[5]保定干鮮行同業萬順和等號為設立同業公會請立案事呈保定總商會說貼[Z].保定商會檔案160-425.

[6]河北省工商廳為保定干鮮行同業公會章冊已呈省府核辦事指令保定總商會[Z].保定商會檔案160-242.

[7]河北省工商廳為保定干鮮行同業公會奉準成立選舉委員修正章程等事訓令保定總商會[Z].保定商會檔案160-242.

[8]保定總商會為干鮮業公會成立報送章程等事呈河北省政府工商廳文[Z].保定商會檔案160-425.

[9]嚴蘭紳.河北通史·民國上卷[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125.

[10]保定市公安局為請轉催各工商業從速組織同業公會報送章程等事致保定總商會函[Z].保定商會檔案160-181.

[11]清苑縣政府為奉令查明區域內同業如已滿七家應依法成立同業公會事致保定總商會函[Z].保定商會檔案160-163.

[12]保定商會為本會改組完成事致保定公安局函[Z].保定商會檔案160-321.

[13]保定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保定市志(第1冊)[Z].北京:方志出版社,1999:421.

[14]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民國檔案資料匯編(第五輯第一編財政經濟(八))[Z].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