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宗昌
(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 研究生院,北京 102488)
王熙鳳判詞新釋
馬宗昌
(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 研究生院,北京 102488)
《紅樓夢》王熙鳳判詞當(dāng)作如是解:(1)“凡鳥偏從末世來”,則此鳳為“假瑞”,諧“賈瑞”二字;(2)“都知愛慕此生才”,暗諷王熙鳳有才而無德、無識;(3)“二令”即皇帝抄家之命;“三人”合為“夾”字,“夾木”即枷鎖、夾棍等刑具,暗示王熙鳳遭受刑辱之事;(4)“哭向金陵”,系指王熙鳳死后魂返警幻案前,歸入“金陵十二釵”正冊。
賈瑞;抄家;夾木
《紅樓夢》判詞,師法《山海圖》、《山海經(jīng)》和佛教變文,圖文合讖,總括人物生平,暗示人物命運結(jié)局。其中,王熙鳳判詞最是撲朔迷離,兩百余年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本文認(rèn)為,判詞第一句至關(guān)重要,它巧妙隱括了《紅樓夢》中與王熙鳳一生行跡、命運結(jié)局均有重大關(guān)聯(lián)的一個人物姓名;第二句措辭含蓄,綜括作者對王熙鳳這一“脂粉英雄”的評價、定位;第三、四兩句則徑自點出導(dǎo)致王熙鳳命運發(fā)生驟變的抄家一事和抄家之后被枷系獄神廟、繼而遭受刑辱,最終短命的悲慘結(jié)局。
“凡鳥”切“鳳”字,可視為定說。“熙鳳”的命名則有深意存焉:《爾雅·釋詁上》:“熙,興也。”故“熙”字每與“衰”字相對。王世貞《藝苑卮言》卷四:“熙朝之佚事,即衰世之危端”。所謂“熙朝”,即盛世。是則“熙鳳”二字命名之意即為“盛世祥瑞之鳥”。以鳳為瑞應(yīng)鳥,經(jīng)典習(xí)見,不煩枚舉。約略而言,其表述方式有兩種:第一,天下大安寧則鳳鳥見;第二,鳳鳥見則天下大安寧。這并不是文字游戲:天下大安寧則鳳鳥見,是對鳳鳥呈祥原因的探究;鳳鳥見則天下大安寧則強(qiáng)化了鳳鳥的應(yīng)瑞特征。由于鳳的這種應(yīng)瑞特征不斷得到強(qiáng)化,導(dǎo)致它最終被固定為特定的文化學(xué)意義上的意象符號:只要鳳鳥出現(xiàn),就標(biāo)志該時代為太平盛世。這已經(jīng)成為一個純粹的政治神話了。
許多說解“凡鳥偏從末世來”的學(xué)人,都認(rèn)為這句話是說王熙鳳這位“脂粉隊里的英雄”雖然才干出眾但可惜生不逢時。這是對這句判詞最大的誤解。因為:
第一,在中國文化史上,鳳鳥之所以被視為瑞應(yīng)鳥,是因為此鳥集德之眾美于“一身”,跟它的才沒有任何關(guān)系。《山海經(jīng)·南次三經(jīng)》說得很清楚:
丹穴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雞,五彩為文,名曰鳳凰。首文曰德,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鳥也,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
析言之,鳳鳥一身而具德、義、禮、仁、信五美;渾言之,它就是德的象征:義、禮、仁、信不過是德的細(xì)化。“首文曰德,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仁,腹文曰信”,唯獨與“才”了無牽涉。
第二,如果判詞第一句是說王熙鳳才干出眾但生不逢時,第二句“都知愛慕此生才”就不免重復(fù)累贅。與《紅樓夢》十二曲不同,判詞既然力求以二、三十字總括人物生平,就務(wù)必字字精當(dāng),斷不容如此纏夾不清。況且,十二釵之中,才干出眾而生不逢時者并不止鳳姐一人,判詞不能如此模棱兩可,既適用于甲、又適用于乙。
《紅樓夢》作者為小說人物取名“熙鳳”,然后在判詞第一句特意以“偏從”二字重筆強(qiáng)調(diào)“鳳”與“末世”之間的巨大反差,目的就是警醒讀者:這一“偏從末世來”的“凡鳥”并非祥瑞之象;究其實,它只不過是一個虛假的瑞應(yīng),即“假瑞”。行筆至此,謎底已經(jīng)昭然若揭:“凡鳥偏從末世來”實際上隱括了小說中與王熙鳳生平、命運均有重大關(guān)聯(lián)的一個人物姓名:賈瑞。
第一位將“凡鳥偏從末世來”這句判詞與賈瑞聯(lián)系在一起的是賴振寅先生。賴先生曾論述王熙鳳與賈瑞之間的關(guān)系:
賈瑞名瑞,字天祥。此人姓、名、字合稱,則為“賈(假)祥瑞”也。照理,鳳凰出則祥瑞至,但當(dāng)末世鳳凰現(xiàn)于一片冰山上時,其結(jié)果卻是——風(fēng)凰至則祥瑞喪。[1]
但賴先生始終未能一氣揭破:“凡鳥偏從末世來”七字就是為了點出“賈瑞”二字,“賈瑞”二字即徑由“末世”“凡鳥”脫出,不必如此輾轉(zhuǎn)委曲。除此之外,這七字再無別的用意。
為什么要以賈瑞領(lǐng)起判詞呢?很簡單,《紅樓夢》中人,間接死于王熙鳳之手者,除賈瑞之外,另有張金哥、原任長安守備公子,鮑二媳婦和尤二姐母子五人。這六條人命、四宗命案均與王熙鳳命運結(jié)局關(guān)系甚大并且均不出“風(fēng)月”(男女)二字范圍,所以判詞徑以賈瑞之事指代其余。而小說以賈瑞之死以戒“妄動風(fēng)月之情”,從而提破《風(fēng)月寶鑒》的要旨,不但脂硯齋、太平閑人張新之都曾指出,就是作者本人也已經(jīng)明白無誤地告訴了讀者:第12回回目為“王熙鳳毒設(shè)相思局 賈天祥正照風(fēng)月鑒”。這里“照”字有兩層含義:(1)看也;(2)應(yīng)也。所以“賈天祥正照風(fēng)月鑒”表面上是說賈瑞不遵跛足道人之囑,因為偷看了風(fēng)月寶鑒的正面而越發(fā)浸淫于風(fēng)月之事致使最終撒手人寰;而深層含義則是說賈瑞之死“正應(yīng)”了風(fēng)月之鑒。后來與王熙鳳密切關(guān)聯(lián)的張金哥、守備公子,鮑二媳婦和尤二姐諸人諸事,一例當(dāng)作如是觀。小說從第9至12回之所以不惜重筆以四大回文字細(xì)述王熙鳳、賈瑞之間的風(fēng)月之事,就是為了凸顯鑒戒之意。同時,作者又怕被讀者輕易看過,所以至第12回王、賈之事結(jié)束之際,就干脆在回目中“正面”揭破謎底。作者用意明白如是,可惜后來人讀書不細(xì),兀自辜負(fù)了作者。
《紅樓夢》中的男性多有名而無字、號。以此反觀,讀者有理由相信,那些特意點出的人物字、號必有用意。甄士隱、賈雨村之類不必贅述,即如黛玉之父林海,為什么表字“如海”?無他,“林如海”者,淚如海也。倘若再以“林”字與“賈、王、薛、史”五字拼合,則“賈、王、薛、林、史”五字恰寓“家亡血淚史”之意,且五大姓氏的親疏排序完全與滿族習(xí)俗吻合無間,這不能說純粹是出于巧合。同樣,賈瑞字天祥也大有可說。這一姓、名、字雖然也不過是作者“因事而命名”(第1回脂批)、“隨事生名”(16回脂批)之一端,但倘若與王熙鳳平生作為、賈府最后被抄聯(lián)系起來觀察,則作者用意很明顯:鳳姐其人貪婪、狠毒、狡詐,欺上瞞下、有恃無恐、肆意妄為,“從來不信什么是陰騭司地獄報”,善行小惠而不修大德。賈府最后被抄家,固然是由賈赦交通外官、觸犯政治禁忌造釁開端,但王熙鳳的所作所為又何嘗不是授人以柄,雪上加霜!百年世家“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最終落得個“家亡人散”,鳳姐與有力焉。所以作者以這“末世”“凡鳥”暗寓“賈瑞”二字,復(fù)以“賈瑞”之事領(lǐng)起王熙鳳草菅人命諸事,以“戒妄動風(fēng)月之情”,確有深意屬焉。
“都知愛慕此生才”七個字,表面上無非是說人人都會贊嘆王熙鳳是個“不徒俯視巾幗,直欲壓倒須眉”的人才。作者在“秦可卿死封龍禁尉 王熙鳳協(xié)理寧國府”一回甚至借賈珍之口將鳳姐著實夸贊了一番:
賈珍笑道:“……若說料理不開,我包管必料理的開,便是錯一點兒,別人看著還是不錯的。從小兒大妹妹頑笑著就有殺伐決斷,如今出了閣,又在那府里辦事,越發(fā)歷練老成了。我想了這幾日,除了大妹妹再無人了。”
“從小兒”“頑笑著就有殺伐決斷”,這是對“生才”二字最好的注腳。再加上后天歷練,做事“便是錯一點兒,別人看著還是不錯的”,可見常人難以企及。無怪乎她剛一接手秦可卿喪事,馬上利眼看穿寧國府積弊:
頭一件是人口混雜,遺失東西;第二件,事無專責(zé),臨期推委;第三件,需用過費,濫支冒領(lǐng);第四件,任無大小,苦樂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縱,有臉者不服鈐束,無臉者不能上進(jìn)。
王熙鳳的確慧眼獨具,再加上她天性爭強(qiáng)好勝,事必躬親而又巨細(xì)靡遺,所以舉凡她接手的家政要務(wù),大都能夠處置妥帖。難怪即使是那些背后對她咬牙切齒的主子、奴仆也不得不欽服她的縝密干練。
但是,作者對王熙鳳實際上心存芥蒂。在他看來,第一,此人有才而無德。“毒設(shè)相思局”一回,作者一面寫出賈瑞的猥瑣淫邪,一面有意點出他父母早亡,其實筆下是存了忠厚之心:賈瑞死后,祖父賈代儒難免膝下悲涼,殘年風(fēng)燭,更賴何人?“賈瑞固屬邪淫,然使鳳姐初時一聞邪言,即正色呵斥,亦何至心迷神惑,至于殞命?”[2,p189]為報復(fù)賈瑞,“鳳姐不但不正言拒斥,反以情話挑引,且兩次誆約,毒施凌辱,竟是誘人犯法,置之死地而后已”[2,p189],未免過為已甚。至于弄權(quán)鐵檻寺、計賺尤二姐,種種惡行,不待細(xì)述。第二,此人有才而無識。“機(jī)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則王熙鳳的所謂聰明只不過是小聰明:她的確很有經(jīng)濟(jì)頭腦,但是沒有政治眼光。在這一點上,她遠(yuǎn)不如探春。退一步講,她主事賈府多年,本人起碼應(yīng)該有一點臨深履薄的自律意識。但事實上呢?為了整治尤二姐,竟然唆使下人狀告賈璉“國孝家孝之中,背旨瞞親,仗財依勢,強(qiáng)逼退親,停妻再娶”,甚至瘋狂地叫囂“便告我們家謀反也沒事的”。當(dāng)賈家炙手可熱之際,敲詐勒索、重利盤剝、包攬詞訟、草菅人命固然尚無大礙,可是一旦靠山雪融冰消,又哪一宗不是獲罪取死之道!但王熙鳳,這個榮、寧二府人人愛慕的最優(yōu)秀的“人才”卻從來沒有居安思危的政治警覺。這樣說并不是對她的苛求,在賈府這樣特殊的家庭主事,政治眼光遠(yuǎn)比經(jīng)濟(jì)頭腦甚至道德品質(zhì)重要。作者之所以特意將一座冰山置放于這只雌鳳足下,就是要告訴讀者:當(dāng)榮、寧末世,哪怕是他們之中最為出類拔萃的王熙鳳也缺乏政治遠(yuǎn)見,余者更不足論。
“都知愛慕此生才”中的“都知”二字措辭很值得玩味。《好了歌》在“世人都曉神仙好”之下,又用“惟有……”或“只有……”的句式對世俗之人的所謂“都曉”進(jìn)行諷刺,“都曉”即“都知”也。《金陵十二釵》題詞“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終身誤”曲詞“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的表達(dá)方式也完全一樣,都是作者通過先肯定后否定的方式向讀者展示那些顛覆常識的不同流俗的思想。而“都云”、“都道”也未嘗不可與“都知”一例看待。是則“都知愛慕此生才”實際上包含了兩層含義:表層含義是說王熙鳳的才干贏得了眾人的稱慕;深層含義則是說王熙鳳其人雖有才而無德、無識,那些愛慕王熙鳳之才的紅樓中人,恐怕也少有人能夠認(rèn)識到:正是她的所作所為為日后個人和賈家的悲劇結(jié)局埋下了禍根。
絕句、律詩大都講究一個起承轉(zhuǎn)合。“一從二令三人木”一句正處在“轉(zhuǎn)”的位置上,這或許正與語意相合:自從某時、某事之后,王熙鳳命運發(fā)生驟變。“一從”即自從,那么“二令”呢?換句話說,導(dǎo)致王熙鳳命運悲劇的直接原因是什么呢?是經(jīng)濟(jì)原因嗎?經(jīng)濟(jì)原因不至于使王熙鳳“哭向金陵事更哀”,也不至于使賈家驟然之間一敗涂地。只能是政治原因,這就是皇帝抄家,所以我們同意將“二令”解釋為皇帝抄家之令。賈府被抄之后,王熙鳳所涉六宗命案、包攬詞訟、重利盤剝種種劣跡浮出水面,很快被拘押于獄神廟,聽候發(fā)落(據(jù)脂批)。那么所謂“三人木”者,必然與抄家之后王熙鳳被拘押、處置有直接關(guān)系。
簡言之,“三人”無非是一個“夾”(夾)字,“三人木”,即夾木①。所謂夾木,即枷木、夾棍之類。《說文》:“夾,持也。從大,俠二人。”“大”字得與“人”通,甲骨、金文習(xí)見。又,《說文句讀》:“大,受持者也;二人,持之者也。”林義光《文源》:“象二人相向夾一人。”是則此處“大”亦“人”字耳。“夾”字字形之意為“二人相向夾一人”,其本義則為“持”,引申義則為夾人的刑具。柳宗元《乞巧文》:“膠加鉗夾,誓死無遷。”《明季稗史·烈皇小識》:“內(nèi)侍遂進(jìn)用夾,兩脛皆絕,昏迷不省人事。”其中的“夾”并為刑具。下沿迄有清一代,夾刑仍為酷刑之一,《圣祖仁皇帝圣訓(xùn)》、《大清律例》多有記載,今各舉一例:
《圣祖仁皇帝圣訓(xùn)》卷二十八:
康熙九年庚戌二月壬申,上諭:刑部盜案內(nèi)論死者甚多,其為誣引株連亦或有之,宜加詳勘。至于夾棍乃慘痛之刑,必不得已而后用。其慎之,毋忽!
《大清律例》卷四“條例”:
凡笞杖罪名折責(zé),概用竹板,……其強(qiáng)盜、人命事件,酌用夾棍。
據(jù)脂批,《紅樓夢》原稿中提到賈府被抄之后,王熙鳳曾被拘押在獄神廟;而她又關(guān)涉多宗“人命事件”,遭受刑辱恐亦難免。
此外,根據(jù)脂批提示,抄家之后王熙鳳曾經(jīng)于大觀園怡紅院穿堂門前掃雪拾玉。由曹家被抄之后府第轉(zhuǎn)賜隋赫德一事推演,則彼時大觀園亦已易主,鳳姐復(fù)淪為仆婦,任人驅(qū)遣。女兒巧姐又“流落煙花巷”,忍辱偷生。至于巧姐因“巧得遇恩人”而脫離樊籠,當(dāng)系鳳姐身后之事。甲戌本第16回寫張金哥、守備公子死后,王熙鳳坐享了三千兩銀子,嗣后更加肆意妄為。脂批云:“后文不必細(xì)寫其事,則知其平生之作為。回首時無怪乎其慘痛之態(tài)。”則原稿后四十回中當(dāng)有王熙鳳臨死之際回首往事追悔莫及,慘痛悲哀而又無可奈何一段文字。程、高續(xù)書中雖然間有類似文字,但輕描淡寫,力度不足,沒有凸顯判詞中“事更哀”的悲劇意味。
至于“哭向金陵”,我們認(rèn)可這樣的觀點:系指王熙鳳死后魂返警幻案前,歸入“金陵十二釵”正冊。紀(jì)永貴先生曾舉出幾條證據(jù):(1)第13回,秦氏死時托夢給鳳姐:“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所謂“回去”即回到警幻案下。(2)第66回尤三姐自殺之后,托夢柳湘蓮,自云“奉警幻之命,前往太虛幻境修注案中所有一干情鬼”。(3)第69回尤三姐又托夢給二姐:“你依我將此劍斬了那妒婦,一同歸至警幻案下,聽其發(fā)落。”以此可見續(xù)書第114回寫鳳姐死前譫語,“要船要轎的,說到金陵歸入冊子去”當(dāng)即與曹雪芹原旨相去不遠(yuǎn)[3]。
這里我們再稍作補(bǔ)充。“聰明累”曲詞有“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靈”之語,“死后性空靈”,“空”字與“已”字詞性相同,當(dāng)作“徒然”解。“生前心已碎”不是說王熙鳳生前為自己、為賈府經(jīng)營籌劃而心力交瘁,而是說她以權(quán)勢富貴之身猝然遭逢種種酸辛、凌辱,臨死之際羞愧交加、傷心絕望之至;“死后性空靈”也只能是講她死后方悔悟前生,但為時已晚。以此推測,原稿后四十回中應(yīng)當(dāng)有抒寫王熙鳳死后由色入空,參透興亡聚散、生死榮辱的文字,否則“死后性空靈”一語便難以坐實。那么,《紅樓夢》前八十回正冊、副冊中人死后魂返何處方顯情性之靈呢?唯有太虛幻境。以秦可卿、尤三姐為例,她們哪一個不是生前深陷情色泥淖之中,死后歸入太虛幻境方才大夢初醒、俯瞰前生?以秦可卿、尤三姐之例推演,所謂“哭向金陵”不正是王熙鳳死后魂返警幻案前,歸入“金陵十二釵”正冊之中嗎?
[注釋]
①“三”木”又可以合成“梜”字,但“梜”字字義與王
熙鳳行跡”命運沒有關(guān)系,故仍以釋作“夾木”為宜。
[1] 賴振寅.末世凡鳥的文學(xué)鏡像與文化意蘊——兼釋“一從二令二人木”[J].紅樓夢學(xué)刊,2003(3):126.
[2]《紅樓夢》(三家評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3] 紀(jì)永貴.綜觀王熙鳳判詞“一從二令三人木”解讀史[J].南都學(xué)壇,2007(3):55.
(責(zé)任編輯、校對:王文才)
A New Interpretation of the Verdict of Wang Xifeng
MA Zong-chang
(School of Graduate,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2488, China)
The verdict of “Wang Xifeng” in a dream of red mansions should be illustrated as follow: (1) “凡鳥 is very talented, but the occasion she was born is in decline”, so the phoenix is a “False (Jia) Rui”, a homophone of "Jia Rui"; (2) “Everyone envies her extraordinary financial management ability,” hinting that she has talent of finance but has no moral character and knowledge; (3) “two orders” means the command of confiscating property from the emperor. “三人” combine into “夾”, “wood clip” is a kind of instrument of torture like shackle, clamping rods and etc, hinting that “Wang Xifeng has been cruelly injured or humiliated with torture; (4) “Cry to Jin Ling” means that the soul of Wang Xifeng return in front of disenchantment table, being classified as the regular register of “Jin Ling Twelve Beauties”.
Jia Rui; confiscating property; wood clip
I207.411
A
1009-9115(2013)03-0016-04
10.3969/j.issn.1009-9115.2013.03.005
2012-09-07
馬宗昌(1969-),男,山東棗莊人,博士研究生,副教授,研究方向為中國古典文獻(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