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磊



“Technology Easy,People Suck”(技術簡單,人很糟糕),這是謝朝陽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名言,用來形容在運營商做事之艱難。
他自嘲是中國電信的“外來戶”,要求員工做“兩面人”:一面適應電信體制,一面高效做事。他說,當初加入中國電信時就知道阻力很大,“我出國時年紀不小,對國情很了解”。
謝朝陽所說的“國情”,是運營商被詬病最多的機制體制。外界對運營商最大的質疑在于,國企做不好移動互聯網的事情,沒有互聯網基因。諸多案例也證明了這一判斷。所以在運營商內部,近年頗為流行的說法有兩個:一個叫“去電信化”,另一個叫“做互聯網公司”,兩種說法異曲同工。
韋樂平說,去電信化將是一個漫長和痛苦的過程,進展速度主要取決于外部競爭環境的壓力和變化。他表示,電信業百年形成的基因已深深印刻在全球數千萬電信從業人員的腦海,體制機制很難改,并且涉及整個生態鏈的協同改造,不是單一環節和單一公司能有所作為。
那么,“電信基因”到底是什么?
飛信的邏輯
毛亮(化名)最近從中國移動跳槽到某互聯網公司任產品經理。談起在移動和在互聯網公司做產品的差異,他感觸頗深。
“運營商做產品的思路是圍繞手機號碼這一核心資源展開的,這就決定了像飛信這樣的產品跟QQ有本質不同?!泵琳f,飛信本質是通信產品,不是互聯網產品。
通信產品很“重”,因為要滿足電信級服務的要求。所謂電信級服務有兩個核心要素:一是普遍性,滿足各行各業、各種人群最基本的需求;二是端到端必須有QoS保障。而這些恰恰是互聯網業務刻意規避的兩點,更快速靈活的部署業務,就必須有針對性,放棄部分質量保障。
毛亮說,飛信之所以能在QQ之外殺出一條血路,是因為增加了從PC到手機免費發短信功能。但也正是這一看似簡單的功能,技術、流程上就復雜許多——不但涉及短信網關、計費系統,還有市場部設計營銷方案,客服部做培訓以及客戶投訴準備。
“跟短信一樣,移動也要考核飛信消息的送達率,投訴率等等,所以全國31個省的10086客服熱線、各地營業廳都要培訓?!泵琳f,這跟推出一個電信套餐沒有任何區別。
顯然,任何一款互聯網產品都不會有飛信背后這么多環節。毛亮說,在互聯網公司做產品很簡單,抓住核心需求快速推出試用版本,然后不斷迭代,實在不行就扔掉,重頭再來。
韋樂平認為,電信級意味著高質量、高可靠的同時,也往往意味著高復雜、高成本、高浪費。“電信級兩個最重要的標志是50毫秒保護時間和99.99999%可用性”,韋樂平說,實際放松到100毫秒、小數點后少一個9沒有任何影響,“這些根深蒂固的電信級指標束縛了電信業的競爭力。”
基地公司化
對于外界所詬病的諸如長官意志、層級內耗、效率低下等問題,毛亮并不認為這是運營商獨有的,“企業發展到一定規模都會有這些問題,諾基亞、微軟會有,騰訊、百度、阿里巴巴會有,誰也不例外。解決的辦法就是矩陣式管理。”
2012年5月18日,騰訊正式宣布調整組織架構,成立6大事業部,同時分拆電商成為專注的電商公司,打造電商平臺;無獨有偶,1月10日,阿里巴巴也宣布對現有業務架構和組織進行調整,成立25個事業部。
“實際上就是給體制松綁,讓組織更加靈活。”毛亮說,三個運營商把基地公司化就是機制體制的突破。
在這方面,中國電信走得最快。2011年到2012年兩年時間,中國電信視訊基地、游戲基地和閱讀基地先后公司化,加上新成立的號百控股、天翼電子商務公司、天翼云計算公司,一個新業務的矩陣初具雛形。
2012中國移動全球開發者大會上,李躍也表示中國移動九大基地將全部向專業化公司運營邁進,目前移動正在籌建移動互聯網公司和物聯網公司,預計2013年完成。此前已經成立了國際公司、財務公司、終端公司和政企公司。
謝朝陽認為,傳統的電信體制是集團和省的二維模式,屬于按地域劃分,是賣電信資源的體制。現在需要走出賣資源的模式,所以引入專業化公司的維度,變成了三維模式,“三維是最難的階段,因為要‘擺平各個省市的關系?!弊罱K模式就一維模式,營銷、運維、研發一體,其他部門就是渠道,比如政企客戶部就是云計算公司的營銷渠道。
毛亮回憶,當初中國移動集團推廣飛信時也遭到了各省公司的抵制,因為飛信動了短信的“奶酪”?!凹瘓F只好把飛信納入KPI考核,這樣各省才不得不去推廣。”
對于謝朝陽這位“外來戶”,電信內部很多人并不看好,不看好的理由是他很難協調各省資源。謝朝陽自己也說,要把事情做成有三個基本因素:人、財、物。電信不缺財和物,難就難在與人協調。
“正是因為環境復雜,一旦你把事情做成了才是本領?!敝x朝陽笑稱,“渴了遞王老吉,餓了送漢堡包,困了墊枕頭,錦上添花的事人人都會,要你有什么用?!彼f,困難沒有大到超出預期。
毛亮在新公司干得很累,為一款產品的某個細節與同事爭執到半夜是家常便飯。他說這是為自己打工,累點兒也值得。但在運營商時不知道在為誰打工,干多干少拿的薪水一樣,餓不死也撐不死,所以大伙都得過且過。
“這算電信基因么”?他反問。